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江湖了,這三省總捕頭何旗揚雖然是官差,但更是江湖弟子。


    他既然做了對不起江湖朋友的事情,自然要受到來自江湖的報複。


    這對厲若海等人而言,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現在楊行舟卻提議將此人交給官府處置,也難怪厲若海懷疑楊行舟是否朝廷中人。


    楊行舟做了多年皇帝,所謂養移體,居移氣,行走坐臥畢竟與眾不同,身上透露出的貴氣,絕非江湖中人所能擁有,隻是在他身邊,就給人一種隱隱的壓力。


    這種氣度也隻有多年上位者才能擁有,厲若海眼光見識都是非凡,自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麽,因此才向楊行舟詢問身份。


    其實他詢問楊行舟的身份是假,轉移韓柏的注意力才是真的。


    自從知道韓柏擁有了赤尊信傳給的魔種才有如今的變化後,厲若海便知道韓柏已經走上了一個誰也難以預料也難以控製的道路,這魔種乃是魔門十二天魔策中修煉至大成者的產物,玄之又玄,難以琢磨,難以把握,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場。


    厲若海為了挑戰龐斑,曾對魔門的道心種魔大法進行過極為深刻的推敲,他與毒醫烈震北是多年好友,兩人曾私下裏交流過對龐斑修行的這門心法的猜測,若論天下間對魔種最了解的人中,除了龐斑本人與慈航靜齋的人之外,就要數厲若海最了解了。


    他知道此時韓柏狀態極其不對,若是真讓他殺了何旗揚的話,那麽他將會被殺伐之意控製,從而會化身為一個嗜殺的魔頭,而韓柏本性不壞,乃是一個具有孩子心性的小青年,魔性和人性雜糅,如此精神上自然會產生強烈的衝突和自我否定,而駕馭魔種最重要的就是對自身精神的絕對掌控。


    一旦精神散亂,那將會產生極其嚴重的後果,雖然此時厲若海能強行中斷韓柏的殺意,將其打暈或者將其點穴控製住,但這畢竟是外力所為,已然落了下乘,最好的辦法則是讓韓柏自己控製住殺意,那才是對魔種真正一次收服。


    他是這般想的,其實楊行舟也是如此想,武道修為到了兩人這般地步,都對韓柏的狀況有自己獨特的理解,楊行舟對何旗揚出手,也是為了減少韓柏的殺意,由他出手起碼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否則的話,真要是韓柏出手,怕是會發生不可測的後果。


    果然見到楊行舟出手,韓柏的殺意明顯減少了許多。


    楊行舟與厲若海同時感應出來,兩人對視一眼,楊行舟哈哈一笑,手中依舊拎著何旗揚,對厲若海笑道:“厲兄,我以前倒是算得上是朝廷中人,不過現在已經是自由身,與朱元璋沒有什麽關係,但與他也不是什麽仇家。”


    厲若海點頭道:“原來如此,朱元璋也幸虧沒有你這麽一個仇家,否則的話,相信他一定難以睡的安穩。”


    大廳眾人見他直呼朱元璋的姓名,都感驚愕,雖然江湖高手一向不把朝廷官員放在眼裏,但當眾直呼當今天子的姓名,這種大不敬事情畢竟很少有人做。


    韓柏睜大了眼睛,也感到一種吃驚和興奮,注意力再次被轉移,渾身殺氣再次降低。


    他自從見到楊行舟與龐斑交手之後,就十分好奇的楊行舟的出身來曆,不過非但範良極不知道楊行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就連厲若海也搞不清楚楊行舟到底是何方神聖,是以一直到現在,楊行舟的出身來曆都一直成謎。


    現在見楊行舟親口說出自己來自何處,韓柏自然好奇,注意力再次被轉移,殺氣銳減。


    到了此時,他身上的殺氣已經一減再減,必殺何旗揚的心思淡了很多。


    楊行舟與厲若海同時感應到其中細微的變化,知道韓柏已無大礙,楊行舟正欲將何旗揚的武功廢掉之時,便聽旁邊冷鐵心冷哼一聲:“何總捕頭身負治安重責,你們這些江湖匪類,竟然敢襲擊朝廷命官,真不把我古劍池的人放在眼裏了麽?何總捕頭,八派聯盟,天下一家,本人冷鐵心,家兄‘古劍叟’冷別情,你放心,冷某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八派聯盟之中,少林武當為尊,而何旗揚就是少林門下,冷鐵心作為白道十八個種子高手之一,此時見到何旗揚被楊行舟隨意拿捏,如抓雞鴨,大驚之下亦複大怒,楊行舟當著他的麵對何旗揚出手,明顯就是不把他古劍池的人放在眼裏。


