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從何而來?


    又向何而去?


    人因何而生?


    又緣何會死?


    死是否又是另一種生的開始?


    ……


    這個世界有很多問題,有文字記載的幾千年裏,有無數先哲聖賢為之上下求索,也給出無數答案,可誰都不能確定這些答案就是對的。


    有人說科學的盡頭是神學,所以強如牛頓,晚年都陷入迷茫,不得不信奉神明。


    那麽對於萬千凡俗而言,又何必去糾結這個問題呢?


    衛煌道:“你看過《士兵突擊》這個電視嗎?”


    “看過,很經典的一部電視劇,有十年了吧。”


    “嗯,差不多,裏麵有很多經典台詞,我記憶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許三多說的:好好活就是有意義,有意義就是好好活。”


    衛煌起身,站在梁歡的身邊,朗聲道:“所以你問我人這一輩子,忙碌是為了什麽,我不能告訴你答案。我們即然活著,那就應該珍惜每一天,多做有意義的事,讓我們的身邊人覺得活著是有意義的。”


    梁歡淡然一笑:“歸根結底還是不拋棄、不放棄。”


    “小睿,是你嗎?”


    一個聲音從山下傳來。


    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站在二十米外的田梗邊仰望兩人。


    梁歡馬上看清那就是自己的奶奶,大步跑過去道:“奶奶,是我,我回來了。”


    衛煌沒有下去,站在原地等待他們。


    盧老太太看著孫兒,不敢相信地道:“我剛才心砰砰地跳,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正要回家去看看,沒想到是你回來了。”


    老人的情感總是脆弱的,話到中途,眼圈就紅了。


    梁歡取下老上背的噴霧器,心疼地道:“奶奶,你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要再幹這種重活了,萬一閃到腰怎麽辦?”


    盧老太太道:“奶奶身子骨結實著呢。”


    梁歡背起噴霧器,問道:“我爸呢,以後這種事你就讓他做。”


    盧老太太歎息道:“你爸從小就不會這些事,他做不來。”


    “他做不來你就不讓他做,他這麽大個人,又不是傻子,看也看會了。”


    “不說他,你回來有什麽事嗎?是不是小麗給我生曾孫子了,她有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老人的心思總是這樣,有了孫子,想曾孫,總希望家裏香火旺盛、兒孫滿堂。


    梁歡搖頭道:“她沒有回來,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想問你們為什麽不同意聯建房?”


    “啊!”老人沒有想到他回來的原因是這個。


    兩人慢步走著,盧老太太才想起有人和梁歡站在一起,正神一看,正是上次勸自己修房子的衛煌。


    心中不由有些氣餒。


    孫子不是主動回來的,是有人請他回來的。


    像埋怨一般,老人喪氣道:“我和你爸都老了,活不了幾年,房子修得富麗堂皇也沒人住,不花那冤枉錢。”


    聖賢也好,凡人也罷,皆有一死。


    在麵對死這個問題上,總是失落的,甚至很多人是恐懼的。


    衛煌就曾聽班上同學講過一個故事,說他有個親戚,因為身體不舒服去醫院做檢查,不查沒事,一查發現癌症,醫生說至少還有半年時間,讓他放鬆心態,多多鍛煉,該忌口的一定要忌口,煙酒絕不能碰,保養得好還能活更久。


    結果回家一個星期就死了。


    也不知道是被嚇死的還是病情惡化。


    原本活潑亂跳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梁歡聽出奶奶語氣中的失落,安慰道:“奶奶你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


    “奶奶不要長命百歲,那不成老妖怪了,奶奶就想看到曾孫子。”


    “不但要看曾孫子,還要看曾曾孫子、曾曾曾孫子。”


    相聚的喜悅衝淡了內心的悲苦,盧老太太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意。


    走到衛煌身前時,主動招呼道:“設計師你好。”


    衛煌道:“奶奶,你叫我小衛就好,我叫衛煌。”


    “人老了,記性不好,你不要見怪。”


    “這不是記性的問題,是我們見麵的次數少,以後你肯定會記著我的。”


    上山的路走著委實比下山的累人。


    走到房子後麵時,衛煌覺得雙腿都軟了,看來自己是辦公室坐太久,缺乏鍛煉。


    反觀盧老太太,腳步輕盈,一點不吃力。


    衛煌大聲道:“奶奶,我真佩服你,你這身體真是好,是我們年輕人的榜樣。”


    盧老太太道:“農村人就這個苦命。”


    回到家,盧升仍然不見蹤影。


    梁歡道:“我爸還是以前那樣無所事事?”


    盧老太太拿出保溫瓶給兩人倒水,淡然回道:“他過慣了這樣的生活。”


    “飯不會做,地不會種,啥都不會,我真不明白他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梁歡接過保溫瓶道:“我來吧,你休息一會。”


    盧老太太道:“你不用管他,你在外麵好好的就行,我們都習慣了。”


    梁歡道:“我不想看著你們這樣。”


    盧老太太暗自傷神,歎氣道:“我知道,給你丟臉了。”


    “這不是丟臉的問題。”梁歡馬上反駁。


    當年他結婚獨自一人回來,老人就說過這一茬,問孫媳婦為什麽沒帶回來,是不是覺得這個家給孫子丟臉了。


    梁歡很想說是。


    但他沒有。


    這種話外人說再多都無所謂,但自家人說那就如一把尖刀刺在心髒上。


    惡語傷人六月寒!


    何況狗還不嫌家貧,作為孫子又如何能傷老人的心?


    “我是希望你們能過上好的日子,這樣我在外麵才安心,奶奶,我很多次從夢中驚醒都是夢到下雨天房子漏雨,落在屋裏,你拿著臉盆到處接雨水,怕把屋淋濕了。”


    梁歡握住老人的手,深情地道:“我也很想把你們接到大城市,可是孫子沒能力,買不起大房子。”


    “不、不,小睿,你不要這麽說,你永遠是奶奶心裏的好孫子,你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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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煌轉過身,背著祖孫兩人,他能體會這種情感,他們的一言一語都像鋒利的子彈擊在他的軟肋上。


    每一個從農村出來的孩子,都希望憑借自己的雙手改命命運,為自己、為家人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


    他們頭頂日烈、身披驕陽,在狂風暴雨中闖蕩,用單薄的軀體去對抗整個世界,在這繁華如花不是叢林更似叢林的鋼鐵世界裏無畏前行。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支棱著一口氣。


    隻要拚不死,那就一直拚,永不言棄地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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