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升拿著數張圖紙,如獲至寶,雙手緊緊的捧在懷裏,激動的看著寇季。


    “下去讓工部的匠人們,開始鍛造吧……”


    寇季淡然一笑,吩咐了一聲。


    王雲升重重的點頭,拿著圖紙就往班房外走去,走了一半,似乎意識到了不對,趕忙回過身,對寇季躬身施禮道:“下官失禮了,還請上官勿怪。”


    “行了,快去吧。”


    寇季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王雲升再次躬身一禮,拿著圖紙出了班房。


    一出班房,王雲升跑到了匠人們所在的院子,召集了在工部內供職的匠人們,一起探討了一下圖紙。


    得知圖紙上的犁頭,需要用特別堅硬的鐵料鍛造以後,王雲升立馬想起了城外瑞聖莊裏的鍛鐵作坊。


    於是乎,王雲升派人去征得了寇季的同意。


    帶著工部的匠人,匆匆出了工部衙門。


    寇季給出了圖紙,在工部衙門裏也沒有多留,隨手翻看了一些工部的文書以後,離開了工部。


    一晃三日。


    王雲升等人在瑞聖莊上借助鋼材,成功的打造出了寇季給他的兩種犁。


    王雲升迫不及待的拿到了瑞聖莊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使了一遍,真如寇季所言的那般犀利。


    當即。


    王雲升派人封鎖了鑄造兩種犁具的作坊,一封奏疏,丟進了宮裏。


    王雲升用他平生最豪邁的姿態,告訴朝廷。


    工部造出了兩種新犁,比原有的曲轅犁效率高了數倍。


    奏疏入宮。


    趙禎、寇準、李迪、王曾三人,皆坐不住了。


    大宋朝以農為本,凡是跟耕農掛鉤的事情,不論大小,朝廷都必須得重視。


    寇準當即下了相令,讓管勾工部主事寇季,將兩種新犁,獻進宮。


    同時,下令讓滿朝文武到垂拱殿內論政。


    寇季似乎早就知道了兩種犁出現以後,朝廷會召他入宮。


    所以在宮裏前來傳令的宦官到了寇府以後,他已經穿戴好了官服。


    又命府上的仆人去工部傳令,讓王雲升等人,送新犁入宮。


    寇季坐著轎子到了宮門口以後,等了片刻。


    王雲升就帶領著人,抬著兩個蓋著紅綢的新犁具,到了東華門口。


    “上官……”


    試過了新犁具以後,王雲升對寇季的態度更加恭敬。


    寇季淡然笑道:“一起進去……今日,滿朝文武將為我工部賀。”


    王雲升激動的點點頭。


    王雲升入仕多年,還真沒有在朝堂上出過什麽風頭。


    如今有一個大出風頭的機會,他自然激動。


    風頭代表的是什麽?


    名望!


    錢財!


    加官進爵!


    “入宮!”


    寇季招呼了一聲,一行人抬著犁具到了金水橋邊上,經過了禁軍將士們盤查以後,抬著犁具進了宮。


    到了垂拱殿的時候,就看到了文武大臣們幾乎全到了,此刻正待在殿內,靜靜的等著他們。


    寇季帶著工部的人入了殿,躬身施禮。


    “臣等,參見官家,參見太師……”


    寇準大手一揮,朗聲道:“不必多禮……老夫聽聞你們工部造出了新的犁具,比原有的曲轅犁效果更佳?”


    寇季拱手道:“回太師話,我工部確實造出了新犁具。”


    寇準擺手道:“農桑乃是國之根本,半點都不能馬虎。若是真有新的犁具,你工部自然是大功一件。把犁具呈上前,讓官家、老夫,還有百官們一起瞧瞧。”


    寇季點頭答應了一聲,讓王雲升帶人抬著犁具到了垂拱殿中。


    王雲升也沒有賣關子,當即掀開了兩種犁具上的紅綢,露出了兩種犁具。


    趙禎、寇準,文武大臣的目光,齊齊落在了犁具上。


    “新鐵打造的……”


    “鐵轅……比原有的木轅更耐用……”


    “兩麵犁……一般人力,恐怕很難拉動……”


    “……”


