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穿越時光、橫跨海洋,在陽界模索著尋找他,隻有在夢境和黑暗方能現形。它還不具實質或存在,所以陽光也照不著。同樣的情形在《侯德行誼》已破傳咱“曉曙創造地與海,形狀來自黑影,把夢逐入黑暗王國。”一旦黑影逮著格得,就會把他的力量拉走,把一切據以牽動他身體的重量、溫暖、生命,全都取走。


    這就是在每條路上,格得都耳以預見的劫難。而且他知道他也可能計而走向那個劫數,因為黑影越靠近他,就越強大,現在恐怕已有足夠的力氣驅使邪惡的力量或人,來達到它的目的,諸如簽示格得錯誤的徵兆,或借陌生人之口向他說話等。格得知道,今夜借宿海洋館長椽廳各角落的人群裏,那黑暗的東西正在尋找其一個黑暗的靈魂,潛進那個人的內裏,以便有個立足點可以就近觀看格得。甚至此刻,它就正在利用格得的虛弱、恐懼、與不確定,而充實豐富自己呢。


    這是無可忍受的事,他必須寄托機運,任隨機運帶領前行。


    第一道黎明寒光剛起,格得便下床,匆匆就著黝暗的星光趕到瑟得碼頭,決心搭乘最早的船班出海。一艘槳帆兩用船正把歐比魚油裝上船,預定日出啟航,開往黑弗諾島的大港口。格得請求船主搭載。巫師的手枚是多數船隻認定的通行證暨船資,所以,他們滿心樂意讓格得上船。不出一個時辰,這艘船便出發了。四十支長獎一舉高,格得的精神也跟著振奮起來。控製劃槳動作的鼓聲則為格得打造出一種勇敢的樂音。


    不過,他還不曉得到了黑弗諾會如何,也不知道到了以後要往哪裏跑。向北似乎是個不錯的方向,他自己就是北角人,說不定可以在黑弗諾找到船隻載他回弓忒島,到了弓忒島,說不走可以再見到歐吉安。或者,他說不走可以找到船隻開往陲區,遠得讓黑影跟丟,最後放棄追捕他。除了這些模糊的想法之外,格得的腦子裏別無計劃了。他也明白,他不一定要走哪條路,隻知道他必須逃跑……


    離開瑟得港後,這四十支大槳已經在第二天日落前,在冬日海上劃行了一百五十哩。他們來到厚斯克大陸東部的海港歐若米,因為這些內極海的貿易大船一向沿著海岸航行,而且盡可能靠港過夜。由於天色就明,格得便上岸,在港鎮的陡街無目的地閑晃沈思。


    歐若米是個老鎮,全鎮都是岩石和磚塊建造的宏大建築,高牆厚壁,以抵擋內陸不法的地主。碼頭倉庫造得有如碉堡,商賈房舍也建有塔樓和防禦工事。然而,在漫步街道的格得看來,那些碩大的毛邸有如罩紗,背後蟄伏著空蕩的黑暗。與他錯身的路人,隻專注於自己的事,看起來都不像真人,而隻是無聲的人影。日落時,他重回碼頭,雖然有明亮的紅光及日養的晚風,他依然覺得海洋和陸地一片幽暗無聲。


    “巫師大人,您要上哪兒去?”


    突然有人從背後這麽招呼他。格得轉身,看見一個身穿灰衣的男子,拿著一根笨重的木杖,那木杖並不是巫杖。這陌生人的瞼孔隱藏在紅燈下的帽兜裏,但格得可以感覺那雙看不見的眼睛與他四目相對。格得往視回去,把自己的紫杉手杖舉到兩人間。


    男子溫和地問:“您在害怕什麽?”


    “跟在我背後的東西。”


    “是嗎?但我不是您的黑影。”


    格得靜立不語。他知道不管這男子是誰,確實不是他所害怕的東西:他不是黑影、不是鬼魂、也非屍偶。在業已籠罩人間的這片死寂與幽黑,這個人至少還有聲音,也有實質。這時,那人把帽兜拉到後頭,現出一張奇怪、禿頭、多皺紋、有畫線的臉孔。雖然他的聲音不顯老,但麵孔看起來是個老人。


    “我不認識你,”穿灰衣的這個男子說。“但是我想,我們也許不是意外相逢。我曾聽說過一個瞼上有疤的年輕人的故事,說他藉由黑暗贏得大權,甚至王位。我不曉得那是不是你的故事,不過,我要告訴你如果你需要一把劍與黑影搏鬥,就去鐵若能宮。一根紫杉手杖不夠你用。”


    聽對方這麽說時,格得心起了希望與懷疑的掙紮。一個深諳巫道的人總是很快體會到,凡所際會,確實很少是偶然,這些際會的目的,不是好就是壞。


    “鐵若能宮在哪個島上?”


