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飛說得輕巧,臉上縈繞的黑氣還出賣了他,蒼白的雙唇在黑氣中格外明顯,隻是幾個彈指,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不自禁地打著擺子,就像剛從冰窖裏撈出來一樣,腳下一軟,跌坐在地。這飛針不是一般的毒,歐陽手指翩飛點了他傷口附近幾處大穴,暫時阻止毒氣擴散,手掌抵在他後心,希望用真氣將毒逼出來。


    “不用了。”緩過口氣來的柳若飛身體前仰,脫離歐陽的手掌站了起來。


    “柳若飛,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都什麽時候了,難道還要因為那些古老的成見拒絕歐陽的援手?


    “死不了。”明風的手他倒是沒有推開。


    “你!”


    “依依。”歐陽製止了眼睛噴火的依依,“九尾狐也許有解藥。”半蹲在錦兒麵前,“把解藥交出來。”


    “哼,我會那麽傻嗎?”錦兒媚眼橫掃,冷笑道,無論外表怎麽狼狽,她還是保持著風情。


    “這不是商量,不是交易,更不是請求,是命令。”歐陽冷冷說道,渾身散發出一股霸道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勉力抵抗著壓力,錦兒咬緊牙關:“怎麽?少帥決定用你弟弟的八十一招和你小嬌妻的六十四招來招呼我了?你以為這樣我就怕了嗎?”


    “這些你自然不怕,怎麽說你也是從封神戰場上下來的,雖然轉世了幾次,但記憶沒有被抹去,幾世累加起來見過的世麵定是比我多,用那些法子沒得辱沒了你。可是……再強韌,也有你的,弱點。”歐陽用真氣勾起錦兒下巴,直視她的眼睛。


    懾於他眼中的青色,錦兒背脊上不是地網帶來的灼熱,而是陣陣發寒:“你想怎樣?”


    “看了就知道。”


    就見到歐陽邪魅地一笑,他眼中的青色逐漸擴大,布滿雙眼,居然還在擴大,鋪天蓋地的青色籠罩住她,粘稠得如同某些水族的血液。一抬手發現身上的地網已經不見了,遂站了起來,嗤笑道:“小小幻術,能奈我何?”向著隱約可見的光亮走去……


    看著一動不動盯著歐陽的錦兒,依依有些納悶:那張臉就那麽好看?


    柳若飛哼了一聲:“白費力氣。”


    “喂,歐陽也是要救你誒!”不說聲謝謝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麽不知好歹!不過看在你現在是病號,算了,安慰安慰你吧!“放心啦,錦兒一定能交出解藥的。”


    “那九尾狐真有解藥就好了?”


    誒?她沒解藥?不過就算她沒有,她也知道誰有。


    柳若飛腳下一個踉蹌,半跪在地,“明風,我腰間百寶袋裏有桂蟾,幫個忙。”


    桂蟾?這可是天界的寶貝,你怎麽會有?


    明風“噢”了一聲,讓他靠坐在樹下,從他摸索出一個鵝黃色的小袋子,盈盈一握,和明風無極袋差不多大小,不過上麵繡的是隻展翅金鵬,柳若飛的召喚神獸不是黃龍嗎?難道這是他的家族標誌?


    念動咒語,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出現在明風手上,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隻金絲手套,戴上手套,明風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一股寒氣撲麵而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隻見一隻小小蟾蜍蹲坐盒中,晶瑩剔透,這就是傳說中隻有月宮桂樹下有的蟾蜍,他怎麽會有?楊大哥說小紅姐姐中了蟾毒,難道說他也有份?


    依依心中一怔,看向柳若飛,他可也是使毒能手。


    柳若飛解開係帶,肩頭衣衫順勢滑落,露出白玉一般的肌膚,依依急忙背過身去。柳若飛也不管她,指揮明風將桂蟾放在他背上,被寒氣一激,凍得悶哼一聲,大約一頓飯的功夫臉上的黑氣居然散了大半,示意可以了,拉好衣服,逗笑道:“九小姐莫不是沒見過男子的肌膚?”


    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要你管?!”


    見依依不時瞄向桂蟾,柳若飛了然道:“四公主中的是冰蟾毒,不是桂蟾。”


    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嗬,你那點小心思都放在臉上,誰看不出來?”


    有那麽明顯嗎?


    明風點頭啄米一樣。


    “既然你有桂蟾,為什麽不拿出來給小紅姐姐解毒?”你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你是說之前的四公主還是之後的四公主?”呃……有區別嗎?“之前的真公主,我早已為她解了毒,隻剩殘留的狐毒要慢慢調理;之後的假公主,我幹嘛要浪費寶貝?”


