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深墨,長長濃濃,星空閃爍,似無任何遮攔。又是一個秋夜,蟲兒響。風的氣息,葉的落點,枝頭上要前往故鄉的鳥,一個撲騰留下的餘波,無不告知深秋將至。  略微殘缺的一輪蒼白的月亮浮現在地毯。  四腳方桌檀香味濃厚,兩尊藍底白邊小碗停於邊上,勺起勺落,無色清湯入口,洗滌一整天的乏,使目清明。  “主人。”地毯微風起,吹來濃鬱油墨味,“四位巫師已經住入城堡了,都添了新傷,拿板子接,吊著養,應該十天半月會好。”  桌邊人繼續喝湯。  管家恩佐將捂熱了的資料拿出來捧好,躬身前遞,頭顱垂下:“這是他說少主要看的,讓我送來。”  “放這兒。”好好品完這股鮮,大公指尖在碗邊點點,瞧眼安靜吃東西的夫人,眼有笑,跟著接過大管家遞來的毛巾擦擦嘴;點頭繼續道,“今晚的湯鮮美無比,賞後廚,明早做一碗送到諾福克這,喂著他喝完。”  “是。”管家恩佐低頭,雙手合握,在大公的擺手中無聲告退。  富麗寬敞的客廳迎來安靜。  仔細擦完手,大公拿起碗邊的厚厚計劃書翻開;一目掃過開頭,而後直接翻到中間,最後看看資料末尾備注的那些人名、帝國機構,當下眼眸微閃,另一隻手伸手端杯,喝一口蜂蜜水,逐步沉思起來。  “真是找諾福克的?”夫人放下勺子抬頭,看著丈夫的小習慣有些訝然。  “嗯。”大公回應鼻音。  夫人到底沒有在這種時候打擾丈夫;起身上樓,越過珠簾看看床上兒子的睡樣;為其撚好被子,十分心疼地伸手摸摸兒子頭發,再往落地窗前走,放目眺望,整個埃特蒙德的夜景一覽無餘,第一圈莊園城堡林立,過後是大大小小的噴泉廣場,再往下,萬家燈火連成閃閃光河蜿蜒,沿著山流淌,大街川流不息,各色聲樂交匯成的柔和晚風,輕籠雲煙吹拂麵容,當真如夢如幻。  樓下客廳的椅子移動了。  大公夫人默然回神,找到正背手停於客廳窗前的丈夫,不由提裙下樓,慢慢靠近這最熟悉的人。  “怎麽了。”  一雙素手自腰後環住自己;帶來溫暖,也讓維多利亞-維多輕輕握住妻子的手,看眼月,回身帶著妻子坐在窗前的小沙發區。  “你自己看看吧。”  他將方案從茶幾上推過去;人往後倒,靠住幾個小枕頭,跟著從沙發邊的置物架上取來雪茄盒,打開點上一支,用夾煙的手抓了抓胡子。  夫人專注瀏覽整個內容。  他也適時出聲,為其解釋起來:“這場數據化改革……君王在私宴上屢屢提到,事是好事,不過像這種剖開一個武者所有秘密的精準檢測,協會那邊很難不出現反對聲音;一下說公開煉武者以下,一下又改成隻公開中級武者,其實都怕自己那點超凡手段被看穿,不好混。”  “這技術真有這麽厲害?”夫人抽空抬頭,幹脆把這資料放回茶幾上,瞧住丈夫,等對方來說。  “誒~南夫家那小子不是依靠這個數據化得來了最好最合適的勢,現在在努努學院都是魁首,甩後麵追的人一大截。”維多利亞-維多將雪茄停在煙灰缸上,忽的笑笑,十指交叉在一起,“可惜諾福克吃不得苦,不然現在學學,怎麽也有武皇以上,活個百十餘年的,讓我們這些作父母的少擔心一點。”  “那你不讚同那幾個人和諾福克一起合作了?”妻子問。  維多利亞-維多搖搖頭,看了會雪茄燃起的青煙,伸手一拍旁邊空位,夫人便從對麵坐了過來,與他肩並肩在一起。  “你難道就不好奇這四人背後的玩意?”  維多利亞-維多看著身旁人,國字胡濃黑,雙目光芒閃閃。  夫人搖了搖頭,著神回憶兒子床頭櫃上的資料,語調冷了幾分:“諾福克這幾年在貴族圈裏風評多是壞,被投機者尋上,被一些蒼蠅圍繞也平常。”  “誒~”大公有點聽不下去了,伸手握住夫人的手,稍稍想想,笑了聲答,“這拉塞爾-德文可不是什麽小人物,他父親曾出任過宮廷醫師一職,雖幹不長久,可也沒出過錯,有些好名聲。”  夫人聞言不吭聲,顯然是知曉了。  維多利亞-維多又捏捏這溫如玉的素手,繼續答:“近幾年從其他國回來的武士巫師都不怎麽好混;當權者漠視看不上,池塘小了又覺得委屈,隻能找準機會往上走,投機也要有本事,而我們的兒子……現在就缺一批有本事的人。”  手掌到此收回,一點點剝離溫度。  女侯爵終歸抬起臉龐,陷入患得患失,不斷歎氣。  “兒孫自有兒孫福。”