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夷秋無關緊要這一言,陳靜入耳倍感意外。如今,還能有誰穿幽嫣穀墨家那一身玄色行頭呢?


    眼下,就連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陳靜,都沒再穿回幽嫣穀墨家那一身玄色行頭,確實有愧。


    陳靜覺得:隻要殺光了白蓮社弟子,重振幽嫣穀墨家再穿玄色行頭也不遲,眼下一身白就當是為死去的幽嫣穀墨家弟子帶孝了。


    陳靜一時來了興致,旋即又急切追問道:“墨夷秋,那你們有派人跟蹤過那一個俠客嗎?那一個穿玄色行頭的俠客是男是女?”


    墨夷秋一邊心翼翼的挽住馬韁繩,一邊又用腰刀在鬆林道中左右劈砍似螢火微光引路。


    “當家的,就咱們這一身功夫,怎麽是那一個俠客的對手,沒多久就跟丟了影子。好似那一個俠客也去過當家的以前那一處墳地,那一塊墓碑還被人一劍劈為兩斷!”


    “咱們也不清楚那一個穿玄色行頭的俠客究竟是男是女,自然也不清楚與當家的究竟是友是敵,以後當家的還需心留意就是了!”


    陳靜一時無言,沒想到離開孟婆江北之地才不久,又生出了如此奇葩的枝節,確實匪夷所思。


    噅兒、噅兒,……


    白馬驟起一陣長短、高低不一的嘶鳴,畢竟這一條鬆林道確實越來越崎嶇不平了。


    陳靜沒走多少路程,月影天光也越來越暗淡,不得不下馬步行。


    陳靜與白馬一身白,倒也成了這一條道上返照的微光。


    就這樣趁月影微光大約走了五個時辰之後,天色又微微明亮了,總算又看到了一處開闊之地。


    在開闊之地不遠處,一堆堆衝天的篝火,還有一群群服飾各異的男女老幼圍住篝火翩翩起舞。


    “墨夷秋,這是哪兒呀?”


    “當家的,這就是重建後的‘十山八寨’!咱們這一條道抄了後路。咱們從旁邊進入了‘十山八寨’!”


    陳靜極其欣喜,“十山八寨”這一些無家可歸者其樂融融的樣子,與孟婆江南宋國蘇、揚二州的百姓比起來,又何其幸運!


    墨夷秋三步上前,極速奔到篝火中央扯開嗓子大呼道:“大家都聽我說,都聽我說,咱們當家的真回來了,不用再擔心丘穆陵泰了!”


    “當家的心係卑微弱者,宅心仁厚怎麽可能不要咱們了呢?”


    墨夷秋話音剛落,篝火邊上的這一群男女老幼極速如孟婆江潮奔湧上前,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極速奪了陳靜越女劍頃刻之間就斜插在了馬鞍上,另外一左一右兩個人捉住陳靜雙手往篝火三尺處拉去。


    “哦哦,哦哦,……”


    “得令嗆嗆,哈嘎,……”


    “哪咕叻,哪咕叻,……”


    “……”


    這一群男女老幼左腿一伸又一屈、右腿一伸再一屈,來回蹦跳之際往左邊轉了三圈之後,又從右邊轉了三圈。接著,又一群男女老幼上前在這一圈外又圍成一個大圈。


    內圈左三圈,外圈右三圈;內圈右三圈,外圈左三圈;……


    陳靜正與這一群男女老幼一同翩翩起舞之際,這一群男女老幼也喜笑顏開的議論起來。


    “當家的,當家的,咱們都享了你的清福啊!這麽好的‘十山八寨’不就是聖人言中的‘大同世界’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刻‘十山八寨’正是如此!”


    “是呀,是呀,是呀!原本咱們在官府下都是顛沛流離的一個又一個無家可歸者,如今到了這洞天福地‘十山八寨’還能分屋子、分地,更不用納皇糧、服徭役!”


    “最重要的是,在這裏還能多勞多得。如果自認為得多了就去賭坊裏放鬆放鬆,輸光了銀子就當周濟一時境遇不周的人家,於公於私、於你與我都是百利無一害啊!”


    “當家的,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當家的,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


    “……”


    陳靜看這一些被官府稱之為流民的無家可歸者能在“十山八寨”安居樂業下來,確實從心底裏高興,無比愉悅的心情好似勝過黃金萬兩在側、勝過口中已食百年蜂蜜,甜膩到了每一根發絲、甜膩到了每一寸肌膚、甜膩了任督二脈!


    陳靜一身白影在篝火前左右飄逸之際,旋即也悠悠說道:“都是你們自己的功勞,自食其力不看官府的臉色其實也不錯。既然大家都是被官府拋棄的人,從今往後得讓官府長臉,倘若北山關丘穆陵泰膽敢來‘十山八寨’,定叫他有來無回!”


