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齊妙過得都特別壓抑。


    曹氏唉聲歎氣,梁安小心翼翼,梁漢森欲言又止。唯獨她自己,左右看了看,哪個都想勸,哪個又都勸不了。


    唉!


    吃過晚飯曹氏就來了,天還沒擦黑。齊妙見到曹氏愣了一下,隨後拉著她進屋,說:


    “娘,您怎麽這會兒就來了?家裏忙完了嗎?”


    “不管了,愛咋咋地。”曹氏說完,坐在炕上,重重歎口氣。


    齊妙一頭霧水,不知道母親為何這般,難道說在老宅受氣了?


    “妙兒,你覺得你爹怎麽樣?”


    突然的一句話,讓齊妙愣住了。看著曹氏一臉懵逼的回答說:“我爹……很好啊!聽娘的,心裏還照顧我跟我哥,不像其他人父親那般,奶奶一生氣就打孩子去討好。”


    農家就是這樣,沒分家時,如果那個孫子、孫女惹了奶奶生氣,那可就慘了。恨不得都男女混合雙打,隻為了讓奶奶消氣。


    曹氏聽著閨女的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掃剛才的隱瞞,重重歎口氣,道:


    “你不知道,你爹居然幫著你哥勸我,說要不然就……唉!”


    雖然後麵沒說,但是齊妙知道,哥哥這是說動救兵了。沒想到梁安這麽疼孩子,居然真的就幫著過來勸了。


    上炕伸手環住曹氏的脖子,歪頭看她,說:“娘,哥喜歡做就讓他做唄。難道您能跟一輩子嗎?”


    曹氏瞅著齊妙,一臉糾結的搖搖頭,說:“丫頭,你不懂。戰場無眼,誰知道下一秒會什麽樣。更何況……朝廷根本不重視成陽王。如果你哥去南境當兵,肯定就……”


    “娘怎麽知道朝廷不重視成陽王?”齊妙納悶,歪頭看著她。


    農村婦女,好像不會知道關於朝廷的事情才對,怎麽偏偏娘親就……


    曹氏輕笑,伸手拍了她額頭一記,道:“這還用怎麽知道嗎?成陽王世子被派去南境戍守,兵力不足,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啊。”


    呃……


    貌似還真就是這麽回事兒。


    齊妙聳肩,伸手扣住了曹氏的腕兒脈。那日匆匆一切,也沒注意仔細,今兒可得好好瞅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曹氏本來還想跟她說點別的,見她診脈,也就沒有說話,等著便是。良久,齊妙鬆開手,看著曹氏開口說:


    “娘,您體內怎麽這麽大的寒症。不像平日裏那般,可是……月子病嗎?”


    試探性的問出口,曹氏平靜的收回手,輕笑著沒說話。齊妙見她這般,心裏了然。肯定是了,不然不可能會有這麽大的寒症。如果猜的沒錯……


    “生你那年提前了,所以是在主家生的。”曹氏歎口氣,眼神放空的又說,“主家自然不能依了,所以我跟你爹就從那家出來,然後回了遼東。”


    “一路顛簸,難免就傷了身子。”曹氏說到這兒,盯盯的看著齊妙,伸手摸著她的臉,道,“沒事兒,有你跟你哥足夠了。好虎一個能攔路,耗子一窩也喂貓。你倆就夠了。”


    曹氏看似灑脫,可齊妙心裏清楚,這個女人還是心有遺憾。況且,寒症不治現在年輕無所謂,不惑一鍋就不一樣了。想到這兒,齊妙看著她,認真的說:


    “娘,讓我給您看病吧。弄盒銀針每天晚上我給您針灸,然後配合吃藥。雖然慢點兒,可半年之後肯定能好。”


    “銀針?什麽東西?”曹氏納悶的問著。


    齊妙微微蹙眉,咬著下唇,說:“是神仙師傅教的。娘就別管了,我到時候給娘治病。”


    曹氏聽了搖搖頭,一臉無所謂的道:“藥太貴。算了,這樣挺好。除了小日子難受一點兒,其他都沒事兒。”


    “就因為這個才更應該看病。藥貴怎麽了?藥貴您把那些東西拿出來換藥,把自己身體調養好了,不比其他要來的實際嗎?”


    齊妙不依的說著。既然選擇她做自己的母親,當然不能任由她任性。錢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就有錢,那能一樣嗎?


    曹氏看著姑娘的樣子,抻了個懶腰,說:“打水洗腳吧。看病的事兒……分家以後再說。”


    齊妙聽了下地打水,還像昨天一樣,蹲下身子給她洗腳。不過這一次,卻沒有聽她的,堅持自己的意思,說:


    “我不管,必須要治病。明兒我爹跟我哥來了,我就跟他們說這事兒。銀子可以賺,娘的身體也要治。這兩個,不矛盾!”


