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的車馬停在法羅寺山下,初秋的山風吹來,清爽怡人,卻吹不散眾人心頭那沉甸甸的重負,如山石般壓在心上,讓人覺得連呼吸都是壓抑的。


    迷人的陽光照在猶還綠盈的樹葉枝頭,閃著明亮亮的光,繁花疏影,迎風飄香。


    山間的空氣很是清新,但是眾人還是覺得心頭沉悶壓抑,一路上白無傷都沒有說話,隻是用自己的小手緊緊地緊緊地攥著白墨衣的手,冰涼的溫度透著恐懼,害怕什麽?他也說不清楚,小臉繃得緊緊的,一顆心就那麽一直提著。


    茫然和未知的擔憂充斥在眾人心間,此時他們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靜靜的,一步一步陪在白墨衣身邊往山上走去。


    一陣“得得”的馬蹄急奔而來,伴著一聲著急的叫聲傳來,“妹妹,等等我,我回來了!”


    剛上了幾個台階的白墨衣回過身,就看到風塵撲撲的宮絕殤策馬而來,今天他穿了一件全黑的衣服,一別於往日的鮮豔,邪魅的臉緊繃著,透著一抹淩厲,額間的紅痣分外妖繞,卻給人一種嗜血的感覺,一個月不見,像是曆經了風霜雪雨一般,狹長的目光緊緊盯著白墨衣,利落地飛身下馬,身體一晃便來到了她身邊,想都沒想地把白墨衣身邊一直粘著的楚子逸給擠掉了,白無傷是妹妹的兒子,是他的外甥,他肯定不會擠他,這小子就不行了,任何一個靠近妹妹的男人都是他的敵人!


    “你回來了!”白墨衣看著他,淡淡地道,對著他熟門熟路地粘在她身上的舉動早以習以為常,隻是這句話雖然很淡,卻有著一絲釋然和關心,不得不承認,在她心裏早已認了這個如孩子一般的離太子是她親人,這些日子,她也很擔心他在外怎麽樣,直到見他的這一刻,那種擔心才被放下。


    “嗯!”宮絕殤把頭靠在白墨衣肩上,就累得不想動了,他可是趕了幾天幾夜的路,累死了好幾匹馬才趕回來的。


    “你受傷了!”白墨衣眼裏閃過一絲光,看著他異於往常的臉色,額上布著一層細密的汗,耳邊的呼吸也比平時粗重了很多,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受傷的事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肩膀上承受了他大伴的體重,很重,但她沒任何異樣的配合著他的腳步慢慢往前走。


    詢問的聲音很小,連她身邊的白無傷都沒聽到,一隻手不露痕跡地扶著他。


    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既然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人,她就會選擇支持和信任,尤其是他不顧危險地在這個時刻跑來楚國陪她,白墨衣一向冷清的心有著感動。


    “沒事,隻是一點小傷!”宮絕殤略顯蒼白的臉浮上一絲笑意,安慰地道了一句,得寸進尺地把手環上白墨衣的腰,身上的內傷很重,妹妹從沒這麽體貼過,這機會可是難得的很呢!


    很顯然,白墨衣並不想信他所說的小傷,但是此時此刻又不能說什麽,瞪了他一眼,保持原來的速度慢慢往上走,其實她現在更想做的是返回水墨居,讓天璣老人幫他遼傷。


    離太子似乎知道她的想法,隻是暗暗地握了她一下,阻止她的返回的動作。


    他的時間不多,不能在楚國多留,父皇失蹤一個月了,一直毫無頭緒,離國現在正是內憂外患之時,他無暇分身來保護她,所以,他隻能看著她選擇這個決定,隻有她能保護自己,過了這一關,那麽有些事他才能放開了手去做。在這之前,他處處被人製衡著,有些事想做,卻又怕那些人對她不利,他隻能忍!


    “喂,你怎麽現在才回來?”白無傷有些抱怨地看著這個老是騙他叫爹的討厭鬼,眼裏卻有著一抹見到他的心驚喜和開心,他總算來了,不然他絕對不原諒他!