維多利亞-維多拿起燃盡一截的雪茄抽兩口,於煙霧繚繞裏停頓,慢慢發出低緩聲線,“拉塞爾-德文這人武士協會和帝國機構都一直暗暗盯著,按理說他這個人不應該怕蒂姆家族,可能是協會和中樞部壓得太緊,讓他不得已上了我們這座山。”  “在我們這委屈他了?”夫人立即蹙起細眉,打開丈夫的手,拿出小女子性子。  “你呀。”維多利亞-維多確實是中意夫人這般坦誠的;笑嗬嗬搓搓手,人往後抵住背枕,沉吟半響,望著麵前的青煙答,“他們這一次去岡格羅必定是九死一生。想逃,想躲,也是人之常情,趨利避害,這是野獸都知道的事,何況是人?”  夫人的麵色不變。  維多利亞大公又笑笑,倒杯蜂蜜水入喉,眼神沉靜地講:“今天這一打還是給了他躺著就能把事情辦好的機會,但凡有點異心,我早在廣場把他殺了,也輪不到尼祿繞著彎路來與我念。”  這一次的名引出了風浪。  窗簾帷幔飄動,幾抹月光,在花香四溢裏甜如蜜糖。  “維多,”夫人終歸說到這一處,“那指示他不要命往前湊的人,真就有這麽厲害,把協會和中樞部都在搶的人都當下人用?”  “不,這樣說不對,”維多利亞大公搖頭發出鼻音,“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都被逼到這個份上,有點機會,也總是想抓住的,而這一急,被人趁虛而入的例子也不是沒有。”  言罷,大公將一封信件從戒指裏取出,於光下展開;露出花了些許 代價才得到的名。  簡-艾斯。  “知道他是誰嗎?”月光下,維多利亞大公頭微抬地問,臉上盛滿似笑非笑,“我們兒子都把我們瞞得好苦,隻說是‘學院學生’,一時還真把我找大了腦袋。”  話落,夫人伸手撫平這張信紙在柔和燈光裏查看,片刻後,對丈夫冷下臉來。  “這小子很厲害。”維多利亞大公伸手點點這個女人姓氏的名字,“貧民出身,單論所謂天賦博到許多關注,同齡人裏麵心氣智謀都算上佳。起先查理-約克的獨女,再到加爾那個繼承人,用哄,用騙,他都做得來一味生命秘藥。足以令人稱讚,令人感慨呐……”  寫有名字的薄紙被旋轉甩入茶幾。  維多利亞-維多伸手摸起自己的胡子,眼中笑意不減,是身邊人最熟悉的,對某人某事感興趣的樣子:“每個時代都會有一批後浪。當然這一切得虧他是在紫藤花,我之前還沒想到諾福克去加貝帝斯是應了這個人的邀約,人脈關係也確實奇妙,唬得我們兒子把他藏得嚴嚴實實,竟還做成了這樣的事。”  大公端杯用蜂蜜水潤喉。  一旁夫人的麵色已徹底不好看,手捏住長裙的蕾絲揉搓,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事你就別管了。”大公歎氣出聲,握住水杯,平靜望著麵前空氣,“小孩子間的人情交往更多帶來磨煉,各自盈利。諾福克也想著靠簡-艾斯回到以前的位置,想挖來一些有用的人——該用手段的時候就要用手段,這是權謀,簡-艾斯若真想四麵討好,哪一邊都不得罪,反而第一個倒下的就是他。”  “我看他呀,也沒這麽蠢。”  舉杯,蜂蜜水入肚,蕩起點點暖意。  身旁夫人為維多利亞大公添上新杯,並將桌上瓜果換了一批,選了個草莓放入丈夫嘴裏:“那依你這話簡-艾斯又靠著諾福克往上走了一位,而我們偏偏也要像查理、加爾那樣,什麽都做不得嗎?”  “嗬。”維多利亞-維多聞聲冷笑,嚼著新鮮草莓,姿勢放鬆,散出霸道之氣,“我的人情是這麽好借的?時間還早,你也別太急了。”  夫人伸手拍一下丈夫,大體是多年的耳濡目染,當下也想明白了許多事,隨即說:“既然那四個都不敢去,那這北麵要派誰?需不需直接和蒂姆-阿拉德說說,把事情攤開講,省點麻煩。”  “不,這樣會更費精力。”維多利亞大公搖搖頭,又是冷笑,“像蒂姆-阿德拉這種老婆兒子都管不好的人能做成什麽,在岡格羅等魚入網的八成是蒂姆-加爾-奧莉薇婭,這新上位的女侯爵心毒得很,不過事到這一步兩邊都不可能退,你讓……”他忽然停下想想,順出兩口濁氣,“算了,斯塔登一個人也  應付不來那毒婦,拿筆紙給我。”  跟著,他在夫人略微訝異的目光裏提筆草草寫下幾個字,然後搖動鈴鐺,於管家恩佐上前時將紙張遞出;最後繼續靠在小枕頭堆上,閉上雙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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