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陌去了軍營,除夕對中國人來說是一年裏最重要的日子,來自各地的官兵們雖然放了假,但是也隻能在軍營度過這次節日。


    好在uid財大氣粗,也有沒有戍衛軍那般嚴格的條例,軍食堂足量供應了尋常難得一見的豐盛食物,餃子也管夠,就連酒水也每人限量提供了一瓶,這也讓暫時無家可歸的官兵們感受到了軍隊的溫暖。


    而雲港安全區,此刻也彌漫著喜慶。


    盡管致變素災難還沒有過去,無數變異生物還遍布四處,但是社會已經漸漸從災變中穩定下來。


    伴隨著國家機器的恢複和強力運轉,越來越多的安全區被建立,社會管理機構也緊跟著入駐,將安全區內的避難平民進行整合安置,依靠安全區建設的戰時工廠、農場等小型生態圈,征召大量平民進入,以這種循環,使其得以維持基本生存,逐漸複原社會秩序。


    對於天災,人類從來隻會忍受。


    所以盡管有些超出掌控之外的活動,但每個安全區內的社會氣氛還是變得越來越溫暖、和諧。這大概是人類天性對不可抗力的順從,抑或是一種無言的倔強。


    一切,仿佛都在變好。


    ……


    夜色漸來,日頭緩緩沉入西山。


    韓澤拎著一瓶汾酒,迷迷瞪瞪地朝研究員家屬區走去。


    傍晚的時候,崔振剛突然來到軍營,告訴他梁玉民請他晚上去家裏吃個便飯,這讓他丈二和尚,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和梁玉民算不上熟悉吧,怎麽會突然請自己去吃飯?


    崔振剛卻一臉豔羨地悄悄告訴他,梁玉民和殷泠關係匪淺,說完就神秘兮兮地閉口不言了。


    韓澤這下更是一頭霧水。


    不過他還是聽出來,這頓飯大概有殷泠的意思在裏麵,也就點頭應下了。不過崔振剛卻攔住了他,罵他小子不懂規矩,哪能空手上門。說著,直接從懷裏摸出一隻青花瓷瓶的白酒,說是30年陳釀的蘭花汾,擱他家裏都有小20年了,巴拉巴拉的。


    韓澤並不懂酒,但聽意思這應該還不錯,就拿著過來了。


    生平第一回,拜訪別人。


    推了翟勇和薑子浩的約酒,按著崔振剛指的路,韓澤一路過了兩道檢查,終於進了家屬區。這片小區依著山腰而建,看上去和普通中檔小區沒什麽區別,安保倒是嚴格。


    順著樓梯走上二層,走廊裏正站著兩人,像是在說話。


    “小江啊,不留下吃頓便飯再走?”


    韓澤定睛一瞧,穿著家居服滿臉和藹的正是梁玉民,而另一個休閑服的年輕男子好像之前也在哪見過。


    年輕人笑著擺擺手,“不了梁爺爺,家裏那邊還等著我呢,謝謝您好意。這酒您慢慢喝,喜歡的話我再給您多送幾瓶,明天啊,我和父親來給您拜年。”


    “好。”梁玉民一臉慈祥道。


    年輕人見狀也就轉身從一邊樓梯下去了,韓澤這才從拐角走出來,至於為啥躲著,他也不清楚。


    正要關門的梁玉民一見是韓澤,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忙招手道,“怎麽才來啊,快快快,進屋裏,外麵可不暖和。”說著三作兩步走到近前,拉住韓澤的手就往屋裏進。


    韓澤有些受寵若驚,但也任梁玉民施為。


    換上拖鞋進了屋,梁玉民才看見他手裏的禮物,哈哈一笑,“這30年的蘭花汾老頭子我可喝不了,正巧有人送了瓶四十年陳的花雕,咱們爺幾個嚐嚐。”說著,他朝廚房喊了聲,“小冷啊,你幫老頭把酒焐焐,這大冬天喝不了涼的。”


    韓澤還想小冷是誰,卻聽見廚房關火的聲響,緊跟著走出個人來。


    腳下穿著一雙兔子棉拖,接著是淺綠色條紋的掛脖圍裙,手上托著一盤清炒筍絲,絲絲熱氣正嫋嫋而起,劃過那沾著一層細汗的鼻尖,將紮著丸子頭的年輕麵容從煙氣中引出。


    殷,殷泠?!


