濃霧籠罩下的廣場已變成曠野戰場,各種幻境實地虛虛實實令人難辨真偽,稍有不慎就會落得死無全屍,即使不借天地之威,九星陣也能使百萬雄師有來無回,現在,此陣隻為一人而啟。


    陣中不見日月,不聞蒼狗,隻記得雙方交手了五百餘招。


    從短兵相接到神獸相鬥,再到法力比拚,直鬥得山河變色,飛沙走石,鬼哭狼嚎,虧得有結界護著,不然這地府冥界怕是要原址重建了。


    褚紫辰實力渾厚,法力源源不斷,出陣入陣,在每個小陣中一觸即走,不等法陣整合覆蓋,他就已一躍而出,氣得暴躁如十一郎的破口大罵;


    七少陣法互為依仗,不容小覷,每人負責一個點位,撐起一個小陣,或刀山,或烈焰,或冰原,或沼澤,各有千秋,小陣又組成一個大陣,觸一發而動全身,攻一陣,全陣撲,攻全陣,小陣咬。饒是褚紫辰經驗豐富,也被拖得左支右拙。


    雙方都討不得好,但總的來說,還是七少一方處於劣勢。


    七少原計劃將星辰之力引入陣中,卻不想黃泉水幕和結界有阻遏溝通的作用,使效力大打折扣,但法陣已經開啟,覆水難收,強製停下會遭法陣反噬,當時情形也容不得做旁的打算,隻能強行撐起法陣對抗。


    好在星辰之力隻是受到影響,未達到預期,不是被完全屏蔽。


    七少急忙應對,合十人之法力,與褚紫辰對抗進入膠著狀態。


    如今,對峙已有一炷香時間,褚紫辰還是無法相信,自己會落到這般狼狽——


    袍衫上遍布粗細不一的裂口。


    即使沒有傷到法身分毫,他依然覺得可恥。


    想他堂堂紫辰公子,當年風頭最勁的“三君子”之一,褚家曆任最年輕的族長,九百年前就升任刑訊一司司長,出入冥神殿如尋常,冥王府上坐上賓,各處散仙若是宴請四方,更以請到他為榮。當年明顯叛出地府失蹤,地府也不敢將他神格爵位銷去。


    即使是幾個時辰前,與各殿冥王對上,也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中,未曾想現下竟被這幾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逼到如此情形。


    “簡直是奇恥大辱!”對麵的小子反而先他憤憤,讓他呆滯片刻,手上更加大法力,將平衡線推過去幾寸。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褚紫辰的法力還保持著渾厚磅礴,星辰之力居然及不上褚紫辰的法力消耗,七少一方已見不濟頹勢。如李默然者,年少時候武藝倒能與涵少打個平手,但近百年來浸淫醫術一道,廢寢忘食,現下醫術無人可及,但法力武藝卻不及涵少等人,此時已額間冒汗,麵色蒼白,眼見得體力法力已接近透支。倒是富可敵國的花傾城,每日除了算計別人口袋裏的錢,或者吃喝玩樂,就是修煉,尚能勉力支持。


    “涵哥,不對勁,丫怎麽跟無底洞似的?”即使以武力見長的十一郎也出現支撐困難,通過內部傳言焦急發問。


    “廢話,哥早就發現了。”涵少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


    “怎麽辦?”瑾少也加入通信。


    “變!”


    褚紫辰一邊在法陣間遊走,一邊暗暗觀察全局,終於被他瞧出破綻,發現主陣眼藏在上官涵處,或者說涵少的天樞陣就是整個北鬥九星陣的陣眼,突然發力強攻天樞。


    地府七少共八人,加上歐陽吉和司徒明風兩個外援,除了明風,其他九位都是修煉了幾百年,就算褚紫辰比他們年長了千歲,也不可能相差如此之大,更何況還有部分北鬥星辰之力提供加持,就算冥王來了,都得著了道,現在和褚紫辰拚法力居然落了下風,這怎麽看都有問題。


