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息怒,”從王頎的眉宇間感受到了一股殺氣之後,王聰也收拾起了先前略帶調侃的語氣,趕快轉入正題:“目前這周圍的局勢確實有點緊張,但是,經過我家大人的斡旋,完全可以化敵為友,令將軍轉危為安。”


    “子均還能有這樣的本事?”王頎很是懷疑,之前在這裏的時候,明明沒有什麽太亮眼的表現,三言兩語就被自己搞定了,回到荊州,表麵看是個風光無限的州牧,其實不就是一個傀儡?我都無計可施,這一向隻靠運氣(王頎一直認為文化水平低,武力約等於0的王迪能混到今天,完全是運氣好而已)的毛頭小子就有辦法解決?


    “其實我家大人也隻是順勢而為而已,將軍且想,”王聰很謙卑的說道:“三巴地區如果因為您執意保持獨立而要遭遇危機的話,這最大的危機,或者說最可怕的局麵將會是怎樣的?”


    “被這數家勢力圍攻,進而被瓜分?”


    “不錯,但是,我家大人隻需一招便可將這種危機化於無形。”


    “怎麽可能?”王頎搖搖頭,太忽悠人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如果鍾會、司馬攸與劉諶三家是聯盟的話,當然不可能,但是,他們三家之間可以說是勢如水火啊,我家大人經常說這樣一句話,”王聰拱拱手說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但是,此種關係在這三家之間並不可能存在,哪怕是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暫時的合作,也不可能。”


    王頎順著這句話想了想,還真是那麽回事:劉氏和司馬氏不死不休,有亡國之恨,怎麽可能為了複國合力幹掉鍾會與司馬炎?不然的話,怎麽瓜分勝利果實?鍾會也不可能鼓動司馬炎與司馬攸熄火,全力入侵南中,不是沒想過,而是真要這麽做了,司馬攸在後麵偷襲又當如何?再者說,這司馬炎是恨司馬攸入骨,絕沒想過偏安西南,更不會同意鍾會將主要兵力消耗在南中地區,而是想著如何盡快驅逐司馬攸!


    “所以,隻要和這三者之間的某一家保持一種同盟,而不是被吞並的關係,那麽,將軍就會轉危為安了,”王聰見王頎心動,為了鞏固勝利果實,繼續勸說道:“這一家,其實就是南中的劉諶,而能讓將軍與劉諶達成這種關係的,也隻有我家大人了。”


    保持獨立關係和某一家聯盟,的確是破局的好辦法,因為隻有這樣,另外幾家才不會輕舉妄動,隻不過王頎思來想去,自己真的和他們搭不上關係,曾經有過的合作層麵很膚淺,一點也不牢靠,真有點交情的,也就是鍾會了,但是,和鍾會,隻能被吞並而不是同盟,因為人家鍾會和自己的前任老板鄧艾是一個級數的,怎麽會屈尊和自己同盟。


    隻是,為何到了王迪這裏,劉諶怎麽就是自己的唯一選項了?


    “因為我家大人隻有這一層關係走得通。”麵對王頎的疑問,王聰居然給出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不知道為什麽,王頎又有砍人的衝動了。


    “息怒息怒,”王聰解釋道:“第一,我家大人之前與劉諶的關係,將軍應該知道,然後呢,這給將軍的巴郡一帶壓力最大的就是羅憲將軍了,實不相瞞,這羅憲將軍的愛女,此刻正在我家大人的……”說到這裏,王聰不說了,表情也變得很神(猥)秘(瑣)。


    我懂我懂,你繼續說吧,王頎有點不耐煩,今天,他不是很想聽八卦(事情擺平了以後再聽也不遲)。


    “第二,如果劉諶和將軍站在一個陣營裏,那鍾會,即便是再怒不可遏,也不會大軍壓境,因為那樣的話,劉諶必然會趁虛而入,了不起也就是在邊境製造一點摩擦,這點程度將軍應該可以解決吧?說不定還會為了拉攏將軍下更多成本呢,但是反過來和鍾會同盟,卻不會有這樣的效果,且不說他會不會同意,即便同意了,劉諶也會選擇和吳國方麵聯合夾擊將軍的啊。”


    王頎有點無語,這還真是歹毒啊,眼下周處與張悌已經在製造緊張情緒了,可是,這荊州名義上的領導畢竟還是王迪,王迪不發話的話,他們自然不會輕易出兵,但是,如果自己不順了心意和劉諶聯合,而是和鍾會合作,這王迪一定會支持周處和張悌的任何行為!兩頭堵啊,好算計!