    “小家夥,想我了吧?就知道本太子魅力無敵,連個小孩都不能幸免!”宮絕殤邪邪地挑了下眉,眼裏帶著寵愛地逗著白無傷。


    “哼,我是怕你死了娘會傷心!”白無傷翻了個白眼,從沒見過這麽臭屁的男人,什麽時候都不忘了誇自己兩句。


    “所以,為了不讓你的親親娘親,我的絕世美女的妹妹傷心,本太子是絕對絕對不會死的!”宮絕殤說這話時,有意無意地往一邊瞟了一下。


    白無傷瞪了他一眼,很意外地沒和他計較,可以也是因為看到他比平日裏白了些的臉色吧,臭著一張臉靜靜走在兩人身邊,他是小孩不和大小計,過了今天再找他算賬!


    很快,眾人便到了法羅寺門外,今天的寺院靜悄悄的,一個香客也沒有,院裏飄著香雲,嫋嫋煙煙,肅穆中又帶著一抹異樣,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淡淡的危險氣息,山風裏卷著殺氣,雖然很輕很淡,但是在場的人隻怕除了白無傷外都感覺到了,眾人的臉色不由更加沉重了。


    一名小沙彌站在他們麵前,合掌道:“幾位施主這邊請!”


    白墨衣淡淡還了一禮,跟著他往裏走去,對眼前的一切都視若無睹,過門檻時還不忘順手帶了一把掛在她身上的那位太子爺,隻是一個平常的動作,卻把某人給樂翻了,嘴角都快裂到耳後了。心裏直後悔,早知道受傷能得到妹妹的關心,他應該早把自己弄傷了!


    落羽塵的眼光一直落在白墨衣身上,在宮絕殤趕來時,沒人發現他的眉微微皺了一下,見他親昵地粘著那女人,這次也沒吃酸,因為從他下馬時,他就看出他受了嚴重的內傷,那女人也看出了,兩人都沒出聲,那他就隻能生悶氣地看著那貼在一起的兩人了,那人不是旁人,是他未的大舅子,在沒抱得美人歸之前,他暫時忍了,等他傷好了,再和他交流交流!


    琉璃的瞳眸對上玉無痕無意也不知是有意望來的目光,某些東西心照不宣地在眼神中交流著,最後淡淡地瞥了一眼周圍濃密的山林,又各自拉開視線,無聲地進了寺門。


    弘光大師正在打坐,聽到響聲,睜開垂著的眼,目光精湛,宣了一聲佛號,眼光落在離太子身上,招來一名小沙彌道:“帶這位施主去禪房休息!”


    “多謝大師!”白墨衣止住身上掛著的人欲反駁的話,對著弘光謝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宮絕殤看著白墨衣不容拒絕的眼神,不悅地嘟著嘴,磨磨蹭蹭地不想離開,他來這裏可不是休息的,雖然他確實有點累!


    “春兒,扶離太子去隔壁休息,好好照顧!”這個時候,她連紅菱紅綃都不信任,她選擇相信春兒。


    “好了,好了,我去,本太子好好的不用她扶,嗯,小丫頭,你去弄點吃的來,我快餓死了!”宮絕殤捂著肚子誇張地叫著,對春兒眨了眨眼,很是窩心,這個妹妹把她身邊最信任的人給他了,知道他受傷行動不便,唔,他感動死了!


    “喂,我說弘光,怎麽樣?幾成把握?”天璣老人皺著眉問道。


    弘光掃了一眼白墨衣,目光如電,白墨衣不由輕顫了一下,有種自己的骨子的東西都被人看透一般,“五成!”


    其實比起之前的三成把握,五成已經是很高的了。但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開心的,隻有一半的把握,那也就代表著還有一半的危險,而他們連一絲的危險都不想冒。


    “這麽低?”天璣喃喃道,突然覺得不知道這麽做是對是錯?


