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藥、填彈、堵馬耳。


    蒙馬眼的黑布係在馬韁繩上。


    纏刀柄的白布係在刀柄上。


    巡馬衛將士們緊盯著穀口的位置,緩緩伏下身。


    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胯下的戰馬似乎被他們的情緒感染到了,一個個雀躍的揮動著馬蹄,刨著地。


    山崖頂上。


    民夫們摸索著身旁的石塊,呼吸有些沉重。


    捧日軍將士們手裏握著弓弩,小心翼翼的伏在地上。


    馬賊們感受到了獵物即將入甕,變得十分的興奮,一個個躍躍欲試的瞪著眼珠子。


    山崖西側。


    劉亨吐了一口唾沫,緩緩的匍匐到了山頂上,抬眼望了出去。


    穀道西口。


    黃頭回紇的小股兵馬,歡呼雀躍著衝進了穀道。


    他們在穀道內疾馳,馬蹄聲響徹整個穀道。


    劉亨眯了眯眼,對衝進了穀道內的黃頭回紇小股兵馬充耳不聞,眼睛一直盯著黃頭回紇兵馬的行軍大隊。


    當一個披著一張虎皮,脖頸上掛滿了獸牙,腰間懸著金刀的黃頭回紇人,領著兩萬兵馬,緩緩的進入到了穀道內以後,劉亨翻過身,滑下了山頭。


    “搖旗!”


    巡馬衛將士聽到了命令,立馬取出了一杆紅色的信旗,對著山腰處晃了起來。


    當山腰處升起了紅色信旗的時候。


    巡馬衛將士立馬收起了信旗。


    趴在穀道中段的張元已經,已經看到了穀道西側山腰上升起的紅色信旗。


    “準備!”


    民夫們聽到張元的吩咐,抱起了石塊。


    捧日軍將士、馬賊們,一個個拿出了弓弩,抽出了箭矢。


    嚴陣以待。


    張元目光再次的落到了穀道內,眼看著黃頭回紇的小股兵馬從穀道內穿行而過,眼看著那個脖頸上掛著獸牙的黃頭回紇人率領著兩萬兵馬晃晃悠悠的從他眼前走過。


    穀道東口。


    黃頭回紇小股兵馬,已經出現在了穀道外,正在枯黃的草地上肆意狂奔。


    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從穀道內湧出。


    瞬間。


    穀道東口外的黃頭回紇兵馬超過了一萬之數。


    巡馬衛將士們緊盯著那些身影,眼中充滿了戰意,他們下意識的將馬韁繩一點一點的纏在了手腕上。


    山崖頂上。


    張元細數著從穀道內穿行而過的黃頭回紇兵馬。


    當通過他眼前的兵馬超過了四萬以後。


    張元嘴角勾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嘿……”


    微不可查的笑聲隨風而逝。


    張元彎弓搭箭,猛然起身,怒吼了一聲。


    “殺!”


    “嗖!”


    一瞬間。


    清脆悅耳的哨子聲,傳遍了四方。


    張元射出的那是一支響箭,一支可以讓穀道兩側所有人聽得見聲音的響箭。


    一杆杆大旗,在響箭聲落地的時候,從山崖兩側立起。


    一道道人影,在響箭聲落地的時候,從山崖兩側立起。


    弓弩,出現在了每一個人手裏。


    利箭幾乎在同一時間射出。


    刹那間。


    喊殺聲四起,玹聲大作。


    穀道內的黃頭回紇兵馬,還沒有回過身,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已經落到了他們頭頂。


    穀道內的黃頭回紇兵馬感覺到自己似乎一瞬間陷入到了重重圍困當中。


    “噗呲噗呲……”


    一道道的箭矢戳穿了黃頭回紇兵馬的身軀。


    一朵朵血花在一聲聲尖叫聲中,綻放而開。


    穀道內的黃頭回紇兵馬瞬間亂成了一團。


    進,前麵的兵馬還沒有通過穀道,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根本衝不過去。


    退,後麵的兵馬還沒反應過來,還在下意識的往穀道深處湧,退不出去。


    進退兩難,隻能任人宰割。


    山崖上的民夫、馬賊、捧日軍將士,用盡了渾身的手段,在奮力的往穀道內投擲一切可以殺敵的東西。


    穀道東口。


    響箭聲響起的時候。


    已經出了穀道的黃頭回紇兵馬,在下意識的回望穀道內的慶幸。


    一直盯著他們的巡馬衛首領,激動的渾身顫抖著大喊,“兄弟們,殺過去……”


    不等他話音落地。


    一騎已經如同離弦的箭矢一樣飛奔了出去。


    那是魚遊。


    兩柄長刀,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魚遊的手裏。


    魚遊伏在馬背上,目光在一瞬間,充滿了興奮的光芒。


    巡馬衛將士們求戰心切。


    魚遊求戰的心思並不輸給巡馬衛將士。


    他是個武人,是一個武藝高強的武人。


    心裏總會有一些嗜殺的念頭。


    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讓他放開手腳的廝殺一場。


    如今碰到了機會,他自然要放肆的廝殺一場。


    不論成敗,不論生死。


    縱然此戰以後,被寇季拴在身邊,他也無怨無悔。


    巡馬衛首領口口聲聲的說,經曆了此戰,縱然被寇季拴在寇府門口,他也心甘情願。


    魚遊心裏亦是如此想的。


    “狗日的!”


