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陽下。  太多喧囂吵鬧的聲音是越不過莊園的圍牆的。  簡-艾斯此時就站在窗戶邊。金色熾熱的光抹勻瞳的顏色,在立體五官上灑點精致的粉,隨後眼尾挑動,勾勒出無法言喻的陰柔。  回身看,一大一小兩個女仆就跪在客廳茶幾邊的地毯裏,而且接下來的事情明明與其中一人無關,可她還是來了,甚至用寬厚肩膀擋住某個失足人,擋住地方埋頭掉淚的樣子。  瞳中的顏色更幽暗。  綢緞長袍垂落,蕩起點香,慢慢與沙發貼合。  “馬瑞德。”簡-艾斯平靜講,手掌貼合於扶手,“你是在挑戰我這個莊園主的名,還是自以為我的寬容會沒有邊際。”  身子嬌小的女仆微微一顫。  黑人女仆大媽立即挺起胸,大手拍出悶響:“我沒有任何要挑戰你的意思主人,”她的語還是這般直爽並加點饒舌,“我為羅妮求情,是因為我了解這個姑娘,也知道她現在正在經曆怎樣的困境。”  “這一切,”  “別說了。”柔軟細膩的聲音忽然將馬瑞德的手掌握住,隻是連片刻都未阻攔住,甚至人也被對方拽倒在了地毯。  “哈,你應該知道的吧主人。”小女仆倒下的樣子有些狼狽,馬瑞德一不做二不休的伸手揪起其頭發,望著主座上的人,不斷點頭道,“羅妮喜歡並且崇拜你,她曾和戈妮德她們幻想過將第一次交給你,但是我知道你看不上她這樣的小女仆,也知道你不是那種好色之輩。”  茶黑色的眼瞳微微動一下,戴有寶戒的手指曲起,恰好一縷風自後頸滑向前頭,皆是哀而不傷。  “你偏離主題了。”簡-艾斯終而啟唇。  “是啊。”馬瑞德坦然點點頭,跪在地毯上的姿勢全然像隻黑色碩鼠,“但我隻是想告訴你羅妮所做的一切都有苦衷,誰願意被那個醉鬼占有第一次呢?如果你要責罰她,那你也將我一起懲罰了吧。”  “馬瑞德……”小女仆羅妮抬起布滿淚痕的臉,身子發顫,差丁點磕倒在了茶幾邊。  她是在惶恐,而主座人的眼眸低垂也說明了某種情緒在凝聚,乃至空氣都凝滯僵硬了許多。  “你越界了。”鬆開撐在臉頰邊的手,簡-艾斯抬指往前擺,聲音冷漠不帶感情,“所有的事情我問過另一人,羅妮從始至終都是自願的,我不喜歡你們這班潑人汙水,也很惡心,你現在的作態。”  指令下,站立在一旁的大管家立即叫來幾位仆人將喋喋不休的黑人女仆大媽架走,不忘將書房門帶上,留下被驚擾的風繼續流轉。  一切都安靜了。  陽光自窗戶另一麵灑入,由低往高看,遮住大部分光線的主座像是另一座城堡,另一種完全黑暗的城堡。  而城堡裏的人也慢慢起來了——很輕,帶著點風聲嗡鳴,還有前幾日小女仆親手為其衣裳擦上的丁香花花香。當即隨便想想,便能牽扯出太多人事回憶,和太多共患難的情形,以及夜裏談心時的放鬆與愜意。  這無疑讓少年的臉色更為冰冷,袖中手慢慢握緊,停在羅妮前頭,俯瞰這還未滿十八歲的女孩,終於皺眉偏頭,用盡最後的耐心問:“你想要多少錢,你的第一次,你覺得它值多少錢比較合適。”  某張帶點雀斑的小臉瞬間失去血色。  簡-艾斯慢慢俯身,伸手,指尖勾起這個小女仆的下巴,桃花眼眸徹底裝入對方的張皇無措。  又有太多場景在眼前浮現了:訓練之後的笨拙理療、捧著書在床邊誦讀的天真聲音、還有浴室外頭那不諳世事的問,一切的一切,都算是為數不多的美好。  到底是變質了。  挑在下巴尖的手指收回,帶走小女仆的丁點體溫,像根針紮破氣囊,頃刻讓這個人兒也失去了靈魂。  “以後你就在裁縫小屋裏工作,月薪下調到三千五,住在那邊,東西今下午就搬走。”  眼中的背影越走越遠,要前往那扇散著光明的窗,前往包含希望的天明。  小女仆羅妮不知從哪裏來了力氣,捏緊拳頭衝這道身影喊,喊得心肝欲裂:“我也不想的呀!我不想!!”  她仿佛一個水瓶炸裂出太多聲音。如此熾熱直白的衝打簡-艾斯的背脊,蕩起幾縷風,吹低如三月桃花的眼眸。  他分明已在光裏了;可心頭沒有一點熱量。  “所以呢?”  陽光刺得他回身,看著哭成淚人的小女仆,咬出點點陰沉,“我這裏是妓院嗎?是任何一個來客都能隨意拉著女仆取樂的地方?還是我這個主人!是你們的妓院主人!”  一個儲錢木盒砰然炸裂在地毯上,散落大片顏色不一的晶幣,讓小女仆尖叫地抱緊了頭。  “拿著吧,就像之前的賞賜那樣,這次出賣身體,下次幹脆把靈魂都賣出去吧,賣給那些巫師,他們還會更加慷慨。”簡-艾斯猙獰如擇人而噬的鬼,喘著粗氣看緊這人,乃至快步往前,當著後者的麵將地上的木屑全部踩碎,“拿!拿著你這些貪婪滾出去!