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王慎之覺得自己隻剩下一個頭了,身上的其他東西,腿,腳,手,胳膊,能動的地方,想動的地方,都不再聽自己的使喚。


    不過好在脖子還能稍微扭動一下,雖然很痛,但好歹能強撐著咯咯吱吱的聲音,轉換一下方向。


    雪粉色綴有珍珠的紗幔繞在榻的四周,左邊是一扇半開的窗,一縷幽香,不知從哪裏竄到鼻子裏,那香氣很好聞,帶著淡淡的牛奶氣息,還有一種說不上的清甜,想要仔細吸一口再感受一下的時候,又變得難以捉摸。


    “你醒啦~”


    一個少女的聲音從側麵傳來,帶著些欣喜。


    綺煙已經在這裏癡癡的守了一天了,林媽媽聽說王慎之受傷了,著急忙慌的推掉了手上的所有事情,基本上把整個建康城所有的名醫都給請了個過來,給他來了一個大會診。


    不過令這些當世數一數二的醫家奇怪的是,這個躺在榻上的少年,無論是從氣息還是脈搏上來看,都跟睡著了沒有任何區別,絲毫不見有什麽紊亂。


    要說他確實是受了傷的話,那也僅僅是腳踝那裏有些扭傷,和一些別的地方的輕微擦傷罷了,根本就算不得什麽事情。


    可這些醫家最後受不得林媽媽的要求,隻得硬著頭皮給開了一些促進血液循環啊,或者用於外敷的跌打損傷藥,還有的實在是被逼得沒轍了,竟給開了些虎鞭鹿茸,說是給這個慎公子長長血氣。


    躺在榻上緩了好大一會,王慎之的腿腳才慢慢的有了些感覺。


    陣陣酥麻之後,整個身體都感覺在抽抽,掙紮著坐起來,想要站起來走走,隻是覺得腳上有一雙柔軟的氣墊,踩在地上的時候,仿佛有人拿著無數的小針在刺著腳心,那酸爽的感覺,就跟蹲坑時間長了的時候一模一樣。


    “妹的~”


    王慎之感覺嗓子裏卡著一個什麽東西,咳了好半天,才吐出來,是一個已經凝結了的暗紅色血塊,吐完之後,感覺舒服多了,又被綺煙強迫著胡亂的喝了兩碗不知道什麽東西的藥,第一碗還好一些,第二碗一股子濃重的腥臊氣,差點讓王慎之又吐出來。


    喝完之後,隻覺得小腹一股一股的熱流往下使勁的竄動著,看著綺煙臉上被燈映出的光澤,隻覺得更加的嬌豔可人,差點控製不住衝動,想要衝上去咬一口。


    “福貴兒,福貴兒~”


    王慎之慌忙喊來還在跟佩兒說悄悄話的小跟班。


    “怎麽了,公子~”


    “我要去遊泳~”


    “什麽泳?”


    “遊泳~”


    王慎之感覺自己的身體再不去降溫的話,馬上就要爆炸了,壓著聲音,又說了一遍。


    “遊什麽?”


    唉。


    “泅水~”


    他想了一會,終於是憋出了兩個小福貴能夠聽懂的字眼。


    “現在?別去唄,公子,水可涼啊~”


    雖說現在已經立夏,也還離著遊泳的時節有些遠,尤其是這晚上,河水還是散著透骨的涼氣,小福貴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家公子。


    拈花樓二樓燈點的不多,可福貴還是看到了王慎之紅的跟兔子一樣的眼珠子,也不敢再反駁,帶著自家公子就出去了。


    樓上,佩兒一臉狐疑的看著往河邊走的兩人,問道。


    “綺煙姐,這個慎公子什麽狀況啊,怎麽一醒了,還沒坐多大會,就要去泅水啊~”


    綺煙捂著嘴,笑著答道。


    “我也不懂~不過小妮子你啊,估計跟福貴完婚了就懂了~”


    “綺煙姐~”


    兩個小丫頭在樓上追逐調笑了好大一陣,才在乘著夜色趕回來的林媽媽的呼喊裏,乖乖的又坐回到案子邊上,處理白天沒有整完的文書。


    秦淮河畔~


    王慎之把身體整個都埋在水裏,才發覺這個身體竟然還不會遊泳,無奈,隻能讓福貴蹲在岸邊上,扶著他,勉強的讓身體漂浮在水裏。


    “公子,現在感覺這麽樣?”


    浸了好一會,王慎之的眼珠子上的紅光才退掉了一些,福貴才敢跟自家公子說話。


    他也不明白這個公子怎麽回事,剛才那些醫士的話,他也是聽見了的,那些醫士都說沒有問題,根據現在狀況來看,也是沒啥問題,隻是這大半夜的要去泅水,有些怪異了。


    “沒事啊,就是腳脖子那裏有些不太聽使喚。”


    伸出一隻手,揉搓著有些酸脹的腳踝,王慎之才想起問福貴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他隱隱的記得自己是被什麽玩意給撞了,還有就是記得一張長得極為猥瑣的猴臉男人。


    說到這些,福貴就很氣,uu看書 .uukanhu.o他是看著自家公子被撞飛的,那馬車看起來還很熟悉,看著裝飾的樣式,他好像還在王慎之大婚那日裏見過,似乎是庾家的車馬,青幔玄色車廂,四角還雕了些小的瑞獸,沒錯了,那肯定是庾家的。


    “怎麽又是姓庾~”


    王慎之有些無語,自己還沒來這個世界多久,怎麽就跟這麽一堆一堆的姓庾的給剛上了,名義上娶了庾家的媳婦,有個庾家的嶽父,再加上那個姓庾的船廠掌櫃,今天撞自己的庾家車馬,這個不怎麽常見的姓氏,怎麽到處都能見到。


    “嗯,不過那個人我就不認識了,也沒有看清楚,不知道是庾家的什麽人。”


    福貴想了一會,說道。


    主仆兩人在河邊待了一會,王慎之身上的火氣也降掉了一些,看著拈花樓裏的微弱燭火,綺煙估計還在伏案忙碌,便也不好再去打擾她。


    沿著河岸,向上遊走去,來到停著“夜雪”的桃葉渡,楊子厚他們現在就暫時在這艘船上休息,遠遠的見到王慎之向這邊走來,鋪好了上船的步道,把他們迎了上去。


    上了船,跟他們寒暄了一番,感覺到腳踝那裏的腫脹又加重了些,便不敢再去亂晃,問楊子厚道。


    “子厚啊,綺煙姑娘給我的房間安排在哪裏啊?”


    “五層,可豪華了,您快上去看看。”


    “啊~”


    王慎之歎了口氣,在福貴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磨了好大一會,才上到自己的房間。


    躺在鋪著如綢般細膩的玉席上,伴著窗外的清風朗月,累了一天的王慎之,不大會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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