    文武大臣們盯著兩種犁具,議論紛紛。


    文武大臣們能看出兩種犁具中的優點,寇準、王曾、李迪三人,自然也可能看出。


    趙禎自然也看出了一些不同。


    原由跟皇家的一則規矩有關。


    皇家在城外的皇莊內,有那麽一片特殊的田地,就是由官家、皇後等人親自耕種的。


    趙禎登基了三年,已經去城外的皇莊上,親自扶犁,耕種了三年。


    當然了,趙禎不可能真的像是耕農一樣,一直在田間勞作。


    但是每年春種秋收的時候,他是必須要去皇莊裏做做樣子的。


    為的就是告訴天下間的百姓,朝廷很重視農桑。


    趙禎雖然看出了工部獻上的兩種犁具的不同,但是卻不知道其優劣性。


    還是陳琳在一旁小聲的告訴他,那兩種犁具中,可以一眼看出來的一些優缺點。


    寇準盯著兩種犁具,詢問道:“兩種犁具,有何優點,又有何缺點?”


    文武大臣們聞言,豎起了耳朵,靜靜的等著寇季解釋。


    寇季卻沒有開口,而是把王雲升推到了前麵。


    王雲升在文武大臣們注視下,挺直了腰板,朗聲把兩種犁具的優劣性,說了一遍。


    當聽到了王雲升講述,兩種新的犁具,可以將原有的曲轅犁一天耕種兩畝地的效率,提高到四畝、六畝的時候。


    文武大臣們,一臉驚愕。


    兩種新的犁具,居然提高了兩倍、三倍的耕種效率,他們怎麽能不吃驚。


    兩倍、三倍的耕種效率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隻要有足夠的土地,大宋朝年產的糧食,可以跟著提升兩倍、三倍。


    大宋朝的良田沒有空閑的,可大宋朝荒蕪的土地,卻多不勝數。


    若是朝廷在推行新農具的情況下,允許各地百姓酌情開荒。


    那糧食的產糧,一樣可以增多。


    新的農具不僅會帶給百姓們極大的便利,同時也能幫助百姓們節省出更多的時間去開荒。


    “不可能!”


    李諮第一個跳出來質疑。


    他倒不是為了刻意的針對寇季。


    而是他覺得,王雲升把新的犁具吹捧的有些誇張。


    提高兩倍、三倍的耕種效率。


    對於犁具而言,就相當於是一場變革。


    問題是,變革那是那麽容易產生的。


    寇季在李諮質疑的目光中,緩緩走到了兩種犁具前,淡然笑道:“到底行不行,試過就知道了。”


    寇季目光環視百官,笑眯眯的道:“事實勝於雄辯……”


    寇準聽到這話,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朗聲道:“去城外的皇莊試試!”


    沒等其他人有反對的聲音,趙禎就跟著點頭道:“朕也想看看,這新的犁具,能不能達到王愛卿所說的那般效過。”


    “去宮外……”


    當即,垂拱殿裏,上至趙禎這個官家,下至文武大臣們,齊齊輕車簡從的出了皇宮。


    汴京城裏的百姓們見到了趙禎坐著龍攆,文武大臣們一個不差的跟在身後,一個個紛紛猜測,朝中又發生了什麽大事。


    到了城外的皇莊上。


    陳琳代替趙禎,去選了一塊還沒有翻過的良田。


    王雲升扛著犁具,拉著牛,到了良田邊上。


    他婉拒了其他人幫忙,親自幫耕牛套上了兩麵犁具,趕著耕牛進了良田。


    犁頭在他的操控下,深深的紮進了泥土裏。


    良田像是被掀開了一道皮,露出了略顯濕潤的泥土。


    耕牛拉著犁,在良田裏不斷的來回行走。


    不多時。


    一片已經被曬的幹幹硬硬的良田,被翻了一個遍。


    趙禎、寇準等人盯著那被翻開的良田,紛紛動容。


    一些喜歡著書立說的官員們,當即撤下了一節袖子,從袖口取出了筆袋,在嘴裏潤濕了筆尖,開始奮筆疾書。


    “入地一尺,效率提高了三倍有餘……當真是國之利器……”


    王曾蹲在田邊,仔細的用手丈量了一下犁頭入地的深度,幽幽的感歎了一句。


    李迪陪著王曾蹲在田邊,看著王雲升驅趕著耕牛在田間奔走,長聲道:“有此利器,我大宋的糧產,必然會提高不少。”


    王曾讚同點點頭,站起身,走到了寇季身邊,疑問道:“這兩種新的犁具,造價幾何?”


