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晨曦般的光芒灑落在辛德拉斯男爵身上,將他皮膚上沁出的血珠照耀成類似初秋的露珠一樣透明,沒有被蒸發淨化。


    “滋滋啦啦”的聲音從皮膚下傳來,仿佛這光芒化作了無數把微不可見的小刀,順著沁出


    “露珠”的毛孔鑽了進去,將皮膚與血肉分離開來。辛德拉斯男爵的皮膚變得蒼白而透明,像是被泡發了一樣,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有著人類模樣的氣球,外麵還套著一身做工良好的衣服。


    一具黑色的軀體被


    “氣球”包裹其中,在裏麵瘋狂掙紮著,仿佛溺水之人。不知過了多久,黎明般的光芒逐漸消散,重新回籠到安德列耶維奇身體。


    他沒有表情的麵孔抽搐了一下,體表隱隱有黃銅色的符文鎖鏈生成,但隻出現一瞬,又消失不見。


    他沒有說任何話,轉頭大踏步離開,朝著黎明降臨也依舊保持黑暗幽邃的方向走去,隻留下極速恢複成正常人體狀態的辛德拉斯男爵。


    恢複成正常的辛德拉斯男爵皮膚上


    “露珠”消失不見,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倒退著離開,直到退到樓梯處才轉身登上了樓梯,旋動轉輪,打開了沉重的金屬大門,進入到一間存放著數個金屬保險箱的房間。


    他先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沒有蓄須、刮得幹幹淨淨的臉龐上重新浮現最常見的表情,正常地走出了房間,進入到自己的臥室,更換了一套較為正式的禮服後離開臥室,登上了馬車,朝北區駛去。


    ……希爾斯頓區,伯寧翰路3號。二樓的主臥內,穿著黑白女仆裙的年輕女子輕輕推著搖籃,時不時彎下腰或者半蹲著身子逗弄著搖籃內被銀色絲綢包裹的胖乎乎嬰兒。


    嬰兒眼皮時不時耷拉下來,似乎提不起精神,隻有被逗弄時才睜著烏黑的眸子,肉嘟嘟的臉上才露出笑容,張著沒有牙齒的嘴巴,咿咿呀呀地笑著。


    “真是難為您了。”陽台上,羅爾斯身形浮現,雙臂交叉環抱於胸前,微笑著搖了搖頭。


    “就不能讓我好好度過這段時間嗎?”威爾·昂賽汀白嫩的小臉上湧上無奈,無力地揮舞了下因為肉太多顯得手臂一截一截的手臂。


    搖籃旁的女仆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有人說話,走到一旁,坐了下來,趴在桌子上小憩了起來。


    “我需要您的幫助。”羅爾斯上前幾步,代替女仆搖晃起了搖籃。


    “嗬嗬,我還以為你是來親自祝我出生快樂的呢!”祂在


    “親自”上特別加重了讀音。


    “您看出不對了?”羅爾斯臉色凝重了些,愛德華·萊托代替他生活在貝克蘭德,如果被發現異常,那將會是很麻煩的事情。


    “沒有,如果是你本人的話,不可能在我出生宴上表現得那麽正常。”威爾·昂賽汀吮吸了下手指,


    “如果不了解你,除非是某些特定途徑的天使仔細審視,否則不會發現異常。”


    “命運”途徑的特殊性……羅爾斯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至於威爾所說的特定途徑的天使,他大概也知道,就那四五條,幾乎都和命運有一定的聯係,在貝克蘭德碰上的幾率幾乎為零。


    “那我就放心多了。”羅爾斯隨即轉向正題,


    “我需要幫助,上次我擊殺魯桑德拉,收獲了‘巫王’特性,想要把它加工成非凡物品,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後渠道了,


    “生命學派”傳承千年,盡管不太可能有一位


    “煉金術士”,但應該有別的辦法或者渠道,再不濟也可以讓威爾幫他占卜一下,可以去哪裏尋求幫助。


    “是為了這件事啊……可我都是等著非凡特性和物品結合,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封印物了……”威爾·昂賽汀含著手指,含糊著答道。


    他嘴角高高翹起,臉上神情卻是很為難的神情,烏黑的大眼睛眨了眨,一副我全憑運氣的樣子。


    羅爾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再搖晃搖籃,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深呼一口氣,繼續問道:“那能不能……”


