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兒滿臉喜色的跑進正屋,瞧見碧珠就站在那裏,進也不進,出也不出的不曉得在做什麽。原先在那邊不過都是小丫頭,碧珠與紫瑰雖是繡坊的活計,因著末蕊的緣故也有幾分熟悉。況且碧珠向來溫和,不帶著計較紫瑰的討厭,菱兒笑著上前問道,“碧珠姐姐怎麽不進去?”


    碧珠茫然的回首,好像才從夢中清醒一般,“哦,菱兒來了。”便不再說話,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早上紫瑰的話言猶在耳,驚雷一般,轟掉了碧珠的思維……


    “姐姐就是性子太弱了,就算勉強在那裏能混上一半個臉麵,也不過是場笑話,您看芙蓉姐姐,那世子爺多寵著的,可人還不是那裏的?那裏容得下這樣的身份!咱們好容易脫了哪地方,且年輕,有什麽是不能的?再者,論樣貌,先不說你我如何,單單那末蕊就強出她許多來,如何能讓人服氣?……”


    碧珠實在不能想下去了,這個妹妹心竅太多,已經不是自己能說得住了,看著菱兒好奇的大量自己的膝蓋部,勉強一笑,“這麽看可是看不見的——不算太厲害,可這幾天怕也隻能在房中做一些針線女紅了。”碧珠仿佛想通了什麽,臉上出現了些血色,恬淡一笑,“菱兒要進去麽?也幫我通傳一下吧,還得向如夫人請罪呢。”


    “都湊在這裏做什麽?”末蕊從套閣了出來,指著菱兒吩咐道,“讓人進來撤膳吧。”說完又要進去,才發現安靜地立在一旁不說話的碧珠,“怎麽了?聽紫瑰說你膝蓋傷了?要是厲害的話就不要過來侍候了,讓菱兒接了罷。”淡淡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碧珠,“碧珠你是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她要如何是她,你隻管做你。”


    菱兒趕忙將方才保慶的話重複了一遍,感覺沒錯了,才跑出去喚人。


    末蕊“哦”了一聲,轉身進了屋。


    安如並沒有注意到末蕊的不對勁,“末蕊,你說是不是太浪費了?”


    “嗯?”


    “哦,沒什麽,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是我吃了的,其他都沒有動過,你看怎麽辦,總不能扔了吧?”


    “夫人您體恤下人,這可都是咱們平常裏見都沒見過的,您不如賞了咱們吧!”末蕊定住了神,這才注意到安如的話,笑了笑,“小槐籽兒得了令興衝衝的跑了出去,這回子不定在那裏頑皮著呢,待會肚子餓來巴巴的來嚷嚷,還不得拿了去塞著他的嘴巴!”


    說著話,就讓丫鬟們將未動的飯菜小心抬了,並分派了下去。然後親自侍候安如漱口擦手,等收拾妥當了打發丫鬟下去,才一麵瞧著安如擺弄才送來的絡子,一麵輕輕打扇。


    一時間空氣沉澱下來,大花木雕花漆窗下,香幾上供著的蕉葉三角熏爐,香氣冉冉,什麽都幹淨了。窗外遊廊上掛著的鳥籠子裏,偶爾嘰嘰喳喳的,愈發幽靜了。


    末蕊細心的瞧著安如手中原本漂亮的絡子,漸漸散了開,卻怎麽也恢複不到原貌,也焦急起來。眼看著安如就要將手中的東西摔掉,末蕊好像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嘴角一彎笑出了聲。安如斜眼一睨,放下手中的物什,“想什麽呢?”


    “方才出去可聽了一則笑話。”


    “什麽笑話?”


    末蕊又將保慶的話重複了一遍,末了還加了一句,“主子都走了那老遠了,還非得讓保慶大哥跑回來一趟,再折回去多麻煩的?”


    安如卻不因為這句打趣惱了,半真半假的嗔笑道,“那可不,急得咱們末蕊心疼得,直得在我麵前說了,以後好省了保慶的腳力不是?”


    原本知道如夫人從來不會為這般戲謔惱了,可沒想到這話居然繞到自己頭上,頓時大窘,囁嚅道,“如夫人……您真是的!”


