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指了指身後的屋舍,“那是你的目光太短淺……你去我房裏,拿著那些文書好好看看,你就知道我大宋有多麽夜郎自大,多麽自欺欺人。”


    李昭亮一臉不相信的進入到了寇季的屋內,抱著寇季看過的那些文書回自己房裏去了。


    他覺得寇季的話有些太誇張了。


    他要好好的看一看文書,找出足夠的證據,證明寇季在說大話。


    寇季在李昭亮走後,長出了一口氣,低聲自語,“一群夜郎自大的棒槌,老子受夠你們了。


    這大好河山,交給你們治理,遲早會被你們恭送到別人手裏。


    老子也不想再跟你們玩那些勾心鬥角的把戲了。


    老子也不想再躲在背後,給你們擦屁股了。


    自此以後,你們都乖乖給老子躲開。


    你們不行,老子來。


    誰擋老子的路,老子殺誰。”


    “四哥要殺誰?”


    寇季的話剛說完,劉亨提著一柄滴血的長劍,出現在了寇季麵前,一臉疑惑的發問。


    寇季的目光落在了劉亨身上,認真的道:“誰擋我的路,我殺誰。”


    劉亨心頭一跳。


    寇季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


    可劉亨聽著卻極不平靜。


    他從沒見過寇季如此認真,如此平靜的講話。


    他感覺,寇季可能要殺很多人。


    因為此前寇季說說笑笑的時候,直接、間接死在寇季手裏的人就已經成千上萬。


    如今寇季要認認真真的殺人。


    那麽死在寇季手裏的人,就會更多。


    劉亨強壓下了心頭的震驚,沉聲問道:“所以,四哥要殺誰?”


    寇季抬起手,接住了幾片飄落的雪花,冰冰涼涼。


    等到雪花在寇季手裏消融的時候,寇季淡然道:“那些不成器的,全殺了吧。留著他們,遲早是個禍害。”


    劉亨心頭一驚,遲疑道:“四哥不是說,那些罪責輕的,要一一甄別過,再做定奪嗎?”


    寇季收回了手,背負在身後,道:“沒那麽多時間一一甄別了……鎮國、興國兩支禁軍,還有三日才能抵達西寧城。


    等他們到了西寧城以後,還得休整幾日。


    時間太長。


    他們耽誤得起時間,可被困在沙州的將士們,卻耽誤不起。”


    聽到寇季這話,劉亨已經猜到了寇季要做什麽,可他卻不敢信,追著寇季問道:“四哥打算怎麽做?”


    寇季目光落在了劉亨身上,淡然笑道:“我準備運送一批糧草,先行一步,趕往沙州。路經宗哥城的時候,準備去拜訪一下青塘讚普角廝羅。”


    劉亨難以置信的盯著寇季。


    寇季擺手道:“征調三千禁軍隨行,征調兩萬民夫押送糧草……下去準備吧。”


    劉亨站在原地沒有動,神色凝重的道:“四哥,隻有三千禁軍護衛的話,我們押送的糧草,很難穿過黃頭回紇的疆土。”


    寇季低聲笑道:“所以我打算去青塘,找角廝羅借調一批兵馬,護送我們去沙州。”


    劉亨一愣,皺眉道:“角廝羅此人最善於謀劃,喜歡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他不可能讓青塘的勇士做我們的馬前卒的。”


    寇季自信的笑道:“他會的……”


    劉亨見寇季有些盲目的自信,急忙勸誡道:“四哥,你沒有見過角廝羅此人,角廝羅此人……”


    劉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寇季淡然笑道:“相信我,角廝羅一定會答應的。”


    “四哥?!”


    “不必多言,下去準備吧。”


    “……”


    劉亨見寇季主意已定,不容拒絕,就知道自己說再多話也沒有用,唯有哀歎一聲,下去照著寇季的吩咐做事。


    他心裏暗自打定主意,若是寇季從角廝羅手裏借不到人手,他就借著安子羅部的青塘勇士,將寇季留在宗哥城。


    等到了李昭亮率領著鎮國、興國兩支大軍追上來以後,再一起去沙州。


    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寇季去冒險。


    寇季在安子羅走後,背負雙手,回到了房裏,躺在熱炕上睡下。


    一夜無話。


    翌日。


    清晨。


    李昭亮盯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了寇季的房門外。


    剛湊近了寇季的房門,就看到寇季著一身軟甲,穿著大氅,準備出門。


    李昭亮瞪起了布滿血絲的雙眼,疑惑的問道:“你披甲持刃的,準備去做什麽?”