    “不能,那樣‘製造’出來的非凡物品隻會更適合我,適合‘命運’途徑的非凡者,對其他途徑的非凡者會有一定的限製,你總不希望你持有的物品無差別攻擊所有人吧?”威爾·昂賽汀眨了眨眼睛,顯然認為羅爾斯運氣沒有那麽好。


    就在羅爾斯準備開口告辭時,這個還沒有滿月的嬰兒伸了伸胳膊,用完全不符合嬰兒的清亮嗓音道:“別急著走,我又沒有說,沒有別的辦法適合你。”


    “什麽辦法?”羅爾斯連忙開口,可看著笑容滿麵的威爾,心中一動,


    “上次我許諾您的馬錫宮廷冰激淩,晚上就給您送來。另外,倫堡、塞加爾的宮廷冰激淩也會盡快為您準備。”


    “還是先吃馬錫的吧……我現在還太小。”威爾有些不舍地擺了擺手,


    “你可以去貝克蘭德橋區域去看一看,我有預感,那裏能讓你得到想要的。”貝克蘭德橋區?


    “機械之心”的管轄區域……羅爾斯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感謝您的幫助,冰激淩我會盡快給您送來的。”威爾大概率還沒有恢複到序列3層次,即使恢複到了也不可能接收到來自馬錫的獻祭,隻能直接送過來。


    ……北區,伯克倫德街39號。新黨議員莫裏·馬赫特的家中,正在舉行一場舞會。


    這場舞會與大部分舞會類似,隻是由於大選將至,政治氛圍不免濃鬱了些。


    但更讓參與舞會的賓客們震驚的是,到場的客人中有前段時間處在爭端中的辛德拉斯男爵。


    這位去年剛剛獲得爵位的銀行家,從來都是舞會和宴會上的常客,但舞會和宴會的舉辦人往往是保守黨成員或者是貴族。


    這並不是指辛德拉斯男爵與新黨關係惡劣,事實上他和新黨的關係一向很好,也很同情新黨。


    可他的爵位是由保守黨推舉上去的,這使得他與其他保守黨成員不太合群。


    之前帕拉斯·尼根公爵還活著時,他的情況還好一些,可隨著公爵遇刺身亡,在今天1月份後他與繼任的小公爵菲利普關係破裂,就讓他和保守黨的關係陷入到了冰點。


    盡管之後辛德拉斯男爵和新黨的私下聯係更加密切,做出了徹底放棄維護和保守黨關係的樣子,但並沒有像今天這樣,正式出席新黨議員的舞會,還是在大選將至的這個關鍵時刻。


    對之前發生的案件有所耳聞的賓客們知道,這是之前馬赫特議員出麵保下辛德拉斯男爵後,對方做出的回報,正式做出了決定,要站在新黨一邊。


    這位大銀行家幾乎無視了周圍賓客的目光和討論,和舞會的舉辦者莫裏·馬赫特認真交談著,同時參與的還有之前案件的另一個當事人,道恩·唐泰斯。


    “……西拜朗實在是太混亂了,再拖延幾天,我未必能回得來。”克萊恩臉上流露出一抹後怕,


    “那裏的因蒂斯人都跟瘋了一樣,我那幾天聽到的槍聲比之前幾十年加起來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身穿橄欖綠軍服,掛著橘紅綬帶,佩戰鬥勳章的馬赫特議員歉疚地看著道恩·唐泰斯:“我也沒想到‘征服者軍團’陷入了內亂,讓許多人都沒反應過來,艾丹·卡佩都被急忙召回國內,到現在還沒有返回。”


    “艾丹·卡佩?”克萊恩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他是新任因蒂斯駐貝克蘭德大使,曾經是‘征服者軍團’議員,出身因蒂斯的卡佩家族,母親是前王室索倫家族成員。”辛德拉斯男爵端著香檳,開口介紹道。


    “嗯,這次‘征服者軍團’內亂能這麽快平息下來,艾丹·卡佩肯定出了不少力,我們在西拜朗力量有限,反應還是慢了一步……”馬赫特不由得歎了口氣,他是皇家陸軍出身,與


    “征服者軍團”經常打交道,知道這次機會有多麽難得。


    “征服者軍團”的內亂已經平定下來了,也不知道誰攫取到了最大利益,卡佩家族還是索倫家族……克萊恩邊想邊用餘光注意著一旁的辛德拉斯男爵,他之前沒有見過這位大銀行家,但他總感覺對方今天有點不對。


