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輝醒後,赫然發現自己趴在石桌上睡了一宿。張福軍喝下肚的酒比他多出至少兩倍,是以仍宿醉未醒,正斜靠在軟榻打著呼嚕酣然大睡。


    搖了搖頭,顏輝運功將宿酒自體內逼出,數十丈寬的大堂內頓時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酒香。宿醉既去,顏輝的神智也徹底清醒過來。不過,有時候清醒未必就是好事,顏輝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回響起張福軍昨夜所說的話:“這兩千年來,度劫的沒一個成功,全都化為了灰灰……”


    昨晚乍聞此話,顏輝心裏是無比震驚,此時再回味這句話,心頭更是百感交集,道不盡的落寞。


    “辛辛苦苦修煉圖個啥?不就是想和小靜一起飛升成仙,過上逍遙自在的神仙生活麽?哪曾想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靠,賊老天你也犯不著這樣捉弄老子吧……”


    生性樂觀的顏輝及至此時才深深體會到,某些事,即使你全力拚搏、抗爭,也不一定能達成所願。人定勝天?完全是扯淡!連飛升之路都堵死了,再怎麽修煉也是白搭!


    “唉,古往今來,能稱心快意的究竟有幾人啊!”重重歎息了一聲,顏輝心裏開始萌生了退意。“既然飛升無望,不如帶著兄弟們回人間界當神仙去,唔,雖然沒修煉成大神通,但以我合道期的修為,在人間界絕對是無敵的存在了……”


    聯想到一大幫弟子跟隨自己重返人間界的熱鬧情景,顏輝苦悶的心情倒是消減了不少。以天機門現在的實力,若真是通過偷天硯舉派返回人間界,還不知要鬧出多大動靜來,至少,那些和中國過不去的國家會倒大黴了。


    獨自YY了一陣,顏輝又再次心有不甘起來。辛辛苦苦修煉出了元神,卻隻能用來戲耍普通人,換作誰都會有怨念的。


    忽然,顏輝想起張福軍提到的聖域之事,在近乎絕望之中燃起了一絲期望:“那聖域究竟藏著些什麽秘密呢?聽老張的意思,好像和破碎虛空有關。這事估計昆侖的玉昡知道,那柳青老魔顯然也是心裏有數,可惜他們功力太高,無法進入他們的意識偷窺。呃,等修成了大神通,少不了要去親自去走上一趟……”


    顏輝正思量間,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老弟,你在神遊太虛啊?”顏輝扭頭一看,卻見張福軍正睡眼惺忪地望著自己。


    顏輝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遊毛!唉,我那些徒弟還指望跟著我飛升成仙,到天界去泡仙女呢,現在可好,仙女是沒指望了,呆在修道界還得整日提防著仇家打上門來。”


    張福軍起身下榻,抖了抖身子,全身骨節一陣啪啪作響。


    “成仙得道?嘿嘿,不是我打擊你,你那些門人還差得遠呐。不過,努力修煉到返虛的境界後,能長生不老也不錯啊。人間界我去過,他們不煉氣吐納,頂多也就百年可活,哪似現在這般容顏不老?”


    聽張福軍這麽一說,顏輝也覺頗為在理。雖說當初骨龍他們是被誘惑著走上修道之路的,但這些年來自己也給了他們不少好處,不僅教了他們一身本事,還讓他們可以長生不老,真要計較起來,自己也不算虧待了他們。


    張福軍見顏輝沉默不語,隻道他還在懊惱不能飛升之事,當下出言勸道:“你別想那麽多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你也回不去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有悶棍就打,有好處就撈,圖個自在就行。”


    聽張福軍提到“和尚”二字,顏輝心思一動,脫口問道:“你不說我還真沒留意,到這邊二十年了,好像還沒見到過和尚,奇怪!”


    張福軍隨手抓起石桌上剩下的半瓶1573,就著嘴灌了一口,嘀咕道:“呃,還是酒才能解酒啊!”用手一抹嘴角,對顏輝說道:“你說這事我倒知道一點,和千餘年前發生的一件大事有關。”


    顏輝“哦”了一聲,頓時來了精神。


    張福軍又喝了一口酒,不緊不慢地開始述說:“據說當年為了爭奪一件從聖域裏流出來的仙器,道魔紛爭之下,鬧了個天翻地覆。後來不知怎地,那仙器竟被北禪宗一個叫定善的僧人得到。道、魔爭持日久,眼見佛門占了便宜,那肯罷休?於是一起去找北禪宗的晦氣。”


    顏輝大為驚訝,忍不住插嘴問道:“到底那是什麽寶貝,居然能令道、魔聯手?”