    寇季淡然笑道:“先行一步,趕赴沙州。”


    李昭亮愕然的驚叫道:“你瘋了?!鎮國、興國兩支禁軍還沒到,我們手裏能用的隻有三千捧日軍的將士,以及西寧軍的兩個斥候營。


    這些兵馬,還不足以護衛著我們穿過黃頭回紇的疆土。”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道:“鎮國、興國兩支禁軍,還有三日才到,等他們到了以後,你還要休整幾日。等他們休整好了再出發,恐怕到了七八日以後了。


    他們可以耽誤七八日,可遠在沙州的將士們,卻耽誤不起七八日。


    一旦他們的糧草耗盡,李元昊一定會趁虛而入。


    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救出他們。


    所以我必須先行一步。


    把糧草給他們送過去。”


    李昭亮有些急了,“你這是去送死!你要是死了,我回京以後如何向官家交代?”


    寇季盯著李昭亮,認真的道:“我意已決,你要攔我?”


    李昭亮毫不猶豫的擋在了寇季身前,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心意。


    寇季抬起手,高聲道:“請天子劍!”


    兩個巡馬衛的漢子,捧著天子劍出現在寇季身邊。


    寇季手握天子劍,喝道:“李昭亮聽令!”


    李昭亮不甘的躬身施禮道:“臣李昭亮聽令……”


    寇季鄭重的道:“命爾暫守西寧城,待鎮國、興國兩支兵馬到達以後,盡快整頓兵馬,趕赴沙州。”


    李昭亮歎了一口氣,拱手道:“臣李昭亮領命。”


    寇季收起了天子劍,“如今大雪封路,大道難行,我會讓人疏通趕往沙州的大道,也會留下人手,為你們指引道路。


    等你整頓好了兵馬以後,星夜兼程的趕赴沙州即可。”


    李昭亮直起身,神色複雜的道:“你這個瘋子,你是在找死。”


    寇季盯著李昭亮道:“我敢先行一步去沙州,就有安全抵達沙州的把握。你隻管放心好了。”


    “可是……”


    李昭亮還要勸誡,見寇季提起了天子劍,隻能長歎一聲,將後半句話吞回了肚子。


    寇季收起了天子劍,笑問道:“從我房裏抱走的文書都看完了?”


    李昭亮一愣,苦笑著點點頭。


    寇季又問道:“感覺如何?”


    李昭亮沉吟了一下,歎氣道:“我大宋真的有些坐井觀天了……我從沒想到,在西域居然還有一個不弱於遼國的強國存在。”


    頓了頓,李昭亮遲疑道:“喀喇汗朝,真的那麽強大?會不會是慕子川文書上記載的誇大了一些?”


    寇季沉吟道:“恐怕比慕子川文書中描寫的,更強大……”


    喀喇汗朝可不是一個單純的西域汗國,而是一個宗教國。


    其背後的教,掌控著的不僅僅隻有喀喇汗朝一個宗教國。


    還有法蒂瑪、後伍麥葉、阿拔斯,三大帝國。


    雖說其宗教首領哈裏發已經被人架空,但喀喇汗朝依然可以憑借著宗教這一層的關係,從法蒂瑪、後伍麥葉、阿拔斯,三大帝國借調力量。


    李昭亮神情難明的道:“此去西域,我一定要見識見識喀喇汗朝。”


    寇季緩緩點頭,“我也想見識見識……”


    話音落地。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裝,向外走去。


    李昭亮沒有再阻攔。


    寇季將天子劍提在手裏,他沒辦法攔。


    他隻能跟隨在寇季身後,送寇季一程。


    李昭亮一路將寇季送到了門外。


    就看到了門外早已聚滿了人。


    兩萬民夫押送著糧食,在三千禁軍將士的護衛下,靜靜的等著寇季。


    除此之外,還有寇府的仆從,以及兩百的巡馬衛,守在一輛輛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馬車前。


    “準備妥當了嗎?”


    寇季詢問站在最前麵的劉亨。


    劉亨點點頭。


    寇季將天子劍懸在了腰間,翻身上了馬背,對李昭亮道:“三日互通一次消息。”


    李昭亮無奈的點點頭。


    寇季踢了一下胯下的馬兒。


    “走……”


    一行人冒著風雪,往西寧城外行去。


    李昭亮一直等到所有人的人影消失在了風雪中以後,才緩緩回神,哀歎了一聲。


    “你個瘋子……”


    李昭亮埋怨了寇季一句,回身對身後的部曲冷冷的吩咐道:“派人去鎮國、興國兩支禁軍中,傳我將令。兩日之趕不到西寧城,軍頭以上,皆斬。


    再派人召集西寧城內所有的官員。


    我要跟他們商量安置大軍的事宜。”


    跟隨在李昭亮身後的部曲,站在原地沒有動,一臉為難的看著李昭亮。


    李昭亮瞪起眼,“還不快去?”


