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雲回來了?門外劉政會的通稟聲音雖然不大,效果卻有如一道驚雷,劈得李淵父子險些摔倒。


    如果李智雲回到了唐國公府,自己父子剛剛定好的計策豈不是全要落空?


    過了好一會兒,李淵才重整精神問道:“人在哪裏?”


    劉政會道:“去了萬夫人的院子。”


    劉政會當然不會說謊,李智雲的確是在他母親萬氏的院子裏,回到長安之後的第一件事必須是看望母親。


    自己失蹤多日,母親必然悲痛,回到長安之後先給母親報個平安是必須的。除此之外,他還想從母親這裏拿些錢出來,用來歸還尤俊達這個大債主。


    李世民在李淵麵前告狀說李智雲在濟州曆城大肆勒索錢財,倒也不是完全的憑空捏造,李智雲的確在曆城和濟州弄了大筆的金銀到手,隻不過並不是李世民所說的“勒索”,而是“借”。


    借錢是為了救活尤翠翠,雖然昆侖奴的靈魂願意以指導救治尤翠翠為條件,來換取他的自由,卻被李智雲拒絕了:我自己就能治,用不著你幫忙,你就在我腦子裏歇著吧,不收你租金。


    如今李智雲的腦海裏共有三個“房客”,準確地說,尋俠係統和後世穿越者的靈魂是房客,而昆侖奴卻成了房奴。


    這裏所說的房奴不是後世那種終身還貸的房奴,而是囚犯的意思,與係統和李智雲的靈魂不同,昆侖奴無法與這具軀體的血肉神經結合到一起,既不能看見體外的世界,也聽不到體外的聲音,更無法窺探係統和李智雲的運算和思維。


    隻有當李智雲和係統交換意見時,他才能感覺到李智雲的思想活動,卻無法窺知係統的回答,除非係統有意與他對話,沒辦法,係統實在是太強大了,與係統相比,那就是蚍蜉與樹的區別。


    如此這般,昆侖奴就被係統和李智雲關進了腦海裏的小黑屋,活脫脫就是一個囚犯,此後伴隨他的就隻有無盡的孤獨,隻有李智雲想搭理他的時候,他才會被暫時提出來放風,真不愧他名字裏的一個“奴”字。


    李智雲要治尤翠翠的傷勢,隻一味地憑借內力注入還不夠,在他一時沒能在浩如煙海的記憶裏找到回春良法的情況下,購買人參、虎骨和熊膽,熬成湯汁灌服下去,是輔助治療的好辦法。


    這是北宋時期大俠蕭峰經過臨床試驗總結出來的土方子,直接拿來即可。然而他卻不能像蕭峰那樣、抱著阿紫莽蒼踏雪前往長白山,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曾對狄知遜承諾,承諾這個月底前往太原,協助狄家對付辰州言家的僵屍大軍。


    雖然在曆城的盤龍山中狄知遜不明原因的不告而別,但是答應過人家的話就必須做到,即所謂言必信、行必果,這一點覺悟他還是有的,不然便不會被選中了穿越過來尋俠,這個月底以前必須要趕到太原狄家。


    太原和長白山一在西北一在東北,他分身乏術,既然去不了長白山,那麽人參等藥材如何搞到?藥鋪裏就有。一家藥鋪的存貨不夠,十家二十家總可以了吧?從曆城到長安沿途各州縣皆有藥鋪,隻要有錢買。


    錢能解決的問題通常不是問題,問題是李智雲沒錢,身無分文。


    強搶是不行的,這種事若是換作別人,盡可以仗著武功大肆洗劫,但是他不行,他有係統製約,就是想從死在盤龍山的那些隋軍將士的屍體上找些錢財都不行,係統說了:你要找也可以,但是找出來必須給死者家屬送去。


    我又不是民政局!還管撫恤工作啊?所以他直接沒動那些屍身,屍堆裏錢多錢少跟我沒關係,這總行了吧?


    如果狄知遜沒走就好了,那樣就可以先從狄知遜那裏借些黃金,等回到長安家裏取了錢再還,反正自己是要去太原的,連同先前秦家大院裏用掉的一錠金元寶都還了,也省得被賈菁菁那樣的拜金女譏諷恥笑。


    然而狄知遜卻已經走了,這事兒就得另想他法。他先是回到了曆城縣,想從秦安那裏借點錢財出來,秦安倒是肯借,但是秦安很窮,全部家底買些柴米油鹽過日子是沒問題,要想批量購買人參等名貴藥材就差得遠了。


    沒辦法,他又找到了賈柳樓,試圖跟賈潤甫做一筆交易,賣給你一套黃級的伏虎拳怎麽樣?保證比你們現在練的伏虎拳高明的多。


    賈潤甫卻根本不信,說你想搶錢盡管搶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的?還賣秘籍給我們?當我們是傻子麽?一個掌握了別人生殺大權的人怎麽可能賣出真貨來?


