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陪曹氏回到房間,梁安並沒有回來。想來是在前麵,被拉著說事兒了。


    與其回去也是自己,倒不如就在曹氏這邊呆會兒,陪陪她。


    曹氏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不停地囑咐。


    齊妙也不覺得煩,就那麽幸福的聽著。


    好一會兒,齊妙見差不多了,拉著曹氏的手,道:


    “娘,您就不用擔心我了。我在軍營有黑冰、黑晴,還有我哥呢。更何況我又不衝鋒陷陣,根本不會有危險。”


    “那也要注意點兒。”


    曹氏略有些緊張的說著。閨女這次不像往常出門。往常都是附近的鎮子、縣裏,沒什麽危險。


    “放心吧娘,我一定乖乖的,每個月都給您寫信,好不好?”齊妙故意乖順的說著。


    曹氏自然不能奢望她真的每個月都寫信,伸手輕點她的額頭,長舒口氣,道:


    “不用每個月,偶爾寫一封報報平安就好。”


    正說著,外麵傳來楚婆子的聲音——


    “夫人、姑娘,有個叫白眠的求見。”


    曹氏聽到“白眠”這個名字有些木訥,齊妙輕笑著解釋說:


    “娘,這個白眠是文彧送你們的。他是七虹的人,跟白潤一個級別,熟知京城的一切。”


    最後一句話,曹氏明白了閨女的意思,緩緩點頭,衝外麵道:


    “讓他進來。”


    話落,屋門推開,一席青色衣衫的男子走到炕前,單膝跪地說:


    “屬下白眠給夫人、家主請安。”


    “起來吧。”曹氏頷首。


    白眠站起身,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雙手舉過頭頂,拿到炕前,又說:


    “請夫人收下。”


    齊妙不知道這是什麽,不過曹氏卻知道。伸手拿過來,放在一旁,道:


    “日後你就跟在老爺身邊,老爺有什麽不知道的,多多提點。”


    “是,夫人。”白眠說完,看著齊妙又道,“家主,沒什麽事兒,屬下先告退了。”


    “你去吧。”齊妙等屋門關上之後看著曹氏,問,“娘,那是什麽啊。”


    曹氏隨手把東西遞給她,小妮子展開一看,緩緩點頭。


    居然是身契,白眠的。


    沒想到獨孤寒竟然也有如此細心的一麵。把七虹的人交給曹氏,若是不給身契,那就不是她的下人。


    將身契疊好,交還給曹氏,道:


    “娘,明兒一早我送您,咱們都說好了,誰也不許哭。”


    “……”曹氏愣了一下點頭,悵然的應著,“好,我們誰都不哭。等仗打完了,娘在京城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嗯呐。”齊妙挽著她的胳膊,輕鬆地應著。


    ……


    轉天卯正,大家全都起床。府衙的早飯很豐盛,吃過之後,梁安、曹氏還有楚婆子準備上路。


    馬車裏,朱夫人給準備了熱茶、點心,還把座位都鋪了厚厚的棉被,省的顛簸、硌著。


    齊妙盡量忍著哭意,故作輕鬆的來到梁安麵前撒嬌。


    梁安眼睛裏全都是不舍,可礙於男人的顏麵,並沒有落淚。緊緊拉著閨女的手,不放心的囑咐著說:


    “到了那邊不許任性,要記得爹在家跟你說的話。別冒進,隻管治病、救人,明白嗎?”


    “嗯,我知道的爹。”齊妙點頭,紅著眼睛深吸口氣,說,“爹,您一路上也別光顧著趕路,偶爾歇一歇。沿途驛站都準備好了,想吃什麽就跟驛站說,別怕麻煩,知道嗎?”


    “放心,放心,不會委屈了你娘啊。”梁安說完,不再看女兒,而是衝著獨孤寒抱拳拱手,道,“殿下,小女頑劣,還望殿下多多照顧。”


    “伯父放心。”獨孤寒還禮。


    隻一個動作,讓朱成果覺得後背都涼。


    老天,太子爺居然這麽好說話,真是太難得了。


    不管有多不舍,進京謝恩刻不容緩。曹氏受不了這樣,低著頭先進了馬車。梁安看著女兒,拍拍她的肩頭,也跟著蹦上了車。


    楚婆子衝齊妙等人屈膝行禮,從懷裏拿出個字條,塞給了齊妙,也走了。


    馬車緩緩行駛,齊妙終於繃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最後直接摟著獨孤寒的腰,把臉兒埋在了他的懷裏。


    這樣的動作在現代沒什麽,可在封建的古代,即便兩個人有婚約,這樣也是不合規矩的。


    朱成果跟媳婦兒交換了下眼神,默契的退回了院裏。


    獨孤寒看著天兒,伸手輕拍她的後背,並沒有多說。


    這場哭免不了的,好在現在天黑,路上沒什麽人,她想哭便由她了。


    估計這會兒,未來嶽母也哭的稀裏嘩啦,梁安應該也哄著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最後齊妙苦累了,抽搭著在他懷裏磨蹭,已經不哭了。


    獨孤寒見她這般樣子,沉穩的開口道:


    “既然緩解了,帶你去見個人。”


    齊妙納悶,鼻音濃重的抬頭看他問:


    “誰?”


