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內的霧薄了。  陪著安娜公主踩了幾條鵝卵石小路,簡-艾斯頭微垂的專注腳下,摸鼻,湧入耳內的軟軟細語早已似那些法門經書般——隻令他覺得頭有些暈乎乎了。  “艾斯?”安娜公主停下喊了他一聲,秋水明眸,在他的心上輕刮了道。  “嗯?”簡-艾斯瞬間側頭,張開嘴唇;訕笑的抓抓後頸,預圖用稍顯討好的音,消去這個人兒的情緒,“不好意思呐殿下,我,我剛想到克裏曼沙的事情上了。”  “哪能與我說說嗎?”安娜公主性子極好地慢慢點頭,攤直手掌,示意這位小騎士表演。  簡-艾斯見狀咽下口唾液,小心瞥眼跟在旁邊的老女巫,身子往公主殿下麵前傾,用一種悄悄話的模樣,小聲問了起來。  霧中有風,安娜垂下睫毛的聽著,一時分不清是對方身上的味道,還是這片小院裏有了自己不曾知曉的花。  但接下來,她便在被這聲聲呢喃徹底吸引注意了,張大水潤潤的眼,彎下嘴角,如白玉般溫嫩的臉逐漸籠上一層妃紅,仿佛在極力忍著笑。  “怎麽可能是這樣。”她終於忍不住的拍打下這蠢蛋的肩,沒好氣地瞪眼他,又十分無奈的抿唇;再出聲道,“王都裏的許多規矩不同於聖克魯斯,也不同於這裏,我剛才與你說的那些,”她再瞪了下這人,愈發靈動真實,“是按照王都的規矩來做的,那,那克裏曼沙怎麽可能會這麽笨嘛。”  “蠢。”她在末尾蓋下章,旁邊的老女巫一瞬不瞬看著她的模樣。  簡-艾斯嘴角抽搐兩下,尷尬到腳趾抓緊了鞋底。  安娜確是無言的瞥一眼他,深呼吸一次,指著其那隻拎著酒的手,繼而念道:“你不是戴著我大伯送得儲物戒呐。”  “把它收起來呀,怎麽這麽笨。”她終而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再看看對方這剛反應過來的呆笨表情,隻覺這一個禮拜的情緒都在這次散步裏用完了。  “啊……”簡-艾斯實在是尷尬的不知應對,將眉頭硬生擠出個“八”字,臉上寫滿了苦。  安娜存心盯住他,語氣懷疑地說:“你真的在軒尼詩女士手裏拿到了柄聖器嗎?”  “啊,是啊。”簡-艾斯點點頭,嘿嘿一笑,“那可是神聖帝國的鍛造大師魯尼提克親手鍛造的寶劍,裏麵封印了凶惡的亡靈,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寶器呢。”  “亡靈?”安娜抓住這個詞,美眸一抬,繼續問道,“是那柄卡提納嗎?”  “唔。”簡-艾斯頭點得飛快,又不吝嗇自己的驚奇,“你是怎麽知道的殿下,它很有名嗎?”  “的確。”安娜看他一眼,忍住嘴邊的笑意說,“我大概知道她為什麽會送給你了。”  “嗯?難道不是因為我的主人嗎?”簡-艾斯疑惑皺眉,這份自信確實是獨有的,“而且我還告訴了她許許多多的,關於刀劍的小細節,這對於她那間武器商店可是十分重要的,能省不少錢呢。”  “那她真應該感謝你。”安娜展顏一笑,徹底沾染了煙火氣。  正當某種清風拂麵,始終未出聲的老女巫忽然張嘴,聲調平靜的,將氣氛回歸正常了:“簡爵士,作為一名騎士,應當因奉獻而驕傲,而不是索取。”  “啊…”簡-艾斯聞聲看一眼她,點點頭,斂去眼底的灰暗,抿緊嘴唇了。  氣氛更為沉默,安娜平息了所有生動活潑,又是那平易近人,舉止優雅的安娜公主。  他們就這般繼續行走。沉默跟在旁邊的簡-艾斯忽然從戒指裏取出一個錦繡絲包,並往前伸手,在公主殿下的目光裏,唔唔兩聲的開口道:“殿下,謝謝你送我的美酒,這是中庭帝國獨有的小甜果,你試一試吧。”  “小甜果?”安娜隻聽見甜這個字,看眼老女巫,便接過觸感光滑的錦繡絲包,很容易就聞到了一陣果香。  白嫩又顯小的手將袋口紅繩拉開,探進去捏出一粒圓乎乎的紅果,翻來覆去的看,品出越來越多的可口因素。  “我確實是沒見過這種水果呢,簡爵士。”  此刻公主的笑容很甜,抬頭看看這騎士,於老女巫的默認許可裏,拿起來咬了一小口。  “這就是它的本名嗎?”她眼睛都甜眯了起來,像隻無害的小白兔。  少年微微一愣;又頃刻恢複了過來。  “啊,它就叫小甜果啊,聽我同學說,這東西隻在靠清池府那一塊的農夫家裏有流通,需要到山上去摘,市場裏根本沒有賣的。”他說完,向直直盯住自己的老女巫大咧咧一笑。  “難怪。”安娜慢慢悠悠的嚼,粉嫩的唇在薄霧裏更顯鮮嫩,好似另一種絕倫水果,勾引著某人的欲望。  “我的莊園裏還有一些,需要我讓人送過來嗎?”簡-艾斯拍拍褲腿,根本看不出絲毫端倪。  “嗯……”安娜理所應當的點頭,再凝視住他,莞爾道,“簡爵士,我看起來就有這麽的……嚇人嗎?”她俏皮眨眨眼睛。  “啊?”簡-艾斯暈了,細想之前的語句,也沒找到什麽問題,所以長出口氣的說道,“您理解錯了殿下,我隻是不想因為這件小事打擾您。”  安娜不出聲,僅多望眼這個全然與眾不同的騎士,忽而翹起嘴角,又很快藏了起來:“那今天的會麵就到這裏吧,期望你能聽進去我說的話。”  “我會早晚誦讀,並奉為真理的。”簡-艾斯優雅躬身,好似壓根聽不懂殿下話裏的深刻含義。  安娜見狀看了眼老女巫,又尋得現在的時間;隨即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薄霧內了。  “請跟我來。”瑪麗羅斯淡然轉身帶路。  “謝謝。”簡-艾斯摸了摸鼻子,跟著其步伐在白霧內移動。  腳下的石子逐漸變成了鬆軟綠草,又聽到幾聲泉水歌聲,他們終而走出了布局極為繁瑣又精美的莊園前院,來到象牙白的門柱前,接住即將到來的別離。  身後的影子自主移動,瑪麗羅斯拍了拍手,一道鈴聲便在不遠處響起,還帶有車夫的吆喝聲。  “簡爵士。”她忽而轉頭,用布滿溝壑的老臉對準這個年輕人,張嘴,發出略帶嘶啞的嗓音,“馬車等會就到,不過考慮到你的身份,我特意叫了輛雜役用的四駕馬車,希望你不要責怪我了。”  “不不不,我對此並不在意的,真的。”簡-艾斯笑著應答,臉上的血痕有些密,著實影響了五官。  “你能這樣想就好。”瑪麗羅斯淡定點頭,目光看向前方,臨尾時補充了一句,“這樣你今早受的傷,也不算白挨了。”  略微陰柔的桃花眸子無聲低垂,少年依舊用略微尷尬的模樣搓了下鼻子,沒有出聲;抬頭背手,站姿筆直的等著馬車到來。  “我說的對吧,簡爵士。”瑪麗羅斯並不想放過他,繼續對準這個人出聲道,“有時必要的禮儀和態度是極為重要的,雖然你可能以後都見不到陛下,但這樣的忠言,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  “對不起啊。”簡-艾斯苦笑一聲,是在自責的樣子,“我,我平常都不是這樣子的,隻是昨晚……”他舞著手,努力組織語言,“你知道的瑪麗羅斯,我能這樣稱呼你嗎,對,你知道的,昨晚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實在有些難以消化了,我,我的腦袋很亂,所以才會在陛下麵前洋相盡出,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定會好好反省的。”  “如果我做出了什麽讓陛下和您見意的事,麻煩你們原諒我,也……”聲音微微停頓,喉結上下滾出渾厚的音,“別與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了。”  “嗯~”瑪麗羅斯安靜聽完,臉上的陰氣收斂了些,抬頭看著少年,終而露出稍有點恐怖的笑容,“這才是我最想聽的話,其實你一開始就應當一步步安穩的走,若不是那瓶秘藥,如今的人事你也不會被卷進來,就不會像一粒塵埃那樣,輕易被人碾碎了。”  女巫笑得好似枝頭的夜鴉,簡-艾斯沉默的聽著,讀不出悲喜。  “有些王座不是你能仰頭看的,不過既然逃脫不掉。”  瑪麗羅斯低頭拍拍女巫服,一串馬蹄聲從霧裏出來,伴有風鈴作響,“那就做好乖巧模樣,至少被踩進泥裏的時候,也讓人看得順眼一點。”  “祝你好運了,簡。”  聲落,少年彎腰鑽入馬車;靠在製作簡易的車窗邊,朝著這位老女巫擺手,笑得溫順,宛如乖巧無害的貓。  然後,被風吹起的窗簾落下了。  馬車搖晃,獨處於車廂內的人隨著輕微搖擺,低頭,從戒指內取出一支煙銜住,掏出火柴;動作平穩的劃動,被這抹火光點亮了漆黑的瞳,以及布滿血痕的鼻梁。  濃霧深深入肺,他張開削薄的唇,慢悠悠嗬出一道白霧,再側頭,看著窗外的朝陽。側臉於一縷縷金光裏,曲線完美的好似雕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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