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的護衛踉踉蹌蹌的跑了進來,稟報說門口有人帶著張醜將軍,說是已經抓到了刺殺蓋大人的殺手。


    不等護衛說完,王慎之便已經等的很不耐的衝進了刺史府大堂,幾個看門的護衛根本擋不住,三兩下的,就被隨行的田禮等人給卸了刀槍。


    郭默看著張醜的眼神中寫滿了疑惑,指著王慎之說道。


    “阿醜,是他殺了蓋大人嗎?”


    “放屁,放屁,誰說我們公子會殺人的?”


    老三一聽郭默的話,就立刻不樂意了,直接就罵罵咧咧的嚷嚷起來。


    “放肆,這江州刺史府衙,是你等撒野的地方?”


    郭默的一個貼身親兵抽出刀來,指著王慎之等人說道。


    王慎之拱了拱手,裝模作樣的行了一個禮,掃視了一下坐的一圈的文吏,眼神淩厲至極。


    把守刺史府的郭默麾下衝了上來,把王慎之幾個人團團圍住,那些文吏也是很懂些道理,紛紛衝著郭默行了禮之後,起身離開了。


    “阿醜,你說怎麽回事,還有這些人是誰?”


    張醜是硬生生的被王慎之從營口裏拽出來的,看守的軍士看著王慎之一行人如此的凶神惡煞,根本就沒有攔截。


    被老三從榻上扛起來直接扔進了馬車裏,他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當時渾身上下都光溜溜的,還是在車裏給他隨便找了一件衫子,讓他披著就直接來到了刺史府江郭默。


    “人是我殺的~”


    張醜猶豫了一壺,才說道。


    他把路上王慎之教給他的一通說辭,包括如何發現他跟王導的來往信件,如何去他府中逼問,他又如何一番的抵抗,最後自己在無奈之下,才將他斬殺,這些話說的滴水不漏,王慎之在後麵聽的都有些相信了。


    郭默的情緒冷靜了下來,蓋肫背叛自己,私自聯絡建康王導,確實是該殺,可是他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他隱隱的記得,蓋肫似乎之前跟自己專門分析過當下的局勢,說這江州之地,不是隻靠著武力就可以穩坐的,要麽投奔門閥,要麽就投靠真正的軍閥。


    朝中上下,能稱為門閥的,無非是琅琊王氏,潁川庾氏,還有就是徐州郗鑒,不過郗鑒又是堅挺的王派人物,所以,投靠門閥的話,隻有庾,王兩個選擇。


    至於軍閥,就隻有出身寒門的太尉陶侃了。


    現在自己的手下愛將,把跟王導聯絡的蓋肫殺死,也就自然是跟琅琊王氏決裂了,若想要保全,隻能在庾,陶兩家中選擇。


    郭默心裏正盤算著,卻被那個跟著張醜一起進來的王慎之打破了思緒。


    “將軍可是想投靠陶,庾?”


    此言一出,郭默有些愕然,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這個跟著張醜一起來的人,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貨色。


    此人不但看起來氣宇軒昂,竟然是對自己內心的盤算都能猜測的如此精準,實在是有些可怕。


    “你是何人?”


    郭默沉聲問道。


    “王慎之~”


    王慎之,王慎之,郭默嘴裏念叨著這個名字,突然他眉毛一挑,在已經堆滿了各種案牘文書的漆木案子上好一頓的翻找,找了好大一半天,才像捧著寶貝一般的拿出一張已經明顯被翻看過很多次的紙。


    “可是那個作《江北賦》的王慎之?”


    郭默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弄得王慎之也覺得有些神奇。


    江州距離建康千裏,沒想到自己寫的東西竟然還會傳到這裏來,而且還被郭默記得如此清楚。


    他點了點頭。


    “晉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郭默似乎對這句話很是喜歡,反反複複


    的念了好幾遍,才抬起頭,對王慎之說道。


    “默雖武夫,可心窩子裏裝著的,就是洛都的花門彩樓,長安的甕城風雪,唉!”


    說起這些,郭默有些神傷,他不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可這些日子,心中實在是鬱悶至極。


    想想當年,晉室衰微,他寧肯拋妻棄子,也不願意對胡人有絲毫的妥協,獨自領兵,與羯人血戰河內,潁川,凡數十戰,身中刀槍不計,最後實在無奈,還想為晉室效力,單人獨騎,投奔明帝。


    明帝知人善任,曉得他是難得的勇將,繼續要他領兵淮北,抵禦石勒,功勳自是不必說。


    可如今,卻被朝中大臣猜忌,要他去做什麽管理禁軍的右將軍。


    郭默越說越是傷心,竟然不覺眼中有些淚光在閃動。


    他不懂政治,也不明白什麽門閥爭端,他隻知道,北方,那遠處的北方,數百萬黎庶淪落胡人之手,而這些個所謂的晉室肱骨,竟然還屢屢猜忌於他。


    王慎之本來還準備了不少的說辭,比如庾亮已經領兵兩萬餘,逼近江州附近的要塞湓口,陶侃領兵十萬,在巴陵聚集,虎視眈眈,隨時可順流直下。


    可現在他什麽都不想說,他覺得自己這些讓郭默最後走投無路隻能投奔到自己麾下的伎倆,實在是有些無恥。


    王慎之沉默良久。


    “郭將軍,慎之可保你無虞。u看書 w.ukanshu.m”


    說罷,也不等郭默應允,便立刻差人把陶範也叫來,就在這江州刺史的府衙裏,分別給庾亮,王導,陶侃一人寫了一封信,庾王二人,以王慎之口吻寫,陶侃以陶範的口吻寫,寫完之後,立刻快馬送往建康,湓口,巴陵。


    信的內容都差不多,都是表示郭默願意接受懲處,領罪,建議貶官罰俸,直接降五級,從右將軍,降為九品廣野將軍,所轄部曲減半,並且建議原班僚屬基本不動,繼續保持江州政務穩定。


    這樣的信,王導是沒有理由拒絕的,他原本就不打算對郭默有什麽懲處,而且這次王慎之的提議裏還說到要庾,王,陶各家分別派往江州一人,擔任刺史,長史和右司馬職銜。


    在這一點上,更是合乎王導心意,他本來就不想再動刀兵了,既然有了這麽一個緩和的解決方法,自然是樂意為之,很快就給王慎之回信,這些事情,就讓他全權代為處理了。


    陶範這邊也接到了太尉陶侃的回信,陶侃不是一個莽撞的人,如此處理,雖然還是有些讓他心裏有那麽一絲的不悅,但是相對於直接動兵,以這樣緩和的方式,再在江州掰手腕,他也沒有什麽意見。


    庾亮那邊更不必說,陶侃,王導,都已經應了,他現在本就在朝中地位有些尷尬,也不好太激烈的表態,也就應允了王慎之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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