    “真是什麽?我可是有正經事跟你說的,不聽那可就算了!”安如懶洋洋的回到臥榻上,很快又從上麵跳了下來,當作沒看見末蕊的眼色,歪著腦袋道,“我已經是大好了,這日子也能過得去。當初花媽媽的意思不過就是讓你跟著我,也有個好光景不是?”


    末蕊感激地點點頭。說不出一句話來,“如夫人……末蕊承了您的大恩,自當一世為報。”


    “正說著呢,”安如開始踱著步子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時不時抬起頭說下去,“我不要你一世為報,且說以後吧,你準備怎麽辦?”


    “如夫人!”末蕊驚得立刻跪了下去,“末蕊從來不曾想過離開如夫人!末蕊發過誓——”


    安如搖頭笑道,“那是你的事?那可是我的事!我讓你服侍你便服侍,我不要,你也是不能的。”安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踱步到窗下的黃花梨木雕的條案旁,低著頭慢慢道,“向來都是有規矩的,你若是跟著我,往後少不得也——”


    也……當個小小老婆?


    安如默然了,己身不由己,落到這樣一個女人不能成活的世界裏,做了男人們的玩物,偏偏這個世界大多數女子卻是以此玩物為奮鬥目標,逃不開……


    末蕊聽得心驚,滿臉的不可置信,“夫人……”


    安如看得真切,笑道,“好了不說了,你自己想一想吧,到底你是怎樣的想法,想明白了告訴我。——至於小槐籽兒,多虧那孩子剛才機警,我是個沒遮攔的,要真把那家夥惹躁了,小槐籽兒說不定就被牽連了。小家夥聰明得很,往後是什麽樣的,日子長,總是不必急於一時的。起來吧。”安如扶了額頭,輕笑道,“你是明白的。”


    “能得了主子的眼那是如夫人您的抬舉,小子清楚著呢!”末蕊內心亂糟糟的,弄不清楚如夫人突然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一時說不要自己服侍,一時又說小槐籽兒。“如夫人的意思末蕊……心裏記著。”


    她清楚自己姐弟這種背景進仕途堪憂,可能跟著主子,卻是一萬個好處。女人的心思無非是那些,她再一次下定了早已經決定的心思,“末蕊給您沏一杯紅棗兒茶潤潤嗓子吧。”


    安如瞅著她,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的,若真是讓她一輩子跟著自己——或者說是爬上那個男人的床,自己一定承受不了背叛的滋味。


    眉宇間很快掠過一絲惆悵,不易察覺地就被扔在了腦後,搖搖頭,開始繞著擺滿了玉食珍饈的桌子晃悠,嘴角隱隱可見一絲嘲諷。很快調整過來,漫不經心地問:


    “那個,他說找老實的就找老實的吧,院子裏的事我不稀過問,你瞧著辦罷,嗯,——銀子誰出?嗬嗬嗬……”說畢一轉身,搭上末蕊的手臂,扭上末蕊嬌氣如蘭地試探道,“要不咱現在就出去走走?那可說好了,對呀,你們主子的話咱們怎能不聽,對不對!”


    末蕊小心地扶著安如,身子微微側後一點,幾乎看不見她臉上細微的變化,“主子吩咐的,有什麽事兒就找保慶大哥,想必園子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咱們隻是過去就可以的罷。”輕輕將安如按在繡墩上,拆開安如隨意綰起的發髻,“末蕊還是將如夫人的發髻固定好再說吧!”


    說了一陣閑話,又換了件輕便的衣裳,兩人才走了出來,堂屋的門簾子打開,陽光瞬間透穿了視線,明亮的開闊著眼界。安如僵著身體將身上的懶散氣蒸發幹淨,露出甜甜地笑意,“走吧,天氣正好。”


    “如夫人。”門口處候著的兩個丫頭看見這邊動靜,早迎了上來,蹲了蹲萬福,其中一個顏色頗好的想要扶著安如的另一隻手臂,卻被安如故意的抬手扶額給錯過了。


    安如眼皮子都沒動,腳步緩慢輕盈,側首看了末蕊一眼,“園子裏讓人收拾一下,說不準我還想多坐一會兒呢,煩得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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