    不過何旗揚身為三省總捕頭,本身就代表了極高的修為,那是有真本事的一個人,可是竟然連楊行舟隨手一抓都難以抵擋,令冷鐵心忌憚之情大起,可當著自家這麽多弟子,又不能裝作看不到,隻好為何旗揚出頭。


    不過他身為八派聯盟中的種子高手,身手自然不弱,自忖自己若是對付何旗揚的話,也用不了三招,在他看來,楊行舟之所以一招擒住了何旗揚,主要還是占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光,否則的話,真要是光明正大的對決,楊行舟即便修為再高,何旗揚也能支撐幾招。


    是以冷鐵心雖然對楊行舟等人頗為忌憚,但也不懼怕。


    冷鐵心開口之後,他旁邊年紀較長,在四男一女中看來是大師兄模樣,方麵大耳的青年道:“就算我們是毫不相幹的人,見到如此不把王法放在眼內的惡棍,我駱武修第一個看不過眼。”


    韓柏此時已經感到了自己情緒上的不妥,緩緩閉上雙目,深吸長呼,神態古怪,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不再關注。


    厲若海麵無表情端著酒杯看向窗外大街上的行人,心神似乎已經抽離了自己的身體,而風行烈輕喝熱茶,穀倩蓮則像默默含羞,垂頭無語,範良極吸著旱煙管,吐霧吞雲,四人形態各異,但誰也看出他們沒有將八派聯盟之一的古劍池這群高手放在眼裏。


    隻有楊行舟冷眼看了冷鐵心一眼,將已經被掐昏的何旗揚隨手扔到地下,輕聲道:“怎麽?你想管這閑事?老子昨天就因為管閑事,差點被人打死,你們倒好,現在竟然敢管起老子的閑事了!”


    冷鐵心緩緩向楊行舟走來,冷冷道:“你差點被人打死,那是你本領不濟,怨不得別人!”


    楊行舟眉頭一挑:“這麽說來,你的本領一定是很強了?”


    冷鐵心道:“不敢說強,打敗閣下還是綽綽有餘!”


    在他與楊行舟對峙之時,他身後的四名弟子已經齊刷刷將楊行舟等人圍住,一名弟子將何旗揚扶起,其餘三名弟子中,剛才開口說話的駱武修年少氣盛,見這幾人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內,那忍得住,暴喝道:“議我教訓你這狂徒!”


    身子前撲,手中長劍前挑,到了韓柏身前三尺許,變招刺向韓柏的左臂,劍挾風雷之聲,名家子弟,確是不凡。


    風行烈眉頭一皺,他宅心仁厚,一方麵不想駱武修被殺,另一方麵也不想楊行舟與古劍池成為敵人,隨手拿起竹筷,手一閃,已敲在駱武修的劍鋒上。


    這兩下動作快如電閃,其它人均未來得及反應,‘叮’一聲,劍筷接觸。


    駱武修渾身一震,風行烈竹筷敲下處,傳來一股巨力,沿劍而上,透手而入,駱武修胸口如被雷轟,悶哼一聲,往後退去。


    同一時間,範良極冷笑一聲,口中吐出一口煙箭,越過桌子的上空,刺在他持劍右臂上的肩胛穴。


    駱武修右臂一麻,手中長劍不受控製的脫手墜地,一臉駭然的向後疾退。


    一聲長嘯,起自冷鐵心的口,劍光暴現。


    勁風旋起,連駱武修四名弟子人也被迫退往一旁,更不要說那些武功低微的官差,幾乎是往兩旁仆跌開去。


    冷鐵心手中古劍幻起十多道劍影,虛虛實實似往楊行舟等四人罩去,真正的殺者卻是首取韓柏,他眼力高明,已經看出韓柏狀態不對,因此出手先攻擊敵人的最弱點,以求第一時間取得主動。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剛才風行烈露出那一手,使冷鐵心看出風行烈足已躋身第一流高手的境界,故而找上韓柏,希望取弱舍強,挽回一點麵子。


    範良極眉頭一皺,冷笑一聲,從椅上升起,腳尖一點桌麵,大鳥般飛臨‘蕉雨劍’冷鐵心頭上,煙管點出。


    他也和風行列打同樣主意,現場眾人誰都不懼怕冷鐵心,但卻不想因為楊行舟出手殺死冷鐵心,以至於惹來與古劍池解不開的仇恨。


    要知龐斑退隱這二十年裏,無論黑白兩道,都靜候著這魔君的複出,故此黑白兩道,大致上保持了河水不犯井水的形勢,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均衡。


    像範良極這類打定主意不肯臣服於龐斑的黑道絕頂高手,極不願與八派聯盟鸛蚌相爭,以至便宜了龐斑這個漁翁。


    若是這冷鐵心招惹了楊行舟,別說是一個古劍池,便是整個白道八派聯盟,恐怕都將迎來一場不遜色與麵對龐斑這種大敵的噩夢。


    “叮叮叮!”