    王曾可不是那種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


    在新犁具入地以後,他就看出了新犁具的有點。


    王雲升趕著耕牛,雖然還沒有翻過一畝地,但是就王雲升目前趕著耕牛翻地的速度而言,一天時間耕六畝地,還不是問題。


    新的犁具,不僅耕地效率高,而且入土極深。


    單憑著兩點,就足以代替以前所有的犁具。


    東西是好東西。


    隻是造價太高,不易推廣的話。


    那麽再好的東西,也無用。


    寇季聽到了王曾的問話,就猜到了王曾的心思,當即輕笑道:“造價不高……僅比市麵上的曲轅犁貴了那麽百十錢。”


    王曾聞言,臉上露出一道喜色。


    跟隨在他身後的李迪,亦是如此。


    犁具,那可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是可以反複使用多年的農具。


    一種新的犁具的價格,僅僅比原有的犁具的價格,貴了百十個錢,百姓們也是能接受的。


    畢竟,新的犁具為百姓們帶來的收益,遠超過了百姓們所敷出的那百十個錢。


    更重要的是,新的犁具帶給百姓們的收益,是可持續性的。


    而百姓們所需要敷出的代價,卻是一次性的。


    “此法獻給朝廷……我和你祖父,還有李公三人,會想辦法從國庫裏勻出一些錢財,盡快的打造一批新的犁具,下發給各地百姓。順便將新犁具的製作法子,下發給各府。”


    王曾毫不猶豫的對寇季說道。


    寇季聽了卻直搖頭。


    王曾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願意?”


    李迪盯著寇季道:“難道你是想等朝廷發放了賞賜以後,才肯獻上新犁具的做法?”


    寇季搖頭一笑,“您二位可是誤會我了。我還沒有到那種為了錢財、官爵,出賣良心的地步。我既然拿出了這兩種犁具,就是為了讓百姓們獲益。


    隻是,新的犁具,想要推廣下去,還有一些困難。”


    王曾眉頭一挑,盯著寇季沒有說話。


    李迪則冷哼道:“有我二人盯著,誰敢在這件事上做手腳?活膩味了?”


    寇季笑道:“首先是鐵料的問題。新犁具想要耐用,就必須要用新鐵料。隻是我手上煉製出的新鐵料,數量不多,恐怕很難供應我大宋百姓們的需求。”


    王曾皺眉看向寇季,“煉製新料,出了岔子?”


    寇季搖頭笑道:“那倒沒有……隻是李三司斷了我鍛鐵作坊的鐵礦供應。沒了鐵礦,我鍛鐵作坊無法煉製出新鐵啊。”


    李迪皺起了眉頭,沉聲道:“你為何不索性把鍛造鐵料的法子,也一並獻上來?由朝廷鍛造新的鐵料,效率會比你自己小打小鬧高不少。”


    寇季依舊搖頭,道:“別的法子能獻,鍛造新鐵料的法子卻不能獻。”


    “為何?”


    “為何?”


    王曾問了一句,寇季重複了一句,低聲道:“虎字軍在城西校場上揚威,u看書.uunshum 有一半就是借著新鐵料。新鐵料的堅硬已經深入人心。


    鍛鐵的法子一旦交給了朝廷,若是被人泄漏了出去。


    必然會被周遭的四鄰利用。


    屆時,他們會穿著我們創出的鐵料打造的盔甲、兵刃,來對付我們。


    我寧願把鍛造新鐵料的法子付之一炬,也不會讓它們流落到外麵去。”


    王曾、李迪二人聞言,對視了一眼,心裏長歎了一口氣。


    大宋朝藏不住秘密的事情,不需要寇季提醒,他們也知道。


    遼國現在所用的一些兵甲的鍛造技藝,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大宋傳過去的。


    床弩、重弩等大宋倚重的弩的製作方法,遼國也有。


    若不是床弩、重弩製作技藝過於繁瑣,造價過於高昂,恐怕遼國的兵馬,也配備上了重弩、床弩。


    遼國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征服了四鄰。


    論軍卒的戰鬥力,遼國很強橫。


    可是論富庶。


    遼國跟大宋差的可不是一個台階。


    這也是為何遼國總是要征討大宋的原因。


    在遼人眼裏,大宋真的非常非常富庶。


    富庶到他們睡著了,做夢也會惦記。


    大宋可以很奢侈的給所有禁軍將士們配備上步人甲。


    可遼國卻沒辦法給遼國所有的將士配備上鐵甲,甚至連一般的皮甲,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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