    “這司馬攸一方就不考慮了?”王頎又問道。


    “路途遙遠艱險,要想直接襲取三巴,代價太大,成本太高,得不償失,這司馬攸,肯定還是將司馬炎視作心腹大患的,隻要將軍不主動招惹即可,況且,一旦將軍和劉諶聯合,司馬攸就更加不會輕舉妄動了,到時候,在邊境有必要的警戒就可以了。”


    “說來說去,子均還真是好心啊,難道就真的是一心為本將軍打算,絕無其他任何念頭不成?”王頎算是接受了王迪的好意,但卻絕對不會相信,王迪會大發善心。


    “當然不是,如果我家大人能夠幫助將軍解決這幾家隱患後,將軍也要在這荊州邊境,準確說,是宜都和武陵一帶搞出點事情的,畢竟,有些事情,我家大人不方便直接出手。”王聰毫不掩飾的說道。


    王頎笑了,也放心了,就怕王迪當什麽爛好人,亂世當道,哪來這種聖母心發作的人,有欲望,有訴求,各取所需,那就好辦了,這是要借我的手除掉周處與張悌,奪回大權,避免被架空?嗯,很合理。


    “馬上就出兵嗎?能否緩一緩?”王頎也不傻,不見兔子不撒鷹,三巴局勢不穩,肯定不會就這樣被王迪當槍使的。


    “當然不是即刻出兵,”王聰的這句話讓王頎把心放回了肚子:“而且,一開始還會采取一種合作的姿態,說不定可以大賺一筆呢。”


    大賺一筆?生意人,嗯,這也符合王迪的風格,看來,更不像是騙子了,隻是……


    “隻是這劉諶就這樣容易被子均說服?萬一有什麽變數呢?要知道,這才是最關鍵的一環,一旦劉諶不配合,上述這些,都是無從談起。”


    “將軍放心,想必這一刻,鄧朗應該已經和羅憲將軍會麵了吧。”


    “……”


    雙管齊下啊,是不是我不同意的話,你後腳就要聯合劉諶弄我了?


    ……


    江陽郡治所江陽縣。


    秉承劉諶的意思,羅憲將指揮所搬到了這裏,以鍾離牧父子為先鋒,屯駐在符縣一帶,赤裸裸的向天下宣布己方對三巴地區的興趣——畢竟,這也算是收複國土的計劃一部分。


    在臨時性的府邸,羅憲看完了手中的密函,正在發呆。


    立於堂下的,正是風塵仆仆,被鍾離牧秘密送來的鄧朗。


    “這信中內容可有旁人知曉?”羅憲又反複看了幾遍,不放心的問道,其實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你小子這一路上不會出於好奇看了吧?看了之後不會大嘴巴到處去說吧?


    “將軍放心,無人知曉,這是在下出發前,州牧大人千叮萬囑的。”鄧朗當然知道羅憲是什麽意思,很誠懇的說道——話說這一路上快要憋死了,真的很想知道書信中有什麽秘密,能擺平羅憲。


    “嗯。”羅憲盡量平靜的說道,手卻不住的顫抖。


    那封書信,不是王迪所寫,而是自己的女兒,uu看書 .uukashu 羅氏女的筆跡。


    奇人,奇人啊,想不到這世間,還真有你這樣的奇人。


    曹操那些風流史,曹丕那為人津津樂道的接盤俠事跡,其中有多少是民間的以訛傳訛,是茶餘飯後的無聊談資,是政敵背後的惡意中傷,已經無法探究,但是,如果女兒的筆跡沒有被他人仿照,如果女兒沒有被人蒙騙,那就說明,這種人,還真他娘的存在啊!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自己鋌而走險,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都是值得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王迪對自己還真是不錯啊,從字麵來看,即便是照做了,也不會有什麽風險。


    “也就是說將軍同意了?”鄧朗有些不甘心的問道——小爺我還沒表現自己的伶牙俐齒呢,難道真的如子均所說,一封信就足夠了?該死!信裏到底說的是什麽啊。


    “一定不要看,一定不要看,否則被羅憲發現有什麽被拆開的跡象,我們就前功盡棄了,放心,如果曉明好奇的話,不久的將來,一定和盤托出!”


    臨行前王迪的囑托言猶在耳。


    好吧,忍了,不去想他!


    “同意?當然同意,能夠不用自己出手,隻需維持一種貌似同盟的關係,然後以最小的代價幹掉王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光複三巴地區,重返故土,本將軍有什麽不能同意的?!”羅憲大笑,笑過之後,隨即又要確認一下:“真的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維持一種同盟關係,然後靜觀其變就可以了?”


    “自然,不過到時候也許要做些小動作推波助瀾一下。”鄧朗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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