    “我看幾位施主也累了,今天就在寺裏休息一晚,明天開始!”弘光的眼停在玉無痕臉上,那一抹疲倦掩不住他的眼。


    “也好,那就打擾大師了!”玉無痕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事關她,他很是慎重。


    白墨衣也想著有事問這位得道高僧,隨即也同意了,還有離太子的傷,她也想了解一下,反正事情又不急在這一日。


    眾人的心裏都有事,弘光說明日,那麽就趁今日把一些危險除去,明天才可放心,因為有人趁他們運功時下手,他們無絲毫反擊之力,自已傷了無所謂,可一想到事關她的性命這代價是他們所不能承受的。


    房間裏隻剩白墨衣和弘光大師兩人,其他人似是也知道她有話要問,也都體貼地沒再說什麽,連白無傷也被帶走了。


    “大師,是否有機會讓我回去一趟?”比起上次的激動,這回白墨衣無比冷靜地問。


    “請恕老納不知!”弘光合什道,眼皮垂下,遮住了眼裏的光,慈眉善目的臉上一片平靜。


    “大師,我要求並不多,隻是想回去看一眼而已!”白墨衣急切地來這裏,盼著這一天,不完全是在恢複內力,更主要的是想回去見天天一麵。若是不見上這一麵,她永遠不會心安!尤其是在她得知,她有這個可能回去的一天,她心裏就更急了,日日盼,夜夜盼,就等著弘光大師口裏的機緣到來的那天!


    心裏有了一點的希望,就如火苗般慢慢成長燃燒,她覺得她再也等不下去了,那種迫不及待的心切在她心裏衝擊著,那種母親思念兒子感情都快將她逼瘋了。


    如果她不知道這個可能還好,那她會壓低心裏思念,不會給自己的希望,但是現在她知道了,那不管後果是什麽,她都想試一試,因為那是她的兒子,是她永遠都無法割舍的牽掛!


    “老納還是那句話,該見時自會相見!”雖然沒有正麵回答,卻也給了白墨衣一個重要信息,她能見到天天,臉上有一抹輕鬆,微微低頭道:“謝謝大師!”


    素衣輕擺,輕靈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弘光大師這才抬眼,無奈地低歎了一聲,這次的事,現在他連五成的把握都沒了。


    “她還是想回去?”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天璣老人眉頭皺得更深了,眼裏的擔憂更重。


    “母子情深,縱然相隔異世,卻也無法放下!”


    楚國的都城在夜裏靜靜的,法羅寺位處西山,寂靜的夜裏透著莊重之氣,寺裏的僧人早已入睡,除卻幾聲不知名的蟲叫聲,空籟無聲。


    法羅寺的密林裏卻在進行了一場殘酷的嗜殺,林裏刀劍相碰發出清亮的聲音,皎潔的月光下,染著血的刀劍閃著冷冷亮光,地上斷肢殘骸無數,鮮血染紅了一草一森,滲進泥土地之中,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隨著山風越飄越遠,越飄越淡。


    寺裏的依然是寂靜無聲的,似是知道外麵的一切,又似是毫不知情,這一晚,連個起夜的僧人都沒看見,法羅寺就像是一個酣睡的孩子在母親的懷裏睡得異常安穩平靜。


    宮絕殤的傷很重,但是有天璣老人這個醫術高明的人在,施了一遍針,給他吃了幾粒藥,閑不住的太子爺又活動亂跳了,抱著天璣老人一個勁的猛親,直把那老頭鬧了個大臉紅,最後受不住他的熱情,急急地走了。


    “你……父皇怎麽樣了?”白墨衣頓了一下,還是不習慣一個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突然間成了她的義父,而且那人還是一國之主,口頭上的稱呼讓她不禁有些別扭。


    好在離太子也沒在意,在她的瞪視下乖乖躺下,手還不忘拉著白墨衣的袖子把玩著,其實他更想拉的是妹妹的手,不過,他不敢。聽到她問,剛才還嘻笑的臉沉了下來道:“妹妹,你以後要更加小心了,這事和楚國那位有關!你現在身份會給你帶了危險!”這也是他這次來楚國的目的,如果可以,在這次事了後,他想帶她們母子離開,隻要放在他眼皮低下,他才放心!


