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蘭達若有所思地看著地圖,然後用手指出一個方位:“這兒,距離地麵三十碼的地方有個通風孔。”她所指的地方位處城牆東北角,在瞭望塔的斜下方。她轉頭對唐納德爵士說,“給你五十個工兵,我不管用多大代價,第二輪衝鋒之前一定要把排風口拿下,”然後又轉向紅靴戈魯,“你負責正麵攻城,盡量多拖延時間,把貢加圖的主力吸引過來,”最後,她給切諾出了道最大的難題,“你負責掩護唐納德爵士,如果他的任務失敗,我會讓你就著自己的血把他們挖出來的東西喝下肚去。”


    切諾和唐納德麵麵相覷。


    這是我的戰爭,我想怎麽打就怎麽打。索蘭達遣散眾人,回身又研究起狼牙堡的地圖。所有城堡都有自己的排水係統,但沙漠裏水就跟金子一樣昂貴,設計者沒費神建什麽下水係統,而是直接挖了個大坑,那坑幾乎與城堡露在地麵上的部分同樣大小,有供人進出維修的通道和走梯,也有定期通風的排氣孔,索蘭達曾經想從通風孔逃到城外去,結果計算錯誤當天的風向——通風孔隻有起了西風才會打開——又被沃爾夫捉了回來。那次她受的處罰是被關進三頭饑餓的沙漠狼的籠子。


    至今她仍記得那場戰鬥,世界縮小成尖牙與利爪,三頭狼中最壯的那隻疤麵狼是它們的首領,目光交匯的瞬間,人與狼便撞到了一起,他們在地上翻滾旋轉,為生存而廝殺,其他的狼在一旁嗥叫助陣。疤麵狼率先撕開了索蘭達肩頭的皮膚,它黃色的利齒扯下一塊鮮美的肉,但索蘭達把它像老鼠一樣甩開,接著衝上去把它撞翻,她飛撲上去,不讓它有機會翻過身,雙腿死命壓住疤麵的身體,一隻手扼住狼的脖子,另一隻手握成拳猛擊狼的肚腹,但是狼的力量太大,索蘭達幾乎被它反製,後來她也亮出牙齒,撲上去死命撕咬,他們滾啊、抓啊、踢啊,直到人與狼都傷痕累累,地麵被鮮血染紅。最後疤麵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其他兩頭狼一擁而上,分享了它的血肉。


    那是值得為之幹上一杯的勝利。索蘭達摸著肩頭,不過現在她可不想著往外逃了,而是打算從那個通道殺入城去。狼牙堡的城牆經由魔法加固,想要一舉攻破實在耗時費力,唯一薄弱的地方就在這麵安有通風口的牆上,通過它進入城堡可以節省人力和時間,而她有預感,她要找的人就在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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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的天空變成血色的淤青,頭頂卻依然是湛藍,並漸漸轉深,化為紫色,然後星星出來,戰鬥打響了。


    黑色的城堡因暮色籠罩而變得更黑,連月光都仿佛被它吸走,但眼尖的人還是能看到有些黑影在城垛上穿行,由於距離太遠,他們隻能聽見對方排布兵力的喊叫,還沒到射擊時機。


    號角三聲,索蘭達揚起手中的劍:“全力攻擊!”


    盾陣列在最前,索蘭達身先士卒,與她的士兵齊頭並進,身後不到十步,血狼衛緊緊跟隨。等待,等待,第一支羽箭從城垛上“嘶”的一聲離弦而出,片刻之後,天空中飛來無數密集的箭矢,耳邊響起尖利的呼嘯和駭人的撞擊聲,身邊有人開始倒下,有人發出嘶喊和咒罵,輕裝步兵有擴脛甲保護腿部,但滿地的箭支仍使整個軍團的速度減慢不少,他們仿佛置身於荊棘叢林,邁步艱難。一支箭射穿了血狼衛哈魯的肩胛骨,鮮血淋漓,再偏半碼就會要他的命,但他一聲沒吭,揮起彎刀斬斷箭尾繼續前行。


    黑城堡已經進入射程,索蘭達身後的紅靴戈魯率領兩個百人團早已越眾而出,他們駕著攻城錘和雲梯向城門飛奔,城堡裏換了火箭,專門用來對付拉車的戰馬和木質雲梯。索蘭達給戈魯裝備的盾牌既不是沉重的熟銅盾也非廉價的橡木盾,而是亮如銀鏡的薄鐵盾,其中加入了產自哈肯島的稀有金屬,使盾牌堅固輕便,更不會因沙漠的烈日而變成燙人的鐵皮。但由於數量稀少,她隻能把它們裝備在攻城衝鋒的士兵和器械上,眼下,這些昂貴的盾牌正在經曆戰火的考驗,與之一同接受考驗的還有索蘭達的決策。


    不知道唐納德爵士那邊怎麽樣了,雖然戰前她詳細給他們講解過通風口的高度、位置和風扇數量,但他們看她的眼神還是一幅不信任的樣子,仿佛他們認定了她是去讓他們送死,而不是想贏得戰役。切諾會有辦法的,即使他沒辦法也沒關係,狼牙堡的大門早晚會被攻破,我手裏還有張不死王牌。


