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己醜(十三日)夜晚,天降異象——空中流星交織如梭,大如杯碗,到丁酉(二十一日)才止。


    很多人都見過流星,流星雨也見過,卻沒見過持續時間如此長的流星雨,而且流星大得出奇。亮度驚人,仿佛天上同時多了幾個能動的月亮。


    先時,眾人覺得有趣,紛紛出來觀看,可時間久了,謠言四起,有人說由於人間連年戰亂,天神要懲罰人間。古人迷信,見此狀驚得夜不能寐。


    擔心黃雛菊害怕,皮日休領著詩蘭每晚陪在黃雛菊身邊,黃雛菊時常念道——要天塌地陷了嗎?


    黃雛菊都害怕,就別說膽小的詩蘭了,鑽進皮日休懷裏,不敢說話,嚇得瑟瑟發抖。


    皮日休笑道:“還不趁機許願,怎的嚇成這般模樣了。”


    “許願?”


    “流星雨是神仙降臨的征兆,此時許願,最為靈驗。”皮日休心中壞笑。


    不久後,詩蘭虔誠地跪在地上,嘴唇翕動,念念有詞,也不知她許了什麽願望,反正歸來之後不是那麽害怕了。相比之下,黃雛菊看起來倒是坦然得多,懶懶地躺在床上,不時用手指敲打床幫。


    “趙璋,我聽說你把二叔送走了,也不知二叔身邊有多少人,能否順利闖過層層關卡。”


    “憑他身材,恐被征兵。所以我讓他假扮斷臂,身邊隻有兩個瘦弱兵丁(嘎子係列)。他們身上錢不少,隻要不遇到大規模亂軍,就沒問題。”


    聞言,黃雛菊不再說話了,看得出來,她對家人還是很掛念的。


    皮日休眼珠轉了轉,對黃雛菊說:“如今我們身邊隻有二百名親兵,我覺得人手有點少。”


    黃雛菊說:“能給你留兩個旅已經很不錯了。早先我去找父皇商量此事,還被父皇臭罵了一頓呢。”


    “如果實在不能增加人手,那麽……我想升級士兵們的武器。”皮日休遲疑了一下說。


    “你想升級什麽樣的武器?”黃雛菊皺眉問。


    作為大長公主,這些衛兵是保護她的,本來皮日休的親兵已經全部被調走。如今皮日休想給士兵升級武器,黃雛菊擔心皮日休還要另外打算。


    “長矛、馬朔、明光鎧和弩。”皮日休說。


    “馬槊和明光鎧太貴了,不知要花多少銀子。而且你又沒有工匠。”黃雛菊說。


    “現在錢的問題好解決,但工匠的問題卻不好解決。”皮日休皺眉說:“最大的問題也不是工匠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現如今,我培養的親兵隻剩下章幫道、李坎山、方成讖。錢喜兒是我用五千錢從右領軍衛裏買回來了的。”


    “你原來的親兵多被分配到北衙禁軍和東宮十率,禁軍參將是堂兄黃昶,那人腦子一根筋,我跟他說他也不聽。東宮十率那邊是我二哥的兒子黃祖貴,祖貴年紀小,而且腦子靈活,他倒是會聽我的。”黃雛菊無奈地說。


    “老丈人真會選人啊。弄這麽個油鹽不進的東西當禁軍統領,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聽說曹皇後想出宮都出不去,嗬嗬,這可真是有點意思。”皮日休揶揄道。


    黃雛菊冷下臉來道:“休要議論我家的事。如今你貴為宰相,不還是父皇賜你的,你不感恩,還總想著重掌兵權。我看你這是自討苦吃。”


    “言之差異。”皮日休顯得有些惋惜地說:“雖然你是皇帝的女兒,可我從來不避著你。我跟你說過,我此藥要離開,不僅僅是離開長安,也要離開你的父親。現在我要你一句明確的話,如果我要走,你到底跟著我,還是跟著你父親。”


    “咱們不能一起走嗎?”


    “不能。”


    “為什麽?”黃雛菊激動地說:“難道你不願與我父同生共死?”


    皮日休搖了搖頭,說:“別人的死,是因為他們無法選擇,而我卻可以選擇不死。不光我自己不死,全家人都可以不用死。”


    “趙璋,傳說你會推算,你果真會推算嗎?那你跟我說說,爹什麽時候會死?”


    “你別跟我說這些,我隻要你一句話,到底跟我走,還是跟你爹走。”


    “我現在做不了決定。”


    “如果我現在就要走呢?”皮日休逼問道。


    “我……”黃雛菊遲疑了好久說:“嫁雞隨雞,我隻能跟著你走了。可是你真的會現在走嗎?”


    “當然不會。”皮日休笑了,攥住夫人的手說:“到時候我會安排的,你知道我派出許多親兵布置住處,果不其然,有一些人沒了下落,估計像你說得一樣,他們見財起意,遠走高飛了。不過大部分親兵還是能做到忠誠的。”


    “哦…”


    “現在,我最大的問題不在外麵,而是在家裏。如今公主府附近有兩支部隊,分別是北衙衛的右龍武軍的一旅和東宮右內率的一旅,他們表麵上是來保護,實則是在監視。有他們在,我們無論如何也是走不脫的。”


    “那你打算怎麽辦?”


    “這個就要靠你了。我想把徐丁、羅忠、羅雲、羅英、鮑長信、倪讚、孔鐸、徐鳳、李振、王海、嘎子十三他們撤回來。”


    “那三千鐵甲呢?”


    “三千鐵甲隻能送給孟楷了。uu看書 .uukahu.cm”


    三千傀儡鐵甲兵拱手送人,實在是太令人難過了,可此時皮日休也別無選擇。如今孟楷駐守長安西,對抗李鋌和黃頭軍,此時無論怎麽說,也不可能撤出三千兵。但隻撤出十個人,應該並不很難。


    於是皮日休書信孟楷,懇求把這十個人以傷兵名義送回城。如有可能,最好多送些回來。想了想,擔心這信落到敵人手裏成為把柄,幹脆撕掉信箋,命錢喜兒跑一趟。


    錢喜兒才十三歲,個子也還很矮,看起來就是個孩子,沒人會擔心他搞出什麽大名堂來。來到孟楷營中,直接尋找張歸霸將軍。把皮日休的想法說了出來。麵對張歸霸,皮日休沒做任何隱瞞,直截了當地說,要為離開黃巢做準備。


    張歸霸眉頭緊鎖,為此還殺了兩個可能偷聽到消息的監軍手下。然後把徐丁、羅忠等十個人喊來,每人軍仗二十,不受傷也讓你受傷,然後送回長安城。


    另外張歸霸還讓五十名皮日休手下傀儡,化妝被軍隊抓來服役的壯丁,一起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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