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繁生仍舊早早起身,往外麵做事去了。


    安如待起床盥洗時分,已經天光大亮,秋蟬嘶鳴許久。末蕊服侍著安如進了一些百味粥,箴兒再勸了一盅湯,幾樣小菜便打發了。


    涵哥兒抱了過來爬在床上玩耍,安如將棉布等量在兒子身上,選了幾種樣子交與碧珠,“先用這個,剩下的明日再做,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下午睡過午覺不用過來侍候,你領著人望大姑娘哪裏走一趟,之前說的那種花兒給涵哥兒太俏,不如讓她們姐妹瞧一瞧,看能做個什麽也好。”


    末蕊笑道,“聽說大姑娘的日子興許就定在年裏,這時候說不定心裏多急躁,你同她多待一回也好,這邊沒什麽可忙的。”


    碧珠伏在床下條案邊,將花樣兒比劃在棉布上,白粉筆畫出經緯,從小丫頭手中接過剪刀細細裁減下來,這才道,“三姑娘這回子怕是也在呢,我瞧著不如把昨日咱們隨手繡的荷包帶著——”抬頭笑道,“她不喜歡針線,拿著玩一玩興許就有興趣了。”


    安如將涵哥兒從枕頭上拖下來,又拿了被子將枕頭墊高了許多,攛掇著繼續往上爬,而後笑眯眯靠在床欄邊,單手護著兒子,另一手撫在小腹上,一副萬事足好的神態,“真當所有人都喜歡做這個?我偏不喜歡,左右有你們,我正好清閑。對了,你們記著,三姑娘身子弱,荷包裏什麽香也不要有。”


    正閑話裏,外麵有人通報,末蕊忙放下手中的針線出去接應,箴兒掀了簾子進來,回頭且瞧著,“又不知什麽好東西送來了。”


    安如抬頭,聽見外麵請安的聲音,不由得問道,“昨日傳慶拿來的是什麽茶,你們誰曉得?”


    末蕊捧了一方檀木小盒進來,轉身進了小間,從裏麵傳來聲音,“主子遣人拿來一些首飾,我瞧著這套不錯先放著,其他的抬到後麵了,菱兒回來了讓她歸整歸整。”


    碧珠應了一聲,才對安如道,“不清楚,我不大認識那些。”


    末蕊出來道,“認識哪些?”


    安如撇撇嘴,將扭著屁股的小寶貝扶了扶,“茶葉,昨日送來的是什麽茶?”


    “湖貢。”末蕊笑道,“可巧也是湖貢。我保證。”身子避過安如扔過來的軟枕,走到碧珠跟前奪走一支粉筆,笑道,“您急什麽,不過,卻是節前的萬葉銀針,每年裏禦貢不過十斤,咱們竟得了那麽一大包,我哪裏敢拿出來,都藏著呢。”


    安如怔了一會兒,身子輕輕靠在床欄軟墊上,似有似無地說著話,“我想著,讓何氏同小燕兒學著唱曲兒,也免得她閑著……待有事兒了,也能有個撐門麵的。”


    箴兒跪在牆角的方團上,慢慢烹著茶,回頭瞧了安如一眼,笑道,“感情昨日那何氏唱得曲兒把您給惹了?這回子想著怎麽報回去!”


    安如聳聳肩,“那嗓子一聽便是練過的,我不過成全了一下、助她一步,也不算屈了她的才氣:你們聽聽那唱詞,我是個俗人都聽出一點精致來,日後若有了機緣——”


    外麵又來一請安的丫頭,末蕊疾步出去,打發了人,將一錦盒捧了進來,卻直接交給安如,“主子吩咐,著您親手查看。”


    安如瞧了瞧,將涵哥兒從被子上抱下來放在懷中,然後接過錦盒,置於兒子雙腿上,手把手地教著掀開蓋子,卻瞧見是一封信箋,笑了笑,將信箋取出道,“把柄在這裏——箴兒過來!”


    箴兒頭也不回道,“您瞧著辦吧。”


    末蕊無奈地從安如手中取走了信封,“興許是方子之類呢,鳳先生掐著時間送來的,您又在玩笑了。”


    這時候外麵菱兒的笑聲響起,仿佛命人抬了凳子過來,將鳥架重新掛好,才換了衣裳淨了手,笑嘻嘻地走進來,“如夫人您猜,我方才瞧見誰了?”


    “誰呀?”安如撐著兒子兩脅,教著在床上走路,原地踏步,“乖,慢慢兒的——”


    菱兒走到末蕊跟前笑道,“陽慶。”將那跟前亂放著的布匹一一疊好,“說不準小青槐什麽時候就能瞧見了呢。”


    安如笑了笑,“陽慶這小子回來竟不來見我!”說著,抱起涵哥兒道,“走,咱們去抓小賊!”


    末蕊等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跟上來,“您就是說一出來一出的!”