    一團火光從城門頂上傾落而下,“火油!”有人嘶喊,片刻之後城門底下火花四濺,索蘭達的薄鐵盾抵住了大部分火油和利箭,但可憐的戰馬就沒那麽幸運,她一輩子沒聽馬兒發出過那麽可怕的慘叫,它們瘋狂地上下竄跳,揚起前蹄狠狠踩踏身邊的士兵,帶翻身後的攻城錘,最後戈魯不得不用彎刀將它們的繩索割斷。沸油、長矛、火箭紛紛而下,更遠的平台上弓箭手和十字弓兵努力讓箭支對準士兵的咽喉,不讓攻城者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狼牙堡的城門由三道鐵柵交錯組成,分別從城牆兩邊伸縮插堵,關閉後與城牆之間親密鎖緊,想要打開除非從城堡內部拉動絞盤,而自己的攻城錘每砸一下,力道都會被兩邊的城牆卸掉,想要破門而入幾乎是不可能的。戈魯一邊向門內投擲長予還擊,一邊指揮士兵架起柴堆炙烤鐵柵,這樣作費時費力,但能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索蘭達看著城牆上源源不斷的火油和滾石,再看看自己慘叫著倒下的士兵,心想自己是在讓這些人送死,不過損失換來的將是豐厚的回報,進城之後她會容許手下隨意搶奪,畢竟砂金河就在狼牙堡身後,城裏的金子比沙子多。


    這時狼牙堡內起了一片騷亂,城垛上很多身影來來去去,搖擺不定,索蘭達驅馬奔向城北,昨天埋入黃沙的投射器已經開始投擲俘虜,月光下,俘虜們像一隻隻騎著掃帚的女巫,劃過漆黑的天幕,尖叫著撲向燃燒的黑城堡。每個俘虜身上都綁著火油桶,落地之處火光四射。


    此時城東火光衝天,那地方是校場的馬廄,黑煙和幹草灰從牲畜欄裏瀉出,火苗升騰竄跳,人嘶馬叫甚至蓋過攻城錘的轟鳴。有人趁亂放火!索蘭達眯起眼睛,城堡內部一定發生了什麽。


    “血狼衛,都跟我來!”索蘭達快馬加鞭,不能再等了,現在就得殺進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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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尼克斯小心地扔掉手中的火把,動作輕盈,生怕那些火星沾到自己可愛的長袍上。火光與人影交替在他身邊閃動,嘈雜的呼喊伴隨箭矢與流石落在他的身旁,但他依舊步態從容,仿佛從聖火中翩然而來,絲毫不為紛亂所動。


    現任城主貢加圖手捂著小腹半跪在菲尼克斯麵前,表情痛苦不堪:“你,你是怎麽出來的?”


    菲尼克斯撣了撣衣服上落的草灰,不經意地回答,“你的魔法那麽弱,怎麽困得住我?”他湊近貢加圖,他的臉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邪魅,“那隻老狼自己不想背上弑親的罪名,就讓你動手,你這狼牙堡堡主當得可好?沃爾夫至死也不知道是你逼你老婆勾引他的吧?”


    貢加圖蹲坐在地,身下已經積聚了一小窪鮮血,“這事你也有份參與,我應該早點把你解決掉。”


    “你當然應該那麽做,”你這個傻瓜。我也不想背上弑親的罵名,所以假借你的手,這一點倒是跟那頭老狼有點像。可惜還是讓阿奇拉給跑了,我還有精彩的計劃等著她呢,“可惜我沒給過你殺我的理由,我的好朋友。”雖然謹小慎微,但貢加圖還是幽禁了自己,還增派了兩個百人團日夜看守,不過也要感謝他為自己送來了這麽多魔法材料,否則逃出地牢也不可能如此順利。


    “我應該聽你父親的話,第一個殺你。”貢加圖以手撐地,快要不行了。


    菲尼克斯眼神一滯,隨即高興起來:“看來我父親終於肯重視我了。”哼,老狼還真了解他自己的兒子。


    “他要我殺你們,但又不說為什麽,隻說必須為你們的死找好理由,事成之後會把狼牙堡給我。”貢加圖咳中帶血。


    “可惜你是個笨蛋,除了禁錮魔法沒別的本事。所以你想利用我為你出主意先弄死他們兩個,然後再來對付我。算盤打得不錯,可是事成之後你就應該直接殺死我而不是囚禁,現在你那兩百個好士兵正在地獄裏等著與你團聚,是你害了他們,你想好演說向他們解釋吧。”火光把菲尼克斯的臉映成金色,使他看上去像座完美無瑕的雕像,美麗而冰冷,“你為了一座將死的城堡而違背國王的旨意,這就是你的報應。”


    “不可能,你沒有武器,”貢加圖氣若遊絲,想在死之前弄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我才離開了五分鍾,兩百個人,你是怎麽做到的?”


    “你隻知道我有顆危險的腦袋,沒注意我還有魔法嗎?”菲尼克斯點了點自己的額角,他的額頭平滑寬厚,鬢發整齊而清晰,帶有明顯的高地人特征,“我的魔法比你們任何人都強大,殺人根本不需要武器。”他優雅地抬起右手,五根纖長手指在虛空中聚攏,然後猛地張開,貢加圖頓時感覺渾身上下炸裂般的痛楚,仿佛每一滴血都變成了尖利的匕首,它們刺穿血管、割裂筋腱,最後透體而出——無數血箭鑽出貢加圖的皮膚,使他有那麽一瞬間看上去像隻血刺蝟,不過下一秒他就變成一具蒼白的幹屍倒在了地上。


    菲尼克斯垂著眼瞼同情地看著貢加圖的屍體,精致的嘴唇開開合合,吐出地獄般的言語,“現在知道我的魔法是什麽了?真是頑皮,非要親身體驗。”他跨過貢加圖,朝城門的方向走去。


    哎,要是早點知道自己有這樣的魔法,我也不用離開我愛的人了。我會把傷害過我們的人通通解決掉,然後統一六國,做歐洛普斯的無上之主。菲尼克斯看看周圍的亂象,瞧,我的愛慕者來解救我了,我得去跟我的軍隊匯合,到那時候,阿奇拉、沃格森,一個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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