    “李子言。”


    轟——


    齊妙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問:


    “抓……抓到了?”


    “嗯,抓到了。”


    “那還等啥,趕緊趕緊,我特麽有一肚子話想問他呢。”齊妙爆粗,急忙抓著他的手往院子裏走。


    獨孤寒沒有動,就站在那裏把人重新扯回懷裏。


    “幹嘛啊?”齊妙不解,摸著有些發酸的鼻子,不明所以。


    獨孤寒睨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你有什麽話要問他?”


    “當然是怎麽跟日照勾搭的啊!那家夥謀害他爹娘,迫害兄妹,我都能忍。可這投敵賣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不管怎麽樣,他也是飽讀詩書的人,怎麽能做出……大爺的!”


    瞅著氣呼呼、爆粗口的齊妙,獨孤寒心裏的不快去了大半。


    攬著她的肩頭,朝北麵的方向走,心情大好的說:


    “他關在府衙牢房,你後府衙後院幹嘛。”


    “你又沒說明白,我怎麽知道。”齊妙不甘示弱懟著。


    精神不錯,已經暫時忘了跟父母分別的悲傷。


    坐上馬車差不多走了半個小時,才到府衙大牢。


    府衙大牢在府城的最北麵,人煙罕至,也是府城最貧困的地方。聽說這裏住的不是貧困百姓就是乞丐。不過自打推恩令實施,已經看不到乞丐的蹤影了。


    府衙大牢她沒來過,但是縣衙大牢她去過。


    那種離老遠就覺得壓抑的感覺,在府城這邊也一樣。


    下了馬車,瞅著眼前的台階,齊妙深吸口氣。


    “怎麽。覺得壓抑?”


    麵對獨孤寒的揶揄,齊妙沒有隱瞞的點頭承認。本來就壓抑,沒必要隱瞞。


    長長歎口氣,看著他又說:


    “那年去縣衙大牢看我大姑,也是這樣的感覺。”


    獨孤寒拉著她的手,大掌有力的包著她的素手,兩個人一起邁步上了台階。


    流虹早就等在了這裏,見他們二位來了,忙迎上來抱拳一下,說:


    “主子,家主。”


    “都準備好了嗎?”獨孤寒清冷的問著。


    “已經準備好了。”流虹邊說邊領著他們往裏麵走。


    大牢內,到處都是火把、蠟燭,很亮堂,卻也很壓抑。


    拐彎,拐彎,再拐彎。


    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見到一個犯人。記得那會兒梁安說過,縣衙的犯人會押解到府衙這邊,但是……


    轉念一想明白了。


    成陽王剛登基不久,大赦天下。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人,都會被釋放,自然也就沒有犯人了。


    終於,聽到微弱的喘息聲,等齊妙抬頭,一身傷痕的李子言,被綁在木樁上,氣息遊弱。


    黑炎坐在一旁,見他們都來了忙起身,抱拳行禮,說:


    “主子、家主,您們來了。”


    李子言一聽“家主”,緩緩地抬頭,看著眼前鵝黃色衣衫的女子,輕舒口氣。


    獨孤寒拉著齊妙,坐在一旁的椅子處,看著黑炎,沉穩的問:


    “可說了?”


    “沒有,一個字都沒說。”黑炎據實以告。


    齊妙看著李子言淒慘的樣子,冷“哼”一聲,附贈一個白眼。


    罪有應得,沒什麽可值得同情。


    “我知道……知道在你心裏,你肯定恨我。可是……可是別人都能恨我,唯獨……唯獨你不行!”


    李子言的聲音不大,說話也十分費勁兒。當然這個“你”,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誰。


    齊妙冷笑,交疊著腿坐在椅子上,微眯著眼睛,說:


    “我不行?憑什麽我不行?就因為你所謂的你還是因為愛我、想要娶我,才把自己的爹娘逼死嗎?”


    “我沒有——”李子言吼完,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齊妙蹙眉,看著黑炎,勾了勾手指。等他湊近之後小聲的問:


    “你給他用刑了?”


    “沒有。”黑炎搖頭,壓低聲音解釋著,“他被下了日照的破元丸,沒幾天活頭。”


    呃……


    齊妙明白的點頭。聽名字就知道,破元丸,肯定破壞元氣的東西,估計是真沒救了。


    “我……我沒逼死他們。是他們……他們自己想不開。大伯……大伯都沒了,為什麽就不……”


    “你閉嘴吧!”


    齊妙不爽的嗬斥。瞅著仍舊不知悔改的李子言,冷笑一下,說:


    “他們不是想不開,而是你想不開。若是你選擇相信,相信這個世上有公道,就不該那麽做,在你爹背後,捅你爹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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