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王慎之所居住的後山禪房的時候,他已經能隱隱的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眾僧誦經的聲音。


    清淨安寧的吟唱,讓王慎之有種超脫之感。


    起身,穿衣,福貴已經打好了水,掬起一捧撲在臉上,感受著井水的清涼。


    來到昨晚吃飯的佛堂,僧侶們已經做完了早課,這會準備著吃飯。


    見王慎之進來,支遁也沒跟他說話,隻是眼神觸碰了一下,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們這誦的是什麽經文啊?”


    王慎之自然是知道這個支遁大和尚不待見自己,可他還是有些好奇,這些人早上究竟誦唱的是什麽經書。


    按道理講,現在這個時代,很多經文都還沒有翻譯成漢文,曆史上的譯經大師鳩摩羅什要在十多年之後才會出生,晦澀的梵文經書這些人能明白意思?


    那這些人都在幹什麽,莫不是像現代的那些老和尚一樣,整天坐在佛堂裏,不知所雲的敲著木魚,嘴裏就會咿咿呀呀的唱——南無阿彌陀佛,就算是糊弄事了。


    反正很多香客根本就是不懂佛學,也無心修行自己,什麽《法華經》啦,《圓覺經》啦,《金剛經》啊,一概無所謂,隻是一味的想著要在佛前求財,求官,求姻緣。


    想想也真是可笑,人家佛陀菩薩,都是悉心修習佛法,修習內心,孜孜一生,所追求的都是拋棄欲念,去掉我執,得大極樂。


    哪有財,官,姻緣給你,你去找人家求人家根本就沒有的東西,真是不知道怎麽想的。


    支遁整理著僧袍,聽到王慎之的問話,有些驚奇。


    這個紈絝公子也是有意思,自己不過也就是一個凡夫俗子,之前到廟裏求簽求福的時候,他也看見了,求的都是什麽荒唐鬼,求菩薩讓拈花樓跟自己搶綺煙林公子陽痿,或者就是求菩薩讓翠屏院的媽媽忘記收花酒錢。


    這些事情是佛陀可以做到的?簡直荒唐至極。


    這會子卻像是來考校這些僧侶的課業一般,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作為名僧,他也不好置之不理。


    “慎公子懂經?”


    支遁敷衍著問道。


    “不懂,愛聽。”


    “慎公子懂梵文?”


    “不懂,可以學。”


    王慎之的回答讓支遁眼前一亮。


    若是之前,這個紈絝公子被問及這些東西,肯定是不懂裝懂的說出一番可笑的話,然後自以為博學多才的沾沾自喜。


    可現在,這麽坦誠率真,倒是讓支遁刮目相看了。


    “哦對了,我想請大師吃肉。”


    王慎之剛才隻顧著來佛堂看看這些僧人們誦經,把昨天晚上豆腐房裏壓著的豆幹都給忘記了。


    “慎公子莫要說笑啊,出家人,怎可沾染葷腥?你這是在讓貧僧破戒啊。”


    支遁說道。


    王慎之哼了一聲,心裏想著,大和尚,等著,本公子非讓你破戒不可,想到這些,不覺哈哈大笑,轉身朝著豆腐房而去。


    現在還是早上,豆腐房沒有和尚勞作,推開柴門,昨晚被王慎之做好,放在幾塊大石頭下麵壓著控水分的豆幹已經是基本上成型了。


    取下石頭,解開小粗布包,一個個潔白如玉璧的豆幹落在王慎之的掌心,輕輕掰開,豆蛋白的膠質使得成型的豆幹極具彈性,上麵分布的細密小孔,要是吸滿美味的湯汁,咬上一口,滿嘴爆漿,那是何等極品體驗。


    王慎之拎著盛滿潔白豆幹的竹籃,興衝衝的來到廟裏的小廚房,為豆幹製作醬料。


    起鍋,燒油,把改過花刀的豆幹子放在油中煎炸一番,待表麵裹上一層誘人的焦黃,便撈出。


    然後就是香料熬製,再加上些帶有紅亮顏色的醬汁,香氣很快就從廚房裏散了出來。


    “哇,公子,你還有這一手?是逃婚的時候在哪個農家老伯家學的嗎?好香啊!”


    福貴剛才一直站在王慎之的邊上打著下手,這會聞著誘人的鹵香味,口不擇言的問道。


    王慎之聽著這個小子又提起自己那個醜媳婦,心裏一陣惱火,一手拎著鍋鏟子,一隻腳飛起,對著福貴的屁股就是一腳,隻把他踹的差點栽了一個趔趄。


    “你要是再說老子逃婚的事,看我怎麽收拾你。”


    福貴一邊揉著屁股,一邊委屈的說道。


    “是,是,都聽公子的,那庾小姐也真是的,逃什麽婚,我們公子文韜……”


    啊呦!


    又是一腳,差點把福貴給踹出了小廚房。


    “公子啊,我沒說你逃婚啊,我說的是庾小姐啊!”


    “說逃婚就是不行。uu看書 ww.uukahu.om ”


    關鍵是這麽一說,自己還成了那個被逃婚的對象,還是一個被醜姑娘逃婚的,簡直更過分。


    ……


    ……


    說話的這會功夫,王慎之的鹵豆幹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他胡亂找了個容器,連著鹵汁和豆幹一起盛了一碗端到佛堂。


    原本安安靜靜打坐的僧侶都被這種奇異的香味給吸引住了,紛紛側過頭,往這邊看過來。


    “支遁法師,嚐嚐看?”


    支遁雖是高僧名家,可這美食是沒有身份高低貴賤之分的,是人都會被這彌漫的香氣吸引,當然,身為住持的支遁也不例外。


    看著還在往下滴著粘稠的琥珀色醬汁的小方塊,咽了咽口水。


    “這裏麵沒有葷腥吧!”


    王慎之知道,這個大和尚馬上就控製不住自己了,不過還是礙於自己剛才跟他說的要破他的戒的話,有些心存遲疑。


    “放心吧,大師,豆幹是你看著我做的,至於這些琥珀色,我也沒有加你們佛門禁忌的那些葷腥,就是很常用的調料。”


    還不等王慎之說完,支遁已經張嘴吃下了一塊,閉著眼睛,仔細體會著口腔裏前所未有的香氣和鮮香。


    慢慢的咀嚼了一會,方才睜開眼睛。


    “真是絕品佳肴。”


    麵前的這盤琥珀色的豆製品,仿佛讓他打開了人生的新世界。


    “慎公子,敢問這道菜叫什麽名字啊?”


    王慎之對於自己製作的鹵豆幹自然是很有自信,把玩著一根竹筷,從嘴裏幽幽的吐出三個字:“知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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