    也是,這麽說來你也早知道那是假的了?合著又隻有我被蒙在鼓裏?哦,還有明風。


    白了她一眼,柳若飛自負道:“我治過的病,診過的脈,豈會忘記。”


    瞧你那得瑟勁!玉墨也真是可憐,為了所謂的逼真,白受那罪了,現在又中了蟾毒;那麽楊大哥說的潛伏的蟾毒,也是為了騙玉墨露出馬腳撒的謊?順道連嫦娥也騙了?


    “不然,用平常法子解是會留下殘毒,桂蟾和冰蟾生長環境相似,卻是相生相克,故而用桂蟾解冰蟾毒為上選。”


    同一物種卻相生相克,在自然界中可不多見,許是因同在天界的緣故吧!


    “那你已經沒事了?”


    柳若飛卻搖頭:“桂蟾能解毒,卻不是萬能,隻能暫時克製毒性,延緩其蔓延發作。要治本,還得要找到解藥。世上沒有萬能的東西。”


    不由得又將眼神投向歐陽那邊:“歐陽在幹嘛?”


    兩人自剛才開始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錦兒背對著依依他們,看不到她的臉,但從她散發出來的氣息不難發現,錦兒現在很恐懼,她的氣息雜亂無章。


    “是控心術的一種,攝住對手心神,將其弱點無限擴大,當其處於最軟弱時,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青瑄的控心術還是有些火候的。”


    那錦兒看到了什麽?


    她看到了她的弱點,在如意陣中被依依鉗製著落入深淵時,就看到了那段過往:黃飛虎的親兵,燃燒的火焰,慘叫的姐妹,以及,楊戩的刀鋒,妲己的死亡。


    即使過了上千年,轉了幾次世,她還是無法忘記那段過往,因為她的記憶被刻在了靈魂裏,驅使著她不斷的修煉,不斷的戰鬥,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那段過不去的過去就會像幽靈一樣飄到她的眼前,纏著她,提醒她,報仇!報仇!報仇!


    可是她的敵人是誰?是泰山府君,掌管著地府實權的黃飛虎啊!是二郎真君,掌管著天庭兵權的楊戩啊!她一個小小狐妖,豈是他們的對手,要她如何去報仇?


    於是,隻有在心頭傷口上不斷澆著烈酒,妄圖麻痹自己,不去想敵人的強大,不去想當年的鮮血,隻要記得,修煉、報仇,修煉、報仇……


    如今,這結了疤的傷口再一次被揭開,鮮血汩汩地冒出,淹沒了錦兒的腳踝、膝蓋、小腹、胸口、脖子、口鼻,她隻有仰著臉,費力地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空氣,血還在冒著,已經到了眉梢、眼眶、眉頭……滅頂……


    彷佛間,居然看見了妲己姐姐,她在雲端,脫去了鉛華,洗盡了紅塵,笑得好美。倏然間,那張幹淨的臉上湧出血汙,眼耳口鼻,七竅之中皆是刺眼的血紅,就如當年的薑後,突然,一把三尖兩刃刀躍入眼球,帶著奪目的光芒和死亡的音訊,手起刀落,那枚頭顱滾落在地,渾圓的眼睛瞪著錦兒,雙唇仍然開合不停,刮擦在金屬上的聲音刺痛著鼓膜:“錦兒,為我報仇,錦兒,為我報仇!”


    “不,不要!我不要!”即使是捂住耳朵,仍然無濟於事,妲己的聲音化成一條條蟲子,鑽入她的耳朵,啃食著她的神經,“啊……”


    那被她稱為支撐動力的東西,其實就是她無法正視的弱點。人前的嫵媚狠辣,在此刻早已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顫抖。


    “告訴我,是誰主使的你?”歐陽的聲音極盡溫柔。


    抬起渙散的眼神,錦兒無法聚焦到他的臉上,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模糊:“是……是他。”


    “他是誰?”歐陽近前一步,希望聽得真切些。


    “就是,那紫袍……”


    紫袍?難道真的是他?“他在哪?”


    “他……就在這!”紫光閃過,錦兒眼神一變,一掌打向歐陽胸口。


    一切變化太快,剛才還在坐等歐陽套取情報的三人都來不及反應,歐陽已經被打飛出去,撲倒在地。


    “哼,看你能躲到幾時?!”柳若飛強忍寒毒,一劍刺向錦兒。


    依依和明風趕緊去扶持歐陽。


    所幸歐陽及時用雙臂格住錦兒手掌,抵去大半真氣,饒是如此還是因法術反噬嘔出口鮮血,勉強支撐坐起:“是他,沒錯。”


    他?到底你們在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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