    眾人隱在法陣中,外間看不到麵色,但法陣上卻也能顯示出坐陣者的情形,天權位、玉衡位、天璣位相繼出現黯淡的頹勢,這讓褚紫辰暗笑:果然是些毛孩子。


    一步步逼向天樞位,路過天權位時,李默然終於法力不支倒地,結界上文曲星黯淡了光華,隨著褚紫辰的步步緊逼,廉貞星、祿存星相繼晦暗,其餘幾人苦苦支撐。


    終於站在了天樞位陣法外,褚紫辰已收手,隻將法力包裹住自身,防禦著七少的攻擊,陣陣黑氣散發著令人絕望的氣息。


    “很意外吧?小涵。”對應著七少的嚴陣以待,褚紫辰悠閑得令人發指。


    涵少也收了手,右手輕揮,抹去掩飾的濃霧,隔著陣壁,直麵褚紫辰,這個與他上官家糾葛了千年的人。


    從朋友親人,到陌路外人,最後到死敵仇人,兩人離得從來沒這麽近過,隻隔了薄薄一層,涵少原以為會恨,恨他與上官家的作對,恨他當年出賣軍情致無數同袍枉死,恨他間接害死淚姬,恨他直接殺死含墨和翩翩,還有當年入凡曆練時的磨難。


    該恨嗎?應該要恨!


    可是臨到見麵,涵少卻很平靜。


    褚紫辰滿滿的蔑視:“怎麽?不做垂死掙紮了?”


    “能走到我麵前,已證明你的強大。”


    “嗬!現在知道服軟了?小涵不覺得晚了些麽?”


    涵少不理他言語中的挑釁:“我很好奇。”好奇他法力的不見枯竭。


    “也罷!”褚紫辰輕蔑一笑,擎出一方小爐:“可識此物?”


    那小爐呈黑灰色,粗看並不起眼,待得仔細看去,涵少不僅皺眉,隻見小爐分上中下三層,上麵用浮雕的形式繪了些圖案,仿若惡鬼,張牙舞爪地要破壁而出。


    再一看更是心驚,三個古字隱在惡鬼中——“煆魂爐”。


    封印在黑水湖底,關押十萬惡鬼的法器,從上古時就在地府,據說一旦陷入其中,別說死無全屍,連渣滓都留不下丁點。


    至於具體來曆用法,書上語焉不詳。


    這凶器怎麽到了他手裏?難道它就是和七少抗衡的法寶?褚紫辰最後的依仗就是它?


    褚紫辰已開始自說自話:“煆魂爐,上古惡龍心髒所製,用以鎮壓十萬惡鬼,知道為什麽用它來鎮壓嗎?為了以惡製惡。知道怎麽鎮壓嗎?一旦被投入其中,其法力元神將會被慢慢蠶食殆盡,甚至連法身肉體,都會被當做養分吸收。”


    “這就是你的外掛?”


    對於涵少的跳戲,褚紫辰表示翻譯不能,不過也不能輸了氣勢:“此寶可厲害?”


    “你怎麽知道盜用其中法力?”其實涵少更想問:你怎麽弄到它的。


    黑水湖可不是西湖東湖南北湖,裏麵的水是千萬年來地獄裏受刑的罪人們怨念所化,比之黃泉弱水惡寒百倍,更何況湖邊湖中戍守的猛獸戰將,那是連冥王都不願見的家夥。


    “小涵可是忘了我褚家值守?”


    一句話解釋所有:褚家,雖不是地府四大家族之一,也不如上官司徒端木等家族權重,但他們掌管著地府的工部,曆代褚家家主都是工部尚書,雖然這任家主褚紫辰因失蹤而不再續任尚書一職,但現在的尚書仍是褚家門生,褚家族人多在工部任職。如今地府建築裝修、器物匠人各行當不說都是褚家族人門生,但掌權人都與褚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連之前修繕偏殿密室,都是褚家主持的工程。


    “切!”涵少咬牙,早就上書冥王殿要將這些壟斷家族分權,就拖著不辦,說什麽怕傷了和氣,動了根基,現在可好,人家把整個地府和外界“壟斷”了。


    褚紫辰揚聲大笑:“小涵莫氣,待叔叔我接了手,將這地府打造成個世外桃源。”


    涵少翻白眼,懶得理他癡人說夢:“褚族長可敢入我陣中?”


    褚紫辰含著笑,像在看個傻子:“小涵的邀請,叔叔我自然不會拒絕。”此時的他已完全是勝利者的姿態,甚至與涵少的對話解釋都明顯帶著上位者的施舍。


    涵少已先一步退入陣內,消失在濃霧中。


    褚紫辰手腕一翻,煆魂爐消失在手中,那伸著的手推在陣壁上,化出一片漆黑,陣壁被腐蝕出一扇門的大小,施施然走入,瞬間被濃霧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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