    煙管和長劍劇烈交擊了不知多少下。


    冷鐵心每一劍擊出,都給範良極的煙點在劍上,而範良極像片羽毛般彈起,保持淩空下擊的優勢,使他一步也前進不了。


    冷鐵心怒喝一聲,往後退去,胸臆間難受非常。原來每次當劍勢開展時,便給範豆極的煙點中,使他沒有一招能使足,沒有半招能真正發揮威力。


    更有甚者,是範良極煙貫滿內勁,一下比一下沉重,迫得他的內力逆流回體內,使他全身經脈像泛濫了的河川。


    他是不能不退。


    在他一生中經曆大小戰役裏,竟從未曾遇上如些高手,從未試過像現下般震駭。


    範良極淩空一個筋鬥翻回座椅上,吧嗒吧嗒再次抽了兩口煙袋,一雙腳始終沒沾上實地。


    煙火竟仍未熄滅。


    其它古劍池弟子起身拔劍,便要搶前拚個生死。


    冷鐵心伸手攔著眾人,深吸一口氣後道:“‘獨行盜’範良極?”


    範良極噴出一個煙圈,兩眼一翻:“算你有點眼力,終於認出了我的‘盜命’。”


    一直默不作聲的穀倩蓮歡呼道:“原來你就是那大賊頭。”


    範良極瞪了穀倩蓮一眼,看向風行烈:“小烈,管好你自家的婆娘!偷東西就偷東西,竟然還被人發現,還被人追到這裏來求救,實在是丟死人了!老子羞於這小丫頭為伍!”


    他是天下間最有名的大盜,生平偷盜從未失手,這次與人交手的誘因竟然是穀倩蓮來酒樓求救,以至於引來何旗揚,令韓柏魔種失控,還使得楊行舟與古劍池的人翻臉,究其原因就是穀倩蓮的偷盜本領太差,逃跑本領也太弱,不然絕不會出現如今這種局麵。


    範良極這家夥思維古怪,穀倩蓮偷東西在他看來很正常,但是偷東西被人發現還跑不了,這就不能忍了。


    穀倩蓮見範良極說自己是風行烈的“婆娘”,忍不住又羞又喜,紅暈上臉,低下頭去,跺腳輕笑:“你這老賊頭,胡說八道!”


    風行烈卻是俊臉一紅,看向自己的老師厲若海:“師父,咱們現在怎麽辦?還請您示下!”


    便在此時,一臉克製的韓柏忽然睜開了眼睛,望往窗外遠處的街道,連嘴色也張開了少許。


    同一時間,楊行舟與厲若海也感應到了一股奇怪的氣息,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向窗外看去。


    “靜庵又有傳人入世了!”


    本來靜坐不動的厲若海緩緩站起身來,uu看書w.ukah.co 輕輕歎了口氣:“真想看看這姑娘是什麽樣子!”


    他剛才在酒樓裏的時候,眾人隻是覺得他麵容俊朗,天下少有,氣質雖然冷冽,但並不駭人。


    可是此時站起來時,忽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整個人孤高冷傲,筆直的身子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杆刺破蒼天的大槍!


    英風銳氣,睥睨眾生!


    他隻是這麽一站,散發出來的無敵氣勢就令對麵的冷鐵心等人便禁不住心神大亂,齊刷刷後退。


    到了此時,他們才發現了厲若海的恐怖。


    其中冷鐵心感受尤為強烈,他身為白道八派聯盟之中的十八個種子高手之一,如今六十多歲,江湖經驗不可謂不豐富,一生之中見識過不少高手,可卻從未見過像厲若海這般恐怖的強者。


    便是當今白道第一高手無想僧和不老神仙兩人,似乎也比不過麵前這個可怕的英俊男子。


    一霎時,他心中念頭狂閃:“此人是誰?此人是誰?”


    ps:嚇死了,嚇死了,我竟然有點感冒症狀,趕緊碼完一章四千字,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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