    “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


    “拉基阿路,幽嫣穀墨家!拉基阿路,幽嫣穀墨家!拉基阿路,幽嫣穀墨家!……”


    陳靜在如潮湧動的人群中,雖然看著大家高興心裏確實也高興,有道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可是,陳靜一想到還有正事,旋即隔空輕聲疾呼道:“墨夷秋,墨夷秋,墨夷秋!……”


    墨夷秋緩緩分開了篝火前的人群,一邊拉回了陳靜,一邊又得意如金燦燦的麥田笑道:“當家的,‘十山八寨’如今可還滿意?比之前的‘十山八寨’更有人情味了吧?”


    陳靜見這一群男女老幼如此歡樂,自然喜不勝收,旋即又緩緩安穩了一回神情,輕聲說道:“滿意自是滿意得沒二話可說!眼下,獨孤老婆婆又人在何處?”


    墨夷秋眉頭一彎,旋即領了陳靜往一處靠土丘又臨水的清幽之地行去,一邊又緩緩說道:“獨孤家還真是與眾不同。獨孤老太婆都說錦上添花的事莫煩她,她隻管雪中送炭的事,世間少有的好人呐!”


    “錦上添花好比花開富貴,雪中送炭才見人間真性情啦!在‘十山八寨’的這一些魏人中,我墨夷秋就隻佩服獨孤老太婆一人而已!”


    陳靜第一次聽墨夷秋如此讚美獨孤老太婆為人,除了心喜之外,不由得回想獨孤老太婆念叨過的詩句,接著緩緩重複道:“生死兩忘是江湖,燕掠晨曦過茅廬。猶作春泥獨孤處,還看今朝比鴻鵠。”


    陳靜一時感悟良深,詩句中的一字一句力有千鈞,原本以為這是獨孤老太婆一輩子的頓悟,現在想來越來越像是說陳靜自己!


    畢竟,原來過了“半道而亡”之後被鬱久閭阿史那殺死,卻被“草廬”中的世外高人花木蘭所救。


    廬中一日、坊間十年。十年之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確實讓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陳靜的存在。


    如今,一個人行走孟婆江南北之地,雖然不姓獨孤,但是也確實孤獨。不過,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胸懷“天誌”堪比鴻鵠。


    “孤獨老婆婆,獨孤老婆婆,獨孤老婆婆,你人在那兒呀?”


    陳靜的一陣疾呼,在這一彎清泉低眼處緩緩抬起了一個夾雜了一綹花白頭發的腦袋,一邊又左右張望回應道:“誒,在這兒,我在這兒呀,老婆子我在這兒呀,……”


    墨夷秋這時與陳靜緩緩抱拳而別,“十山八寨”一應大雜事都需要墨夷秋一個人親力親為。


    獨孤老太婆和顏悅色,一邊眯著眼睛笑道:“妹妹,有一些日子不見了,也怪想你的。去了一趟孟婆江南好似吃胖了一圈,孟婆江南比孟婆江北養人,還真沒話說!”


    “妹妹,這一趟該救的人都救出來了嗎?該見的人都見著了嗎?一切都還順利妥當嗎?”


    獨孤老太婆這一席話,陳靜頓感無地自容,u看書w.ukanshu 恨不能把腦袋全部淹沒在這一彎清泉中,但是又不得不回獨孤老太婆的問話。


    “獨孤老婆婆,我這次孟婆江南一行,是不是去錯了地方?救人不成,反倒折了老王鏢局先少主!”


    “該見的人也都見到了,可是表明了身份都被冷眼相對!獨孤老婆婆你說,一念是善真的錯了嗎?”


    “記得在孟婆郡幽嫣穀墨家的時候,姥姥經常嘀咕:一念是善、贖罪前塵,不知道姥姥心裏都是怎麽想的、怎麽想的又還不告訴我!”


    “獨孤老婆婆,靜靜知道你與常人不一般,必定也非一般人。所以靜靜誠心請教,願聞高論。”


    獨孤老太婆一邊又緩緩蹲下了身子,一邊用力鼓搗著溪邊一個大木盆裏漿洗的衣服。


    陳靜看這一彎溪水方向,這裏應該就是“十山八寨”溪流末處了。


    獨孤老太婆一邊理了一理漿洗的衣襟,一邊緩緩又道:“佛曰:眾生皆苦。所以才有了真善美,但是獨孤老婆子我以為:真善才美!”


    “大凡世間那一些不平事、那一些身不由己之事,就是贖罪前塵。”


    “所以,一念是善,那就是真善才美,那就好似妹妹你一樣美,美得像一個仙女兒咯!”


    陳靜掩麵輕笑道:“獨孤老婆婆,你又說笑了,咱們還是說一說北山關丘穆陵泰這一件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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