    巡馬衛首領見魚遊拔得了頭籌,氣的直罵娘。


    但他的動作並沒有因此緩慢下來。


    反而變得更加快。


    三千鐵騎,在他的率領下,洶湧澎湃的往穀道東口衝去。


    “轟隆隆……”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緩緩響起,越響越烈。


    當戰馬的速度真正被催動了出來以後,巡馬衛首領果斷喊道:“蒙馬眼!”


    三千鐵騎,甩起了馬韁繩上的黑布,蒙上了馬眼。


    馬在一瞬間變成了聾子、瞎子。


    除了往前衝,還是往前衝。


    一往無前。


    就在三千鐵騎衝出了一裏地的時候。


    魚遊已經衝到了穀道東口。


    魚遊輕甲單騎,速度遠比披著厚重的盔甲的巡馬衛將士們要快。


    而且他胯下,可是一匹真正的千裏馬。


    “禦敵!!”


    脖頸上掛著獸牙的黃頭回紇將領,在聽到了穀道裏慘叫聲四起的時候,就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麽。


    他們退不回去,就隻能殺退眼前的敵人。


    從正麵殺出一條血路。


    黃頭回紇的騎兵們抽出了腰間的彎刀,凶狠的殺向了單騎衝來的魚遊。


    魚遊就好似沒有看到衝過來的黃頭回紇騎兵。


    他猶如一枚炮彈,迅速的洞穿了擋在他前麵的黃頭回紇騎兵們。


    任由刀兵加身,去勢不減。


    論智慧謀略,魚遊比不上張元。


    論軍陣之道,魚遊連巡馬衛首領都比不上。


    可論千軍萬馬中,取敵人上將首級,普天之下,也隻有那麽三兩個人比得過他。


    但那三兩個,很少會出現在戰場上。


    因為他們跟著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人。


    那兩個最尊貴的人不會出現在戰場上,所以他們也不會出現在戰場上。


    所以,真正能做到在千軍萬馬麵前取敵人上將首級的,唯魚遊一人爾。


    “噅噅……”


    魚遊幾個呼吸,就穿過了黃頭回紇兵馬的防線,出現在了那個帶著獸牙項鏈的黃頭回紇將領麵前。


    在其驚恐的眼神中,殘忍的一笑。


    “嘿……”


    奮力的揮動了手裏的雙刀。


    黃頭回紇將領驚恐的舉刀迎敵。


    “當!”


    “噗呲!”


    魚遊手裏的雙刀,砍斷了黃頭回紇將領手裏的彎刀,深深的砍進了黃頭回紇將領的身軀中。


    黃頭回紇將領的身軀,瞬間被切成了兩半。


    刀是鋒利,用力之深,由此可見。


    鮮血濺滿了魚遊一臉。


    黃頭回紇將領胯下戰馬的半個耳朵,在魚遊回刀的時候,也被削掉了。


    戰馬拖著黃頭回紇將領的殘軀,瘋魔似的在戰場上橫衝直撞。


    鮮血灑滿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哈……”


    魚遊暢快的放聲大笑。


    黃頭回紇的兵馬被嚇的一時間沒了動作。


    兩個呼吸以後才回過身,殺向了魚遊。


    魚遊握緊了刀,猶如狼入羊群,暢快的揮舞起了長刀。


    “噗噗噗……”


    刀破肉身的聲音,接連不斷。


    “砰砰砰……”


    火槍聲在魚遊陷入到了重圍的時候響起。


    一個個黃頭回紇的騎兵,身軀上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血洞,跌落下了馬背。


    兩輪火槍聲響完了以後。


    三千鐵騎已經衝到了黃頭回紇兵馬的麵前。


    一頭狼,衝進了羊群,引出了一場殺戮。


    一群狼,衝進了羊群,那就是一麵倒的屠殺。


    黃頭回紇的兵馬在反抗,奮起反抗,拚盡了所有力氣反抗。


    可他們手裏的彎刀砍斷了,也沒能在鐵騎的重甲上,劃拉出一個傷口。


    “投降!!!”


    “投降了!!”