    果然是他們幹的!盡管心裏早想到了,白墨衣還是微微驚了一下,劫持一國之君,這事關兩國和平,看來楚君灝是忍不住了!


    “還沒找到人嗎?”理了理耳邊的發,白墨衣皺眉沉思著。


    “對方很狡猾,行動迅速,計劃周密,既是有心為之,哪有那麽容易找到的?”宮絕殤挑了下眉,眼裏的厲色更濃,不過心裏卻並不擔父皇的安危,因為他知道楚君灝知道他沒證據,不能證明事情是他幹的,此時也不是對離國主下手,一定是在等時機和他淡判。


    “有沒有具體位置?”他們查了這麽久,不可能一點信息都沒。


    “有,像楚君灝那麽多疑的人,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最危險的地方!”宮絕殤的手終於如願以償地勾到白墨衣手上,臉上一片得意,絲毫不在意他們在討論的是國家大事和他老頭的性命之憂,隻是想著有機會就和妹妹多親近,拉手啊,他想了很久了呢!


    纖細無骨的手軟軟柔柔的,溫玉絲滑,宮絕殤眼冒綠光地盯著,真想咬上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手被人無賴地拉著,白墨衣一把抽出,順勢在他手上拍了一下,無視他因不滿而嘟起的嘴,道:“這麽說,人最有可能是藏在皇宮了?”也隻有楚君灝自己的地盤才不會讓人輕易查出,那裏重軍把守,又是在自己眼皮低下,怪不得別人沒辦法了。


    “不用擔心,過兩日我想辦法再去探探!”對白墨衣,宮絕殤無任何隱瞞,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他也不是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但是對這個妹妹他很信任。


    “注意安全!”白墨衣也不知道自己這七天下來是否能挺過來,其他的話她也不會說,隻是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已是她最大的表示和關心了。


    “嗯,我會的,別忘了我還要做無傷的爹呢!死不了!”某人無形像地偷笑著,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狹長的鳳眸裏閃過一抹傷感。


    “那你休息吧,這兩日就在這裏好好養傷!”白墨衣站起身,淡淡說完就往外走去。


    “啊?妹妹別走,人家還想你再多陪我一會呢!”宮絕殤無賴地抱著白墨衣的手臂,小狗般地用腦袋蹭了幾下,他雖然是一國太子,卻從小無母,由宮人帶大,父皇雖然疼他,卻給不了另一份愛,從小到大跟他最親近的就是奶娘了,可是奶娘終歸不是親人,那份心底的渴望藏得很深,直到遇見白墨衣,了解到她和身世,認了她當妹妹後,他才有了親人的感覺,一種娘親味道。


    在他心裏,白墨衣不單是妹妹,也替代了他自小缺失的那份母愛,這可能也是因為她一直把他當小孩的原因吧,隻要能留在她身邊,他不介意在她麵前撒嬌無賴啥的,吃定了她會對他心軟!


    “睡覺!”白墨衣瞪著著,慢慢吐出兩個字,不容反駁。


    “你陪著我,我就睡!”宮絕殤不依地拉著她道,眼睛一轉,又道:“一會,就一會好不好?哎喲我胸口又痛了,痛死了!”捂著胸,用力逼出兩滴眼淚,可憐兮兮地看著白墨衣。


    白墨衣無奈地看著那個裝萌的人,心一下子就軟了,沉著臉在他身邊坐下,道:“快睡吧!”什麽胸口痛,不用想也是裝的,但是一想到他受這麽重的傷還來陪她,她就狠不下心!


    宮絕殤這才開心地老老實實躺下,他可是知道外麵那幾個男人都在等她呢,他都一個月沒見妹妹了,才不讓她出去呢!誰讓某兩人那天對他下手那麽狠來著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兒子,你爹是哪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羽飛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羽飛殤並收藏兒子,你爹是哪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