    部曲苦笑了一聲。


    “老爺,第一個差事好辦,小人派人去說一聲就行。第二個差事就有些難辦了。”


    “嗯?!”


    “寇吏部把西寧城的官員快殺完了……”


    部曲一臉苦笑著說。


    李昭亮瞪起了眼睛,跳腳道:“這個瘋子!”


    埋怨完了寇季以後,李昭亮看向部曲,問道:“還剩下多少?”


    部曲哀歎道:“不到七人……皆在七品以下……”


    李昭亮揉了揉眉心,“頭疼……給鎮國、興國兩支禁軍傳令的時候,告訴他們,到了西寧城以後,直接去城外的空營裏駐紮。


    寇季惹下的爛攤子,我懶得管。


    讓後來的西寧州知州去頭疼吧。”


    丟下了這句話,李昭亮悶頭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就看到了一個大腦袋從寇季昨晚居住的房內探了出來,眨巴著眼,似乎在尋找寇季。


    李昭亮沒好氣的道:“別看了,那個沒良心的,丟下你走了。”


    李大牛這個時候從正堂內走了出來。


    聽到了李昭亮的話,急忙道:“東家還是極好的。他給孩子們留下了足夠孩子們吃一冬的糧食。”


    李昭亮不屑的道:“他富得流油,隨便從指甲縫裏摳出來一點兒,就足夠你們富貴一輩子。你們過的這麽慘,他卻隻留下了一點糧食,真摳門。”


    李大牛趕忙道:“已經很好了……東家給錢的話,小人也不敢要。”


    李昭亮沒好氣的道:“讓他們以後進我李家做事,有什麽不好的?難道我還養不起他們?”


    李大牛認真的道:“我想讓他們長大了以後,成為一個個頂天立地的人。而不是誰家的仆從。”


    李昭亮氣的直瞪眼。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我李家的仆從,我都不肯收……”


    李大牛憨笑了一聲,卻沒有搭話。


    李昭亮蠻橫的走到了寇季昨晚居住的屋前,抱起了一臉懵的餘生,惡狠狠的道:“那個沒良心的走了,以後你就跟我睡。”


    餘生一臉懵的眨巴著大眼睛,盯著李昭亮。


    李昭亮抱著餘生就往自己房內走去。


    餘生也不哭,也不鬧,就那麽任由李昭亮抱著。


    隻是他的眼珠子,一個勁的在亂飄,似乎仍舊在尋找寇季。


    ……


    大雪漫天,一連下了一天一夜。


    道路上的積雪,十分厚。


    寇季率領的隊伍想要前行,就必須在雪地裏清掃出一條路。


    清掃積雪,自然需要人。


    民夫們推著糧車艱難的前行,十分耗費力氣。


    寇季就沒有找他們去清掃積雪。


    而是吩咐了捧日軍的三千將士們去清掃積雪。u看書 .uuknshu


    對此。


    捧日軍的三千將士有所不滿。


    率領三千捧日軍將士的校尉,叫做高義。


    高處恭的遠房侄子。


    在寇季下令讓捧日軍的三千將士們清掃積雪的時候。


    高義果斷找上了寇季。


    “天使,卑職等人難以從命。”


    高義站在寇季的馬前,拱手道。


    寇季跨坐在馬背上,冷聲道:“軍令如山!你們若是不想被軍法從事!就乖乖照著我的吩咐去做!”


    高義苦著臉道:“積雪足足有一尺多深,卑職等人手裏隻有刀劍,總不能拿刀劍去砍雪吧?還請天使收回成命,莫要為難卑職等人。”


    寇季瞥了高義一眼,對身後的巡馬衛吩咐道:“將標有七號字樣的馬車趕過來,將裏麵的東西取出來,發給他們。


    剩下的棉衣,一並發給他們。”


    巡馬衛的漢子答應了一聲,讓人拆開了標有七號字樣馬車上麵的牛皮。


    一柄柄鋥亮鋥亮的鐵鍬,一根根渾圓的木棍,碼放的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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