    “在甌司可島。”


    一聽到這名字,格得刹時透過記憶幻覺,看見綠草地上的一隻黑渡鴉,仰起頭,睜著亮石般的眼睛斜睨著他,對他講話,但是講什麽話已經忘了。


    “那島嶼名聲不太好,”格得說著,一直注視著這個灰衣男子,想判斷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看他的舉態,似有術士之風,甚至巫師風範。不過,他對格得說話不太多氣,有一種詭異的疲憊表情,看起來幾乎像是病人,或犯人,或奴隸。


    “你是柔克島來的,”對方回答:“柔克島出身的巫師,對於不是他們自己的巫道,都判予不艮名聲。”


    “你是什麽人?”


    “一名旅者,甌司可島的貿易代理,因商務來此。”灰衣男子說。見格得不再多問,便沈靜地對這年輕人道晚安,爬向碼頭上方的陡斜窄街上。


    格得轉身,拿不定主意是否連接受這個訊息。他向北瞻望,山上和冬日海麵的紅色燈光已經漸漸消退。灰暗的暮色降臨,暮色之後緊隨著黑夜。


    匆匆決定後,格得沿著碼頭疾走,看見一名漁人正在平底小船裏摺疊漁,便招呼他說:“你知道港內有船要向北航行,到偕梅島或英拉德群島嗎?”


    “從甌司可來的那條長船,可能會在英拉德群島停靠。”


    格得又急忙趕至漁人指示的長船上。這是一條六十槳的長船,像蛇一樣枯瘦,高而彎的船首鑲刻著蓮殼狀的圓盤,槳座漆成紅色,還描繪了黑色的西佛秘符。看起來是條恐怖快的船,船員都已上船,一切備妥待發。格得找到船長,請求搭載一程。


    “你付錢嗎?”


    “我會一點禦風術。”


    “我自己就是天候師。你沒有什麽可以付的嗎?沒錢嗎?”


    下托寧的島民普盡力以群島區商人使用的象牙代幣支付格得薪酬,雖然他們想多給一些,但格得隻收取十個。現在他把那十個代幣全給了這個甌司可商人,不料對方卻搖搖頭:“我們不使用這種代幣,要是你沒什麽可以付職資,我也沒有地方可以讓你上船。”


    “你需要助手嗎?我曾經劃過帆槳兩用船。”


    “行,我們還少兩個人,去找張凳子吧。”船長說完,就再也不管他了。


    格得把手杖和裝書的袋子放在槳手的座凳下方,準備充當槳手,在這艘北駛的長船,經曆辛苦的十個冬日。他們在破曉時駛離歐若米港口。當天,格得以為他永遠也趕不上槳手的工作:他的左手臂因肩頭舊傷而有點用力不順,而且在下托寧海峽的劃船訓練,和在長們上跟從鼓聲一直推槳一直推槳的情況,大為不同。每一次劃槳為時兩三個小時,才由第二班槳手接替,但這段休息時間似乎隻能讓格得全身的肌肉僵硬,接著就又要回去推槳了。第二天情形更糟。但之後,格得狠下心幹活,倒也順利撐了下去。


    船上的工作人員,不像他第一次搭乘“黑影號”去柔克島的那些船員,讓人感受到友誼。安卓群嶼和弓忒島的船員是生意夥伴,大家為共同的利益努力。但甌司可島的商人卻利用奴隸或保人劃槳,或者錢雇人劃槳,雇人的支酬是使用金幣。黃金在甌司可島是不得了的東西,卻不能造就良好的友誼,對同樣重視黃金的龍族而言,也是如此。這般長船既然有一半的水手都是保人,被迫工作,船上的高級官員自然都是奴隸主,個個凶狠。他們的鞭子從不落在雇工或忖錢渡船的槳手身上,但是船員之間也難有友誼可言,因為有些船員會被鞭打,有些不會。格得的同伴很少互相交談,更少對他說話。他們大都是甌司可人,講的不是群島區使用的赫語,而是自己的方言。他們生性冷峻,胡子黑、頭發細、皮膚日,所以大家都喊格得為“奎拉巴”,意思是紅皮膚的人。雖然他們知道格得是巫師,對他卻沒什麽敬意,反倒有股防備的惡意。好在格得自己也無心交友,坐在分配的座凳上,被劃槳的有力節奏捆牢,成了六十個獎手的其一員。在空茫茫的大海上這樣航行,他覺得自己毫無遮蔽,也毫無戒備。傍晚,船隻駛進陌生的港口過夜,格得縮進帽兜睡覺。盡管疲乏,他照舊做夢、嚇醒、再做夢,全是些邪惡的夢,醒來以後也不複記憶,但它們卻好像懸在船隻周圍與船員之間,因此他對船上每個人都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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