    “……”


    頭羊已經被誅,又傷不到別人。


    除了投降,黃頭回紇的兵馬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三千鐵騎,從敵陣一頭殺到了另一頭。


    不等回身。


    黃頭回紇的兵馬已經跳下了馬背,跪地請降。


    巡馬衛首領瞥了一眼那些沒骨氣的黃頭回紇兵馬,對魚遊冷冷的道:“我留下兩百騎給你,是殺是收,你看著辦。”


    魚遊興奮的道:“全殺了!”


    巡馬衛首領翻了個白眼,“三萬多人,殺了幾千,還剩下近兩萬多,你殺的玩?”


    魚遊被懟的說不出話。


    巡馬衛首領卻懶得再打理他,帶著兩千多騎的巡馬衛,衝進了穀道。


    穀道外的黃頭回紇兵馬,還有請降的機會。


    穀道內的黃頭回紇兵馬,根本沒有請降的機會。


    山崖上的那些弓弩手,投石手,隻有少數人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其餘的人,有一大部分可能半輩子都沒摸過刀。


    所以他們射箭,投石,全憑借心意,感覺。


    要砸死誰,要射死誰。


    他們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


    巡馬衛將士們衝進了穀道裏以後,也沒有收攏俘虜的意思。


    他們是重甲騎,不是步卒。


    收攏俘虜隻會拖慢他們前進的腳步。


    穀道對巡馬衛將士們而言,是一個天然的戰場。


    他們不需要擔心敵人會從兩邊逃跑,也不需要輔兵輔助,一路莽過去足以。


    穀道西口。


    年邁的黃頭回紇可汗那耶坐在馬背上,眼看著麾下的兵馬慌忙的從穀道內退了出來,大多身上帶著傷痕,憤怒的瞪著眼睛咆哮。


    “宋人!”


    “宋人!”


    “你們該死!”


    “……”


    從穀道裏逃出來了一個黃頭回紇將軍,身上插著一支箭矢,策馬跑到了黃頭回紇可汗那耶麵前,跌落下了馬背,連滾帶爬的撲到了黃頭回紇可汗那耶馬前。


    “汗王,快撤,快撤,山穀裏有數之不盡的宋兵!”


    黃頭回紇可汗那耶憤怒的抽出了腰間的彎刀,一刀砍了那個將軍的腦袋,舉起帶血的金刀,衝著四周怒吼道:“亂我軍心者,該死!”


    黃頭回紇兵馬見此,人心有些浮動。


    黃頭回紇可汗那耶的謀士,狼山部首領提克薩策馬上前,低聲道:“汗王,宋人埋伏在此,想必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我們守在此處,隻會吃虧,不會占便宜。”


    黃頭回紇可汗那耶紅著眼低吼,“五萬兵馬,身陷宋人手中。你告訴我,怎麽退?我們在沙州,逼的宋人不敢出城一步。


    如今卻在宋人手裏,遭到了如此大的恥辱。


    此仇不報,我還有何顏麵身居汗位?”


    “可如今宋兵勢大,我們在此地跟宋兵對持,討不到便宜。青塘兵馬已經侵入到了我國東南境,我們在這裏耽誤的時間越長,耗損的兵力越多,對我們越不利。”


    狼山部首領提克薩低聲勸誡。


    黃頭回紇可汗那耶怒握起了拳頭,憤怒的道:“你覺得裏麵的宋兵,真的數之不盡嗎?”


    狼山部首領提克薩搖頭道:“臣自然不相信裏麵的宋兵真的數之不盡。宋兵若是真的數之不盡,也不會在穀道內設伏。


    以宋人的秉性,肯定會跟我們堂堂正正一戰。


    而且從此前宋兵經過的城池送過來的消息看,宋兵的人數不過數千人而已。


    並沒有發現其他的兵馬。


    宋兵一路上穿過我回紇境內,並沒有攻城拔寨,足以說明,宋兵的數量並不多。”


    黃頭回紇可汗那耶質問道:“那你覺得,我率領十四萬大軍,敗在了數千宋兵手裏,若是傳出去以後,我還能不能統領回紇諸部?”


    狼山部首領提克薩聞言,u看書 ukanhu.co長歎了一聲,沒有回話。


    那耶率領十四萬大軍,敗在了數千宋兵手裏,消息若是傳回了回紇境內,一些實力強橫的回紇頭人,恐怕就不會再臣服在那耶腳下。


    黃頭回紇人崇尚狼,信奉狼。


    他們做事的方法,也跟狼一模一樣。


    一旦狼王無能。


    那麽有能力的狼,就會向狼王發起攻擊,驅逐狼王,競爭出新的狼王。


    黃頭回紇可汗那耶擲地有聲的道:“我就守在此地,等著那些宋人出現在我麵前,不殺他們,我誓不返回。”


    “汗王,不可意氣用事……”


    “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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