    李智雲被賈潤甫氣得哭笑不得,但既然人家死活不信這樁生意,自己也就不好強行售賣,俗話說得好,上趕著不是買賣,這話在賈柳樓得到了驗證。


    最後他隻有強行“勒索”尤俊達,從曆城縣藥鋪裏佘了些許人參,記在了尤俊達的賬上。


    當然,在李世民看來這就是勒索,因為尤俊達本人並不願意借錢給李智雲,但是在李智雲看來,你尤俊達是尤翠翠的叔叔,我找你借錢是為了救你侄女的命,你若是還要推脫,那還是人麽?


    除了些許人參藥材,他還從曆城縣一個富戶家裏佘了一輛廂式馬車給尤翠翠使用,也記在了尤俊達的賬上,總之這些債務都由你尤大掌櫃一個人去歸還,到時候我還錢隻還給尤大掌櫃你一個人。


    到了濟州又從尤大掌櫃的金滿堂珠寶行拿了兩千兩黃金,尤大掌櫃敢怒不敢言,非但不敢報案,還得給李智雲提供掩護、安排安全通道。因為李智雲說了,若有濟州軍差聞風前來追捕,我肯定是能跑得掉的,但若是因此耽誤了尤翠翠的治療,就唯你尤大掌櫃是問。


    尤大掌櫃當即照辦。來護兒那麽厲害的人物都被這孩子一招斬殺了,那些軍差又濟得了什麽事?於是唯命是從,隻求趕緊把這瘟神一樣的孩子送出山東。


    隻可憐尤大掌櫃原本就已經有些周轉不靈,再經過這麽一折騰,資金鏈徹底斷裂,所以才會在不久之後鋌而走險,冒死去劫皇綱,此乃後話,暫且按下不提。


    單說李智雲也是到了濟州之後才從尤俊達口中得知、被自己殺掉的那名鐵槍將是來護兒,隻因他進入龍洞的時候洞外並無濟州兵馬,而當他從盤龍山龍洞裏出來的時候、尤翠翠和來護兒的衝突已經發生過了,而且來護兒一直到死也沒在他的麵前報出名字。


    乍一聽說來護兒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很是嚇了一跳,不是吧?來護兒可是個牛逼人物啊!隻憑一招小樓一夜聽春雨就把來護兒殺了麽?這事很有些夢幻色彩。不過想一想另一時空裏來護兒是被王君可殺死的,似乎此人的武功也就那麽回事。


    來護兒為何要對尤翠翠下此毒手?他不是不想了解,卻因為尤翠翠傷重未醒,沒能就此事溝通,所以一直不知究竟,他也懶得找別人打聽,反正來護兒已經死了,日後若是有人想給他報仇,冤頭債主就是自己。


    同理,昏迷不醒的尤翠翠當然也不知道她的大仇來護兒已經被李智雲殺了,雖然過了八月二十以後她已經蘇醒過來,能夠配合李智雲的喂服喝參湯了,但是身體仍然虛弱之極,想要說話都很吃力,李智雲便也不讓她說話,要求她盡量靜養。


    就這樣,李智雲坐著馬車,由雁蕩雙刀左右相護,一路照顧尤翠翠趕往長安,曉行夜宿,沿途買遍藥店,行程比起李世民那夥人還要慢了一些,回到長安也就比李世民晚了半天。


    ……


    “兒啊,你這額頭怎麽變成這樣了?”


    在李智雲摘下帽子的一瞬間,萬氏大驚失色,原本因為失蹤的兒子突然返回所產生的驚喜就隻剩下了驚恐。


    李智雲給自己配了一頂帽子,這個時代裏老百姓戴的那種,稱為襆頭。在大龍堂洗澡的時候,他看見了尤翠翠的長強穴上的確沒有紅斑,同時也看見了自己額頭塌陷的醜陋模樣。


    人都是愛美的,有了缺陷就需遮掩,所以他給自己配了這頂帽子,隻為了遮住額頭。


    但是他卻不想避諱母親和三個媳婦,自己變得再醜也是母親生的,至於三個媳婦,就更是想避諱也做不到。別說額頭變了模樣,就是身上其它部位有所變化又如何?能遮掩過去麽?


    正想捏造個理由給母親解釋一下額頭的變化時,房門卻被人一腳踹開了,李淵大踏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指著他喝道:“你到底是誰?為何冒充我兒?給我滾出去!”


    李淵在趕往萬氏院落的路上就想好了,這個庶子是萬萬不能相認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轟出家門,然後立即前往皇宮去找姨娘說事,再遲一步自己這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了。


    所以他進到屋裏之後的表現就很奇怪,隻把跟在身後的劉政會看得一頭霧水,這人若是冒充的,不該將其拿下審問麽?卻為何讓他滾出去?


    不等劉政會多想,也不等李智雲說話,更不理萬氏的一臉震驚,李淵緊接著就發號施令了:“政會,還不速速將這個冒名頂替的賊人轟出去更待何時?”