    韓澤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而看到韓澤,殷泠的瞳孔也不自主地放大,不過多年來遇事的處變不驚讓她臉色如故,僅僅是一瞬便從驚愕中回過了神。


    她鎮定地將盤子放上餐桌,然後拿起花雕酒轉身又進了廚房。


    韓澤這才勉強恢複神色,至於梁玉民隻顧著去找酒杯,倒也沒注意兩人的異動。他並不清楚韓澤和殷泠的上下級關係,隻道是同一個部門的戰友,讓崔振剛代勞也僅僅是因為他去邀請韓澤的時候恰巧遇到了崔振剛而已。


    但韓澤可不知道這一切。


    他本以為是殷泠的意思,誰會想到平時萬年寒冰的殷參謀竟然會主動下廚,而且還是這一副居家打扮。


    這種形象絕不可能和殷泠重疊,恐怕連翟勇他們也不會信。


    打死都不會信。


    “哦忘了說了,別看小冷平時管的都是你們軍隊打打殺殺的事,廚藝可一點不差,今天你沾我老頭子的光,有口福了。”梁玉民見韓澤時不時朝廚房瞟,又是一笑,說著便捏了塊桌上的蝦油雞放進嘴裏,滿足地嚼了兩口,“特別是蝦油雞。”


    恰巧看到這幕的殷泠,細眉一挑正要開口批他兩句,可見韓澤在旁,又忍住沒說話。


    隻是在焐好酒的時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梁老頭顯然早就習慣了,抹了抹嘴全當沒看見,還不忘對韓澤道,“小韓啊,別客氣,來這吃飯就當是自己家,老頭我在這邊沒啥熟人,看你親近,就把你喊過來。男孩子家的,可別跟小姑娘似的放不開,來來來,嚐嚐這四十年陳的花雕,合不合口味!”


    韓澤哪經過這陣仗,拘謹的很,忙舉杯和梁老頭碰了下,甚至都忘了剛才門前遇到的那年輕人。


    梁玉民在uid這麽多年,怎麽可能缺熟人?


    等殷泠端上最後一盤炸得金黃的響鈴,也解了圍裙落座。梁老頭見狀忙給她倒上一杯花雕酒,笑嗬嗬道,“辛苦小冷做這麽多菜了,勞苦功高,老頭先敬你一杯。”說著就舉起了酒杯。


    韓澤也忙舉起杯道,“辛苦殷參謀。”


    殷泠也不看他們,顧自端起杯一飲而盡,梁老頭和韓澤自然緊隨其後。


    一杯熱酒下肚,身體頓時暖和不少。韓澤以前的老營長就是江浙人,也特別喜歡喝黃酒,私下裏韓澤喝過不少次。看到杯底的幾顆枸杞子和細薑絲,韓澤就知道殷泠和梁玉民應該都很會喝花雕,因為老營長冬天也一直這麽喝。


    他也才想起來,殷泠就是廣陵人。


    三人的酒杯皆空,韓澤卻在一旁發呆出神,看得殷泠眉頭直跳。


    可梁玉民人老成精,哪看不出她的心思,一把抓過酒壺分別給兩人倒上,打個哈哈道,“這四十年陳的花雕就是地道,比臨安老家裏的那些可醇多了。小冷,明天讓小江再送兩瓶,今年這冬天可比往年冷啊,多幾瓶酒陪著日子舒坦。”


    有梁玉民在飯桌上插科打諢,氣氛很快熱烈起來。


    而韓澤怎麽算都不是個酒瓶子,哪怕僅是幾杯黃酒下肚,性子便放開了。梁玉民見狀一下便把他過往掏了個底掉,也都是些軍旅、生活的往事,一老一少兩人聊得開心,直看得殷泠驚奇不已。


    在她眼裏,韓澤大概也和石頭差不多。


    不知道梁老頭打得什麽主意,索性不管,她就在一旁吃菜,不時抿兩口酒,順道聽聽韓澤這個家夥對過去亂七八糟的回憶。


    韓澤的過往沒有太多色彩,平鋪直敘,隻有孤獨、寂寞。


    幼年喪母,父親遠走,被丟進兒童福利院,自此無親無故,十年春秋往複孑然一身。他從未追求過什麽,也從未奢望過什麽,甚至也不知道活在世界上有何所圖。如果沒有這場災變,數十年後,這道身影就會埋沒在皖北的那座城市裏,化作一抷灰燼。


    可梁老頭卻越聽越心酸,老眼泛紅,拉著韓澤一口一個伢兒,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很快一壺一斤多重的熱酒便見了底。殷泠隻好再給兩人熱了半壺,雖然花雕也醉人,但是不傷身,偶爾喝多些也無所謂。


    韓澤確實有些醉了。


    但喝到微醉的人往往都很清醒。


    至少在此時此刻,他們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借此傾瀉什麽。然後第二天醒來會因為同樣的原因忘記。不管怎樣,我那時候隻是醉了。


    殷泠望著對麵眼神迷離,卻臉色平淡的韓澤,終於有些好奇他心底的秘密。


    她知道,這個人的心裏埋著東西。


    嗚——


    就這時候,窗外忽然響起了尖厲的警報聲,韓澤朦朧的醉意瞬間驅散了大半,殷泠也一把從裏屋抓過了pda,上麵正閃爍著醒目的紅色提示。


    “怎麽了?”梁玉民還算鎮靜,放下酒杯道。


    殷泠快速掃了一遍pda上的信息,臉上全是掩不住的驚色,隨後才朝兩人道——


    “聯合作戰局直令,緊急動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球陷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餘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餘生並收藏全球陷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