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蛋最怕瑞新的獨門刑法—


    “老和尚挑水”。瑞新這小子個頭高,力氣大。最最關鍵的是沒心沒肺,做啥事整個就是沒譜。


    本來羊毛蛋和他年歲相當。當屬同伴,但是幾乎所有和他同庚的人都不敢和他在一起玩。


    他是那種脾氣暴躁翻臉不認人的人。泜河人說就是:“光棍的菜,眼子的害”。


    能製服他降服他的人,他就是逆來順受,大氣不敢出的奴才。如果一旦被他製服,那可就慘了。


    他騎在你頭上拉屎,還要你叫他


    “親爹”。可整個泜水鎮能馴服他的也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人稱活閻王的天寶。


    另一個就是瑞新的親弟弟瑞祥。天寶的威懾在武力,他一跺腳瑞新嚇得就放屁。


    從小瑞新敢在懦弱的父母跟前撒野刷潑,可從來不敢在大伯跟前抬頭。


    想當年天寶教訓他,用手背不經意一拍打,他就滾出去一溜跟頭,三天起不了床。


    隻這一下就夠他一生害怕了。至於為啥怕瑞祥?外人不清楚。據說是瑞祥文質彬彬,心眼多,瑞新雖有蠻力氣,可是每次交鋒不但占不到丁點便宜,反而被收拾得嗷嗷叫。


    所以就再也不敢起歪心了。對於其他人就不同了。他的力氣比任何人都大。


    他16歲那年曾將三隻碌碡


    “人”字型架在了土財主


    “紅眼子猴”家的大口井上,讓他家16畝水澆地變成旱地。而且他身手靈活。


    同伴們跟他鬧著玩,他赤腳踩在別人腳上就會把人家腳趾縫裏踩出血來。


    你說這人有多狠。那年羊毛蛋跟他在河邊摸魚,偷換了他一條大魚惹毛了他。


    他上去就抓住了羊毛蛋的腳脖子,足足掄了200圈,掄得他把苦膽水都吐了出來。


    最後又用褲腰帶一頭捆住他的腳脖子,另一頭綁一西瓜大小的鵝卵石,把腰帶卡在水坑邊上一顆不粗的小柳樹叉子上玩起了


    “老和尚挑水”:小樹承受不起羊毛蛋的重量就迅速向下彎曲,羊毛蛋就大頭衝下一下子沒進水裏。


    到一定程度腰帶後的石頭就卡在樹杈上不再下沉。瑞新就在岸邊哈哈大笑,又拉起石頭。


    羊毛蛋剛喘一口氣,他就把石頭鬆開,人就一下子栽到水裏。幾個沉浮下來羊毛蛋差點一命嗚呼。


    還是瑞祥路過,救了他一條命。瑞新似乎從此得到了靈感。類似的方法整治了許多人。


    包括傻弟弟睿智和天寶的老婆,他的大娘。草棵子裏的五妮把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不知咋的,羊毛蛋在她心裏的感覺從此隻變成了一個感覺。那就是:想吐。


    而突然冒出來的瑞祥卻在她心裏逐漸清新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大人經常提起的,會唱秧歌的瑞祥!


    好順溜的身材!白楊樹一樣挺拔。好中聽聲音!好像從細瓷碗碗裏飄蕩出來的。


    黑夜裏雖看不清麵容,但是單從身材和聲音跟羊毛蛋都不是層麵。羊毛蛋比他矮了半頭人勾肩縮背,尖嘴猴腮跟個老鼠一樣。


    在瑞祥跟前羊毛蛋還算男人嗎?雖說瑞祥也很清瘦。但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猥瑣和不協調。


    也許是她的幻覺,可是五妮自從那一刻起,總是揮灑不掉他那修美的身材和那瓷碗碗般好聽的聲音。


    等二人都沒了蹤影後,五妮也悄悄地回了家。在以後的日子裏,沒少偷偷的到


    “三祥班”拍戲的院牆外,聽鑼鼓家夥聲,聽戲子們咿呀說唱聲。在眾多的聲音裏,她總能第一時間內辨別出瑞祥的聲音。


    人也見過幾次。不過戲子臭規矩真大!拍戲時,別說女孩子,任何陌生人局外人都不讓看。


    每次都是在門口遠遠的掃一眼,真盼望著能看他上台演戲。可是不知道爹讓不讓看戲。


    爹這兩年脾氣真壞!也不知從哪搬來那麽多規矩。仔細想想爹還是疼她。


    那年娘給她裹腳,沒到天黑,她就疼得直哭。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爹爹隻求情:“爹,疼!俺不裹腳了!疼死了!”娘很堅決:“閨女家哪能不裹腳?大腳片子醜死了!能找到好婆家?疼幾天就好了。誰家閨女不過這個關?還要再裹緊點!三寸金蓮才好呢!”五妮可不是順溜茬,一下子撕掉了裹腳布,扔進了灶火裏。


    大聲說:“我不,就不,我就不裹腳!”娘抽起一根樹條子就打。五妮咬著牙就是不服軟。


    咕後背上被抽起好幾道血印子,眼淚嚕嚕往下掉。就是不求饒,不說軟話。


    娘氣得大聲嚎哭。爹看著可憐的五妮說:“妮兒,別怪你娘心狠。爹娘都舍不得你受罪。可是你不裹腳就找不到好婆家。受罪在以後給你留著呢。裹吧。”五妮毫不退縮:“不,不裹就不裹。嫁不到好主嫁窮主。實在不好就不嫁!死也不裹。”娘越發來氣,又抽了幾條子。


    五妮還是不幹。娘沒辦法了把條子給了爹說:“你也幫幫我呀!這妮子咋這強!你打,我就不信這點兒個小妮子還管不了了!”爹接過樹條子在手裏顛了顛,看著五妮。


    五妮心裏還真的怵了。爹從小沒打過自己一指頭。但人高馬大力氣足,下手肯定不像娘一樣。


    會不會真的一條子打個半死?可是她真的不要裹腳,姐們們哪個不是裹了腳都連路都不敢走了?


    !不能隨便跑,不能隨便跳,不能上樹下河,那還怎麽活?可她真的會被爹活活打死嗎?


    她隻能抬起淚眼可憐巴巴的看著爹。爹卻輕輕地把樹條子放下說:“妮兒,你娘是我為你好呢!還是裹吧?”五妮反駁說:“我看不見有啥好?裹了腳走路趕不上螞蟻爬,別說幹活,連自己都養不活。再說腳丫子折成雞爪子一樣,三天不洗臭五裏地,有哪一點好處?”娘說:“看不是!張口就是窮命種!女人就是要男人養著!幹活的女人能叫有福氣嗎?”


    “俺不要男人養著的福氣!”五妮不讓步。爹歎了一口氣說:“唉!即使這樣那也怪不得俺做爹娘的。就不裹吧!你可別後悔呀!人的命,天注定嘞!”。


    娘瞪著爹說:“啥事你都依著她,逞著她!看你能逞出個啥好閨女來!以後惹亂子了都是你逞的!過後再後悔管用嗎?!後悔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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