    安如沒去後麵,卻是抱著涵哥兒往大夫人那邊去了,命小廚房的準備了好些精致點心,一並帶了過來。


    誰想大夫人這邊正來了客人,三位貴婦人坐在一處說笑,兩位姑娘一般的嬌客侍立於堂下,陪著湊趣,外麵就報三夫人、五少爺來了,喜得其中一位婦人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安如一進院子就道“不妙”,看著滿院的排場,就知道來了大人物,心知要退場是來不及了,隻能悄聲問末蕊,打賞的銀果子都有,才放了一半心下來,由人通稟。


    鬆合、梅阡親自來到穿堂這邊迎接,都道,“您來的巧了,三位大嫂子都在裏麵說話呢。”


    安如微笑點頭,心中卻不斷地發毛:三位大嫂子,可不就是繁生兄弟們的媳婦?這唱得是哪一出呀!


    於是試探著問道,“原來都是貴客,你們幫我瞧瞧,這模樣還行吧?可不敢衝撞了裏麵的,我整日裏躲在小院兒裏,竟不知來了貴客!”


    鬆合二人對視一笑,道,“也是才到,剛剛坐下奉了茶果。不當事,您隻管坐您的,有大夫人在呢。”


    安如跨過正房門檻,步子越發輕了,“我能狐假虎威了?!”


    這邊一笑,裏麵便出來了人,安如趕忙上前請安道萬福,“妾身有禮了。”


    為首的貴婦人免禮,拉著安如的手笑眯眯地瞧著,隻管是親近,對另外兩位笑道,“你們也來瞧瞧,可比咱們的姑娘都水靈呢!”


    安如哪裏敢應,忙道“不敢”。


    說話間已經進了裏屋,大夫人名人抬了椅子放在一側,貴婦人們上了坐榻盤坐著,大夫人介紹著三位,安如再拜了幾拜,做足了妾禮,貴婦人們都賞了金事件兒;大夫人忙命安如好生安坐,對人道,“這丫頭身子弱,正病著,我瞧著心疼就免了定省,誰想這笨人倒是三五日就來同我說說話,不枉我一番疼愛!”


    安如微笑著受了那兩個姑娘的禮——畢竟人家也是側妻——自然是賞了些玩意兒。大夫人將涵哥兒抱進懷裏,對那三位貴婦人笑道,“你們瞧瞧,咱們涵哥兒可長大了些!”


    二嫂子這時候最大,次有三嫂子、四嫂子,也都與涵哥兒了見麵禮,笑道,“京裏見著也不過頂大的一點兒,如今竟能坐立了,五弟妹真是好福氣。”


    大夫人教著涵哥兒就在床上跪拜,做的有模有樣,撅著小屁股拜了又拜,拜了又拜,把大夥兒都逗笑了。


    大夫人問安如道,“送去的藥丸你可都按時吃了?”


    安如小心答道,“哪裏能忘了呢,每日都伴著飯後的蜜水喝了下去,這兩日好多了。”


    大夫人笑道,“昨日那邊為老太太造了一些新藥,我把你的方子也送了過去,都是鳳先生叮囑過的,說你是個有福氣的,旁人不能吃的藥你偏就能吃,折損了我多少好藥材!”


    又道,“過幾日讓那個箴丫頭過來取罷。”


    安如連忙叩謝,又不敢多待,同她們說了一會笑話便要告退,大夫人攔下三位嫂子的熱情,也把涵哥兒交給安如,道,“如今也拜見了,晚上的宴會你自不必過來,煙熏火燎的,再添一些不適來,我可要燒香拜佛了。”


    四嫂子因問說,“妹妹什麽病症,瞧著氣色也是不錯的?”


    大夫人點頭道,“生涵哥兒落下的病唄,前兒為這丫頭祝壽,貪了杯,日頭下受了暑氣,偏生夜裏涼又吹了風,真把人氣的!我如今嚴令後麵的妹妹們,誰也不能私下裏與她吃酒,這才好歹遮攔了些,看著也清爽了。”


    安如聽著裏麵的聲音漸漸變小,歎了一口氣,對鬆合謝道,“你也進去吧,不用送了,我這裏慢慢走著,你多了這會兒好好坐著歇一下,我瞧你們站著也累了呢。”


    送過內院儀門,鬆合福身謝道,“我也不同您客氣了。”又低聲道,“外麵有人正找您呢,出了這門往西麵的小門上。您慢走。”


    安如點頭明白,微笑著送了她,從奶娘手中抱過涵哥兒,悠悠地晃了過去,遠遠就瞧見那邊小廝探頭探腦。待走得近了,那小廝跳了出來請安道,“三夫人,主子在如意館等著您呐!”


    提起裙子上了台階,東麵正門上傳來通報的聲音:二夫人、柳姨娘、柏姨娘、薛姨娘來了!


    安如跨過小門門檻,笑著道,“鬆合倒是個貼心的。”


    末蕊附和著,因問那小廝,“你陽慶小爺隻管躲什麽,聽別的丫頭說,那小子在園子裏晃著,怎麽會在那裏?”


    小廝不明所以,隻能知道什麽說什麽,“陽慶小爺這回子怕是已經去了揚州府,主子吩咐的事兒唄。興許是忙,昨兒也隻在後麵主子書房裏同安慶小爺湊合了一晚上,讓園子裏灑掃的瞧見了罷。”


    一行人迤邐來至如意館,門上的人瞧見了分頭進去稟報,這邊簇擁了上來,才進外院穿堂,就瞧見繁生急匆匆自裏麵出來,拉著安如的手上下細看,“她們沒為難你罷?”(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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