    曹氏聽到這話頓了一下,看著低頭給自己洗腳的孩子,眼睛裏突然翻出了淚花……


    轉天,七家屯下雪了。到處都是白色,有經驗的老者看著這雪,笑嗬嗬的說是要開化了。家家戶戶都掃雪,沒有一個煩的,全都一臉高興。


    這是齊妙穿越過來趕上的第一次雪。前世生活在海城,隻有回老家的時候才能見到。沒想到這一次,就在她身邊下了雪。


    站在院子裏,伸手接著雪花,傻嗬嗬的笑著。曹氏已經走了,回家吃早飯去了,臨走之前依舊給她把火點上。


    齊妙顧不得吃飯,就在院子裏玩雪。用掃把把雪掃成一堆,打算堆雪人。可這雪人還沒等堆起來呢,梁漢森過來了。不由分說的拿著簸箕將雪鏟起、扔了出去。


    “哥,你幹嘛?”齊妙驚呼,好不容易掃到一起的雪,她還打算玩會兒呢。


    梁漢森從她手裏拿過掃把,再次仔細的清掃院子,然後十分爺們的說:


    “我幹嘛?幫你掃雪唄能幹嘛。不趁現在把雪掃出去,等開化的時候,你這院子就不用要了,全都是稀泥。”


    齊妙沉默,看著腳底下的地麵,默認了哥哥的話。黃土地遇到水,可不就是稀泥嘛。這院子不像老宅跟趙睿達家,人家都是紅磚鋪地,她家是黃泥而已。


    撇了下嘴,放棄了堆雪人的想法,幫著一起收拾。梁漢森十七歲,壯漢一個。幹活麻利、手腳也快,半個小時的時間,小院子收拾的幹幹淨淨。


    臉兒凍得有些紅,伸手摟著齊妙的肩膀,直接進屋。進到裏屋之後,拉著她的手,興奮的說:


    “妹兒你可真厲害,咱爹真的幫我了。而且還說如果趕在之前分家也依著我,我可以去當兵了。”


    說完,把齊妙抱起,原地轉圈。嘴裏還不停的“喲吼——喲吼——”的叫著。


    齊妙看著抱著他的大男孩,輕笑著搖搖頭。這是有多想去當兵啊,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就這麽開心了。好不容易平穩站在地上,又被他抱在懷裏,耳畔傳來篤定的聲音——


    “妹兒你放心,哥一定好好努力,爭取做將軍,讓你跟咱娘好好享福。”


    齊妙輕輕地推開他,瞅著一臉堅定樣子的哥哥,點點頭,說:“我信你,誰讓你是我大哥了。不過在這兒之前,我有個事兒得跟你說……”


    梁家老宅


    吃過早飯,本來輪到曹氏收拾桌子,可因為梁宿友那日說話的原因,這桌子就由梁敏霞來收。曹氏也不是真的就不管,依舊像以前那般,撿桌子、擦桌子、掃地。


    等都做完之後,默不作聲的打算回房,把昨天沒有縫完的衣服,給閨女縫出來。可還沒等走呢,王氏開口說:


    “三兒媳,你要幹嘛去?”


    “回房。”


    平靜、清楚的兩個字,噎的王氏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梁宿友磕打了一下煙袋,下地穿鞋出去了。


    王氏見老伴兒走了,立馬明白了老伴兒的意思。看著曹氏,冷“哼”一聲,說:


    “回房?你活兒幹完了嗎?早上飯你做了嗎?你回房,你也好意思,你個懶媳婦兒。”


    曹氏聞言不惱,反正兒子去閨女那了,當家的也被老二拽出去說是把雪運地裏。如今老爺子又走了,很明顯就是要給王氏創造機會。


    長舒口氣,平靜的說:“娘,我爹說了,以後到我們房……”


    “你爹說什麽你爹說!我告訴你曹秀梅,這個家,我說的算!”王氏怒吼一聲,拍著炕沿兒繼續又道,“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就說吧……”


    “娘,我不是大嫂也不是二嫂。我能在主家混成管事嬤嬤,你應該知道我的本事兒。”曹氏直接打斷她的話,仍舊一臉平靜。


    王氏被這話弄蒙了,傻乎乎的看著她,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曹氏沒理她,繼續又道:“賢良、孝順,以前或許我還在乎,可是現在……無所謂了。”


    “我做的再好你該看不上還是看不上,那我就不做了。至於小姑做飯這事兒,能搭把手我就搭,搭不了我也不做。娘要是覺得不願意、不舒服,盡管去院子裏鬧。”


    曹氏說完這話之後,轉身就走了。蔣氏原本拎水壺進屋的,因為屋裏的對話,呆愣的站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


    這……這還是三弟妹嗎?


    這……這……


    蔣氏轉身欲走,馮氏見了納悶地說:“幹嘛呢?不願意拎水我來,磨磨唧唧的。”說完,直接搶下水壺,進屋打算邀功。


    可是——


    幾分鍾的時間,馮氏就被王氏罵了個狗血淋頭。蔣氏看著西跨院,半天都沒有任何動作,看起來這事兒,得好好跟當家的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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