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賤人!”  “不!”小女仆安妮哭出尖細聲音,往前撲倒在主人的腳邊上,伸手攥緊主人的鞋帶,哪怕小手很快被割傷也不管不顧,“我從來沒有想依靠取悅他們獲得金錢,我,我隻是……”  “你什麽?!”  書房打開,在簡-艾斯的目光來臨前迅速關閉。  “我……”小女仆羅妮依舊抱著主人的腳哭泣,尚未發育完全的胸脯布有汙痕,脖頸上更有些許淤青。  於是簡-艾斯又將自己沉了下來,垮下肩,踢開這人兒坐回主座上,預圖說出那句“滾”。  “我需要錢。”  被鮮血染紅的小手撿起地上這一枚枚紅晶,淩亂發絲下的小臉蛋布滿紅漬,以及淚痕。  “啊。”簡-艾斯慢慢點頭笑,“這地上的錢都屬於你,拿吧,好好收起來。”  小女仆羅妮將所有晶幣都捧在手心,吸幾下鼻抬起腦袋,向麵色陰怒的主人輕語:“我和你說過的主人,我弟弟也是一名武士,他需要錢去學武,需要更多,”  一縷狂躁的風隨主座上的身影共同消失。  下一瞬,修長白皙的手就徹底掐緊了這個柔軟的脖。  該如何形容麵前這雙眼睛呢?圓睜到赤紅暴戾?還是瞳深處的陰暗氣息灼疼靈魂?  不,羅妮隻從裏麵找到了望不到盡頭的哀,和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共鳴。  應該也很疼吧?  小女仆忽然溫笑,伸手撫向對麵麵容,若是手上的繭再少一些,可能就更好了。  “主人。”她輕聲念,“我弟弟和我完全不一樣,他可以成為貴族,可以走上更好的地方,可以讓整個家都變得更好,就像你,哪怕就像你的一點點,那都完全足夠了。”  漆黑的瞳輕微顫動。  羅妮繼續笑著說,臉上有淚,神態卻平靜到理所當然:“我不算什麽,我本來就一輩子都隻能是個女仆,甚至平民看不起我,覺得我這樣的人……就應該是供主人取樂的玩物。”  小女仆抹掉臉上最後那點淚。  簡-艾斯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目光有些空,臉上女孩的血就像禁忌紋理,挖出某道不可觸碰的辛酸。  “我弟弟現在處於很關鍵的時候。”  羅妮把手收了回來,依舊捧著這些錢,像捧著希望,哪怕其上沾滿了她的血。  杜絕一切聲音的安靜在作祟。  灑在地毯上的陽光有些涼,木屑紮滿地毯,繁多到模樣猙獰,像一塊沒有丁點好肉的皮。  啞然是此刻的主調。  不知是花費了多少力氣,才讓簡-艾斯維持平靜地喊:“你為什麽,”他又閉目皺眉的強忍一下,“你為什麽不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呢?我不是你的主人嗎?還是說這點錢我,”  “已經夠了。”羅妮突然打斷,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麵容,“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主人。”  簡-艾斯的嘴唇再次微微張開,臉上寫滿迷惘,心卻顫一下,手也無聲握緊。  “什麽平等,不都是騙人的嗎。”眼前的臉分明有笑,卻讓少年往後退了點距離,“我不想騙自己說這錢是借的,幾十萬需要我工作幾年不吃不喝才能還給你,我弟弟需要錢,以後都會需要,我沒有什麽厲害的地方,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如果你,”她繼續壓過了簡-艾斯即將要出口的話語,將所有晶幣鄭重收入布袋,慢慢起身,並抹去臉上淚痕,“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們平等的話,那就不要借錢給我,因為我不想在你麵前抬不起頭,不想……連看你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你知道了嗎?”  “主人。”  這句刀插入胸腔,心悸縮,茶黑色的瞳也收緊,指甲在掌心留下淺淺月牙印痕。  簡-艾斯就這樣看著她。  隔了好一會兒,名為悲哀的曲依舊在書房裏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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