    這對於一位


    “占卜家”半神來說,已經足夠了。所以在他知道海柔爾被老鼠半神咬傷後,他也沒有輕舉妄動,生怕讓眼前這位辛德拉斯男爵察覺到問題。


    又聊了一會兒,三人各自分開,尋找舞會上的熟人交談了起來。克萊恩故意找了位站在廳內一角的客人聊了起來,不時用餘光掃過辛德拉斯男爵,見對方注意力集中在交談上後,才分心去


    “關注”三樓的海柔爾,想從對方那裏知道那位


    “偷盜者”半神的蹤跡。一兩分鍾後,憑借直覺預感發現海柔爾離開的克萊恩幅度很小地側了側腦袋,從花園方向收回視線,同時他餘光中發現辛德拉斯男爵也皺著眉頭看著花園方向。


    他也在關注海柔爾?克萊恩心中一驚,他有


    “蠕動的饑餓”,能直接傳送過去,比海柔爾快得多,並不擔心將對方牽扯進來。


    但辛德拉斯男爵要是有不好的想法,那就是自己的問題了。他借口上盥洗室,離開宴會廳,三四分鍾後一臉輕鬆地回來。


    他在灰霧之上的占卜結果是好的。……站在貝克蘭德大橋上,看著巡邏的守橋士兵從自己麵前走過,羅爾斯打了個哈欠,他已經找了一兩個小時,依舊一無所獲。


    哪怕嚐試從秩序那裏獲得些許支持,都沒有什麽進展。要知道橋區是貝克蘭德諸多區域中,麵積僅比金融區希爾斯頓要大一點,這還是包含了水域麵積。


    如果不算水域麵積,恐怕是最小的區域了。羅爾斯身形一閃,出現在半空中,目光在橋區所有還明亮的區域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了一座教堂上。


    該不會真的在聖貝弗教堂吧?貝克蘭德作為魯恩的首都,三大教會在這裏的力量是僅次於總部的,其中風暴教會和蒸汽教會在貝克蘭德教區的總部都有過搬遷。


    在一千多年前,現在位於喬伍德區的聖風大教堂是風暴教會的總部,也就是聖堂,是教皇所在地,之後搬遷到帕蘇島。


    而蒸汽教會也曾搬遷過,隻是將貝克蘭德教區總部從橋區的聖貝弗教堂搬遷到了聖喬治區的聖希爾蘭教堂。


    搬遷的原因有很多。最開始貝克蘭德橋是當時工匠教會設計製造,隻比魯恩建國時間稍短一些。


    後來屢次重修重建,也都是工匠教會的工作,自然也就將教區總部定在了離大橋較近的橋區。


    據說,也有受到另外兩大教會排擠的因素,因為橋區麵積很小,又不屬於富庶區域。


    隨著城市的發展,橋區的局限性一直存在。但工匠教會本身在七大教會中就屬於最弱的,又是在異國傳教,自然沒有辦法說什麽。


    後來,羅塞爾主導的工業革命爆發,工匠教會改名蒸汽與機械教會,迅速發展起來。


    貝克蘭德開始工業化進程後,大批工廠開始建立,形成了後來以當時國王喬治二世命名的聖喬治區。


    當時聖貝弗區大主教希爾蘭,趁勢將教堂總部搬遷到了聖喬治區,並督造了新教堂。


    由於他在魯恩傳教的傑出貢獻,教堂名字也被命名為聖希爾蘭教堂。可在羅爾斯的觀察中,聖貝弗教堂的靈性波動很低,與大部分普通小教堂相差不大,甚至連非凡者都未必存在。


    但這也是唯一可疑的地方了。羅爾斯身形消失在空氣中,出現在高大的聖貝弗教堂前,雖然大門打開,裏麵燈火通明,可祈禱廳內並沒有人。


    更準確地說,這座教堂隻有十個人不到,而且沒有一個非凡者。他扶了扶臉上的麵具,緩步走進教堂,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環顧一圈後,他沿著一側大門,穿過走廊,推開一扇緊閉著的門,看到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作為曾經的貝克蘭德教區總部,類似


    “查尼斯門”的地方肯定存在。沿著通道向下,他來到地底區域,讓熟睡的牧師鼾聲漸起,推開了懸掛著由蒸汽、齒輪、杠杆等符號組成的三角形聖徽的沉重大門。


    盡管裏麵一片黑暗,但對於已經是序列3的他宛若白晝。裏麵隻有幾個木架,上麵空蕩蕩的。


    “閣下……來這裏……做什麽……是在……冒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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