    家主的命令必須執行,劉政會便也顧不得其它,應了一聲“喏”,便即大步上前,伸手就抓李智雲。


    這時萬氏才反應過來,一把摟住身前的李智雲,不讓劉政會拖走,看向李淵說道:“夫君,這是咱們的雲兒啊,不會錯的!”


    李淵臉黑的如同鍋底,瞪了萬氏一眼說道:“胡說!這人的麵貌與咱家雲兒天差地別,你看不見麽?你若是再這樣不辨真偽,為夫就休了你,將你一起趕出李家!政會你怎麽還不動手?”


    劉政會的手已經抓住了李智雲的手臂,心說這明明就是四公子啊,為何老爺不肯相認?而如果這人真的是四公子,他又不想走的話,我這點功夫可不夠看的。


    此時聽得李淵催促,便運集全力一拉,結果不出所料,對方那條精瘦的手臂如同一條泥鰍一般滑出了自己的掌握。


    李智雲的確運用了泥鰍功來擺脫劉政會的鎖拿,隻不過他也有些懵逼,心說老爹這是咋了?怎麽連親兒子都不認了?


    隻不過當他掙脫劉政會的手臂之後就想到一件事:或許是因為我殺了來護兒這件事吧?這是想跟我劃清界限,以免被我連累。


    想通了這一節,他便立即說道:“行行行,我不是李智雲,我走還不行麽?”又看向劉政會說道:“你也不用拉我,我自己會走,再動手的話吃虧的是你。”


    劉政會如獲大赦,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偷眼去看李淵的臉色,發現李淵也在微微點頭,那意思分明是隻要這孩子肯走就行。


    李智雲不再理睬老爹和大管家,隻回過身來看向母親,說道:“對不起,孩兒真的不是李智雲,孩兒叫李尋獾,是李智雲的結拜兄弟,不過我們既然是結拜兄弟,那麽李智雲的娘親就是我的娘親,所以孩兒剛剛喊了你一聲娘,娘你放心,智雲他現在很好,以後他會親自來看你的。”


    李智雲這麽一說,李淵便即放下心來,心說這小子還挺聰明,知道配合,這就好,等到他日我聚齊兵馬,再把他收回來也未嚐不可,畢竟這孩子是能夠殺死來護兒的神童,能成為我征伐天下的左膀右臂。


    萬氏哪裏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一時之間也弄不清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了,又因為丈夫暴怒於前,自己無法過多詢問,就隻能垂淚不語。


    李智雲再次轉過身來,從懷中掏出一本秘籍來,遞給李淵道:“伯父,這是我那智雲兄弟托我交還給你的青玄秘錄,你這就收好吧。”


    這本梵文版的青玄秘錄他在路上已經看過,那裏麵寫的全是所謂的大夢神功降世的時間和地點,隻是關於漢朝名將衛青的武功來源沒有寫明,隻說是世上尚有一部漢字版的青玄秘錄,那上麵有一段文字晦澀難懂,估計與衛青的武功來源有關。


    係統能夠翻譯各國文字和語言,能讓他聽懂昆侖奴的梵語,就能讓他讀懂青玄秘錄裏的梵文。這部梵文版的青玄秘錄對他來說從前是全無價值,現在也是,所以他把這本書還給父親,也算是完成了老爹交給他的任務。


    李淵接書在手,心情頗為複雜,看來智雲這孩子的心還是向著李家的,隻是李家陷入危機之中,看書 w.ukashu 此時說啥也不能相認啊,於是點頭催促道:“辛苦你了,你這就走吧。”


    李智雲再不拖延,抬腳就走,出得門來,來到自己的新房門前,隻見紅拂正站在馬車旁邊,等候丫環夏蘭來幫忙抬尤翠翠進屋,這下也不用抬了,直接讓雁蕩雙刀把車趕出去就行了。


    他回到這座院子裏第一個遇見的就是紅拂,卻沒看見羽裳和陰鳳姬兩人,當時詢問紅拂,紅拂說這兩位都回娘家居住去了,羽裳的娘家是晉王府。


    老公失蹤了,媳婦會娘家住幾天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李智雲當時也沒在意。


    新房距離萬氏的房間並不遠,室內一通吵鬧紅拂也都聽見了,所以此刻她也與萬氏一樣不明所以。


    李智雲沒再重複剛剛在室內說的那段話,他相信紅拂也都聽見了,既然老爹催促的如此急切,那就趕緊離開唐國公府再說。


    他在府中就坐進了馬車廂,摟著熟睡的尤翠翠,任由雁蕩雙刀趕車出外,感覺中沒走多遠,車卻忽然停住了,正不解時,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聲說道:“車子裏麵坐的可是本王那賢婿李智雲?”


    沒人回答。李智雲卻聽出來這是楊廣的聲音。


    隻聽楊廣又道:“賢婿你可算回來了,你知道嗎?本王都快想死你了!你這是要去哪啊?哪都別去!先去本王的府上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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