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的拳頭剛揮到一半,就被關山的大掌給包住了。


    習武之人,難免會形成條件反射,這個季妧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絲毫不妨礙她憤怒。


    關山下意識的反應過後,盯著季妧幾乎噴火的雙眼,終於確定她不是要抱自己。


    頓了頓,鬆開手。


    “打吧。”


    出師未捷,這拳頭還怎麽揮的下去。


    那就這麽算了?想得美!


    季妧實在是被氣的夠嗆,一腳踹到他小腿處。


    踹完,關山紋絲不動,她卻有些腳疼。


    硬忍著沒有齜牙咧嘴,不過這可瞞不過關山。


    正要說什麽,察覺到季妧腳上穿的竟是單鞋,不禁皺眉:“雪深,你趕緊回屋。”


    季妧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走兩步又頓住,回頭,發現關山從疾風背上扛了個麻袋下來。


    待他走近——什麽麻袋,根本就是個人!


    看身形應是個半大孩子,全身上下被個鬥篷包裹的嚴嚴實實。


    季妧這下是真的驚住了。


    “你出去一趟就弄了個人回來?拐的還是撿的?男的還是女的?”


    一連串問出口,不等關山回答,自己就提著燈轉到了他背後。


    掀開兜帽,把燈湊近。


    看清楚臉後,季妧頓時語塞了。


    “你怎麽把這個小紈絝給……”


    季妧還以為關山是為了給自己出氣,才把人擄了來,話說一半,趕忙去探鼻息,見呼吸還在,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死,還活著。


    “山裏碰到的。”關山扭頭問她,“放哪裏?”


    山裏?哪個山裏?八竿子打不著的倆人又是怎麽碰到一起的?


    不過眼下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既然都帶回來了,總得找地方安置,總不能往大門外一丟。


    季妧很想把這小紈絝放馬棚算了,但良知製止了她。


    “送西屋吧。”


    關山的床隻能容下他一個人,送她那屋也不合適,那就隻能委屈一下大寶了。


    油燈點亮時,大寶是睜著眼的,顯然早就被外麵的動靜驚醒了。


    “家裏來了個不速之客,讓他在你這歇一晚行不行?”


    季妧用的是商量的語氣。房間是大寶的,總要他同意才行。


    大寶坐起身,對著關山肩上那坨人形物體蹙眉凝視半晌,十分勉強的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準許,關山進屋把人放到炕那頭,季妧緊跟著抱了兩床被子過來。


    心知大寶不喜與外人近距離接觸,還特意把被子鋪的很遠。


    鋪好後,示意關山幫小紈絝把鬥篷和靴子脫掉。


    人放上去後,季妧又幫他把被子蓋上。


    大寶這時已經看清小紈絝的正容。


    這張臉讓他印象深刻,但都不是什麽好印象。


    一次是要鞭抽他和季妧,另一次更是將他當街高舉欲往地上摔。


    見大寶啪嘰沉了臉,季妧俯身捏了捏他已經不怎麽肉乎的臉蛋。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我和關山那屋都不太合適……將就一晚,明早就讓他走,行不行?”


    大寶依舊繃著臉,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季妧也覺得,讓他跟個人嫌狗厭的小紈絝睡一屋,實在太為難他了。


    “這樣吧,你今晚去我那屋睡。”


    大寶抬頭,小臉雖依舊繃著,但雙眼亮閃閃的。


    季妧正想摸他腦袋,就聽關山咳了一聲。


    姐弟倆同時轉向他。


    大寶對上他遞過來的視線,似乎哼了一聲,頭撇到一邊。


    季妧想的則是,他這風雪夜趕回來,別不是生病了。


    “我去煮點薑湯。”


    季妧進了灶房,關山隨後去院外將疾風牽了進來,沒有直接牽進馬棚,就停在灶房門口。


    借著燈火映照,季妧隱約看到,疾風背上似乎還馱著什麽。


    鼓囊囊的,像是……動物?


    她腦子轉了一下,試探著問:“你這幾天,是去打獵了?”


    關山嗯了一聲,將東西提進來給他看。


    第一次提進來的是貂,足有十數隻。第二次提進來的是狐狸,也有十數隻,


    一溜攤開擺在季妧麵前,季妧直接就傻了。


    “就、就……這些……”她一時有些組織不了言語。


    關山還以為她是嫌自己帶回的獵物太少。


    “野雞野兔那些小物就沒獵,中途意外獵了頭野豬,但回程多了個人,不好帶,扔在山林裏了。”


    季妧一聽野豬,眼都亮了。再聽他後麵的話,心都涼了。


    “扔什麽不好,做什麽扔野豬啊。野豬肉很香的,總比這、這些……”


    季妧指了指一地的貂和狐狸,它們的肉也不好吃呀。


    關山怎麽也沒想到,季妧鍾情的竟然會是野豬。


    他一時也有些無言。


    沉默半晌,幹巴巴解釋道:“它們的肉,雖不好吃,但皮毛,可以做鬥篷。”


    季妧正在那惋惜到了嘴邊又不翼而飛的野豬肉,聞言愣了一下。


    “我有鬥篷……”


    關山沒有說話,就那麽看著她。


    季妧忽然想起,前幾日方玉芷來店裏,對著她的棉布鬥篷一通貶低,而後抓著自己的錦緞狐裘又一通若有似無的炫耀。


    她當時隻覺好笑,壓根沒往心裏去。


    沒想到關山竟然……


    “所以你製弓做箭去打獵,就是為了給我也弄個那樣的鬥篷。”


    關山沒有說是與不是,隻道:“這兩種皮毛比較適合穿,比你那個暖和。”


    就因為這兩種適合,他就專獵這兩種?


    難怪野雞野兔不獵,難怪連野豬都扔。該說他死心眼,還是專一?


    季妧蹲下仔細看了看。


    狐和貂都以白色為主,間雜一些黃色或褐色,可見他獵這兩種時也是經過挑選的。


    狐狸倒也罷了,關北多狐,便是附近幾座山頭偶爾也能見到。


    貂卻甚為少見,更難能可貴的是,這裏麵還有兩隻紫貂。


    而且這麽多,做整身都可以了吧……人家方玉芷也不過就是外緣綴了一圈而已。


    季妧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其實她前世就不太喜歡穿皮草,uu看書.uukns 畢竟保暖方式有很多種,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但古代的情況有所不同。


    這裏除了棉花,用來防寒的東西很少,獵殺動物剝皮製衣,大多是出自生存需求。


    農家獵戶,誰家沒有幾件皮子衣服?貉子皮、兔皮,至不濟羊皮。


    隻除了那些上層貴人。


    他們在保暖之外,還有更高一層的要求,那就是美觀、好看。


    聽說有人為了得到一件純紅色狐裘,獵狐成百上千,不僅要火狐,而且隻要腋下那塊。


    不過,正如她自己不穿皮草、卻不能要求別人也不穿皮草一樣,她也不能把自己的觀念強加於關山。


    按當下的看法,山林之物,天地所賜,隻要不濫殺,適當的取用並沒有什麽不可。


    何況他還是為了自己……


    季妧沒轍。


    原本打算煮好薑湯再跟他秋後算賬的,這下賬也沒法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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