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把信收下,便是接受一種考驗,和赴不赴約沒關係?”小舍已經像在森林中迷路一般,萬分的迷茫和恐怖,他一屁股坐在地下,雙拳捶著腦門,努力的回想著自已隨小乞丐到井邊,見到賣烤紅薯老鄉這一時段,各種蛛絲馬跡,各種細節疑點。


    疑點一,趙媚娘不識字,他之前就懷疑過,但可以描摹。


    疑點二,趙媚娘為什麽指使安徽籍中年人,小舍幻覺中的王伯來送信。


    疑點三,賣紅薯的老鄉為什麽差啞巴小乞丐來找他?雖然兩人不是壞人,但好人才容易讓人上當。


    黑夜裏,起了風,把地下的枯葉吹起又摔落在小舍身上,他抖掉葉子站了起來,決定照老路回家。


    即然已經暴露了,該來的總會來的,怕也沒用,到了門前,小老虎在裏麵叫,小舍突然明白了,趙媚娘一定以為他會從後門出去,所以一直在那等候。綠珠開了前門,小舍推說天涼,讓丫髻回屋睡去,一等她離開,便迅速打開後門。


    果然趙媚娘從暗中閃出,一把攥住小舍的衣袖道:“公子,你怎麽這時候才出來,媚娘我等了你足足一個時辰。”


    小舍感覺趙媚娘因為冷,身體在黑夜裏不住的顫抖,他的心如刀割一般疼痛,多久的思戀化成了無言的力量,晚風吹開了天上的雲,皎潔的月亮露出她嫵媚動人的光輝,年輕人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隻有他倆的世界之中,風撲打在他臉上,淚水也是冰涼的,他有許多話想說,他不知道先說那一句,該說那一句。


    月亮透過岸邊的柳枝,映在媚娘有些憔悴疲倦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眼睛緊閉,晶瑩的淚水順著頰骨不停的淌著,一直流到下巴,小巧的嘴唇輕啟,露出那瓷兒般的皓齒。她嘴巴動了動想開口,小舍把食指放唇間,做了個手勢,輕聲道:“這裏不是說話之處。”


    小舍打開後門,牽著她到了灶間,把門從裏麵栓上,點上一盞油燈,那燈微微的亮,忽隱忽明的,但對兩個深情中的人已經足夠了。


    兩人合坐在一長條的板凳上,小舍上下打量著她,才發現媚娘原來是男兒打扮,他道:“媚娘,你什麽時候來蘇州的?”


    “媚娘來了三天了,沒想到,領我們進來的金二貴這賊叛變了,連他哥哥金大貴也投靠了王一飛。”


    小舍道:“啊,你們和他一塊來的?”


    媚娘喝了一口熱水道:“前天按事先約定去個聯絡站,回客棧時,見巷口有可疑的人盯著,覺得情況不妙,行李也拿不到了,準備逃出蘇州城,沒想到,前麵兩個同伴在城門口被錦衣衛認出來了。”


    “怎麽知道金二福告得錦衣衛?”


    “我們住的客棧,隻有他知道啊,後來我們再去聯絡點,證實金氏兄弟已經錦衣衛的人了。”


    “媚娘,你打算讓我做什麽事?”小舍搓著手,一副忠心耿耿,躍躍欲試的樣子。


    “小舍公子,蘇州城我不能呆了,求你想法把媚娘送出城去。”


    小舍道:“這不算難事,不過要現在要走,恐怕不行!”


    “為什麽,今晚不走,明天白天更難了。”


    “第一,城門關了,第二,馬在府衙內,晚上去取惹人眼。隻能到明天寅時五刻晨鍾敲響,弓兵開城門時出去。”


    媚娘點點頭,深情的看著燈光下的小舍,深色的眼眸,深邃有神,隻是長發變短了些,紮著條藍色綢帶,一身深藍色的直袍襯著他少年老成的臉,她覺得有他在身邊,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小舍想問什麽,看她乏得閉上了眼睛,便什麽也不說了,輕輕的把她放平,用自巳的衣袍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美妙的時光總是特別的短,一會兒便有雞鳴聲傳來,小舍知道,雞叫三遍後,綠珠便會來灶間煮粥,隻能喚醒沉睡中的媚娘,兩人洗漱幹淨,穿整齊了衣服,便風一般出了後院。


    沿街的老虎灶,茶館和小食鋪門板剛卸掉,夥計們開始在門前迎候。


    兩人進了橋邊那小食鋪,這裏小舍熟得如自已家一般,他進了灶間,自已勺了兩碗豆腐花兒,放上蔥蒜,要了二根剛氽得金黃的油條,燙燙的,咬在嘴裏鬆鬆軟軟,還有一股油菜香。


    小舍看那媚娘拿著調羹,蘭花指翹著,便偷偷一樂。


    媚娘睫毛揚起,望著他道:“公子,笑啥呢?”


    小舍道:“那有男兒用那蘭花指的,錦衣衛一看,便知是假的。”


    媚娘臉紅了,用鳳眼膘了他一眼,粘上去的假胡子也動了,她道:“讓他們認出便罷,省得你牽腸掛肚的。”


    小舍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別胡說八道,錦衣衛牢房不是皇宮。”


    兩人悠悠的吃完早點,小舍便去府衙牽了二匹馬,城門剛剛打開,呼呼的西北風從高大的門洞外灌了進來,小舍朝守門弓兵揮了揮手,馬鞭聲中,u看書 ww.uukansu.cm 就過了胥門萬年橋。


    媚娘如出籠的鳥兒,夾緊馬肚,騎著的棗紅馬一聲長嘶,撒開馬蹄便狂奔起來,官道上一紅一白兩馬,一前一後,互相追逐奔跑,塵土飛揚,蹄聲響亮。


    往北跑了好長一段路,又向東而去,太陽剛剛從前方升起,柔柔的陽光在霧氣中透了出來。


    小舍勒了一下馬韁道:“媚娘,你這是去那?”


    媚娘也緊了一下韁繩道:“媚娘我想去昆山,今天是父親的忌日,好久沒去看他老人家了。”


    小舍道:“那我們走河對岸小道,蘆葦掩映處人也少些。”


    媚娘點點頭,勒過馬頭,便朝河邊綠蔭深處馳去,風吹蘆葦發出刷刷的聲音,白絨絨的蘆花便在頭上飄過。


    除了馬的鼻息,一切都這麽安祥寧靜,小舍道:“媚娘,你好久沒回來了吧?”


    媚娘道:“最近一次也快半年了,記得那時候正水澇,聽金二貴說張小舍也在昆山,讓我小心點。媚娘我一聽大喜,便悄悄的去白卯塘找公子,誰知公子躲那了,找了大半天也沒見個人影兒。”


    張小舍道:“媚娘也太膽大了,那時候王一飛和豆腐西施白姐都在昆山城裏。”


    “豆腐西施我在浙江見過,當時還不知道她也是錦衣衛的人呢,媚娘我瞎了眼,還和她打了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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