    張福軍眼角微微抽動了兩下,緩緩吐出三個字:“偷天硯!”


    顏輝一張嘴張得老大,呆若木雞,直如被天雷擊中一般。


    張福軍見顏輝一臉震驚神色,笑著說道:“偷天硯固然是件難得的寶貝,可你也犯不著這麽誇張吧?嘿嘿,當時已經連續數百年無人飛升成功了,所以偷天硯一出,天下高手無不覬覦。為了這偷天硯,不少練至大神通的人都隕落了哩。”


    顏輝努力合攏嘴,澀聲說道:“偷天硯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聽到過,據說有了那玩意兒可以自由穿越人間界和修道界之間的結界通道吧?”


    張福軍不屑地笑道:“如果單隻如此,卻也算不得神奇。傳說中,偷天硯能穿越太古洪荒之時大羅金仙布下的禁製,直達天界。”


    顏輝一聽此話,但覺“轟”的一聲,又是一道天雷打在頭頂。半晌,顏輝才回過神來問道:“不用度天劫就能飛升?”


    張福軍想了想,答道:“應該不用吧。那偷天硯又喚作‘飛升之匙’……”


    張福軍的聲音漸漸變得有些模糊了,顏輝腦子裏嗡嗡直響,翻來覆去隻有一個念頭:“發了,發了……”


    張福軍卻沒留意到顏輝已經魂不守舍,兀自滔滔不絕地往下敘述:“那定善和尚雖然使計搶到了偷天硯,卻也給北禪宗帶來了滅門之災。道、魔兩方的高手追到北禪宗,將北禪宗的和尚殺戮殆盡,那定善和尚也沒能善終。然而道、魔兩方尋遍了北禪宗,卻始終沒能找到偷天硯,於是又遷怒於佛門,見了禿頂的和尚就殺。到最後,和尚們實在是混不下去了,紛紛遷往極西之地,不敢在東萊平原和南荒熱砂露麵行走。”


    “哦,”顏輝此時已經收斂了心神,追問道:“佛門就沒有高手了麽?怎麽任人宰割啊!”


    張福軍嘿嘿笑道:“佛門高手再多,也架不住道魔聯手啊!不過,兔子被逼急了還要咬人呢,所以佛門西遷後,戰事也就逐漸平息了下來。”


    聽到這裏,顏輝笑道:“隻怕是道、魔兩個陣營互不信任,都不想和佛門兩敗俱傷吧?喚作是我,也不會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點了點頭,張福軍繼續說道:“過了數十年,不知從何處又傳出一個消息,說定善和尚得了偷天硯後,自知難容於世,還未逃回北禪宗便悄悄將偷天硯交給門下最親信的一個小沙彌,帶去了人間界。聽到這個消息後,各大勢力紛紛派出門人前往人間界去查探。可惜的是,道、魔混戰了無數次,卻沒查探到任何有關偷天硯的訊息。又過了幾百年,這事才漸漸被淡忘下來。”


    顏輝聽完前因後果,心頭雪亮。“想必那小沙彌到了人間界後便潛居了下來,至於天池老怪麽,多半是那小沙彌隔代門人,所以才會擁有偷天硯。不過,天池老怪和他的師長顯然並不知道偷天硯的玄妙功用,甚至連偷天硯能自由出入結界通道都不知道,以為偷天硯隻是一個芥子空間而已。否則,天池老怪又怎會把偷天硯輕易送給我?那小沙彌嘴巴真嚴,連自己的門人都瞞過了。也幸虧這樣,才讓我撿到一個天大的便宜。哈哈哈,老子的人品真是太好了!”


    顏輝這番猜測還真是**不離十。那小沙彌的確是跑到長白山潛居下來,天池老怪也的確是他在人間界的隔代傳人。不過,顏輝有一點錯怪了那小沙彌,那就是定善和尚將偷天硯交給小沙彌時存了私心,對偷天硯的功用隻字未提,隻令小沙彌將偷天硯帶至人間界,蓄發潛修。定善和尚本打算避過風頭後再派人將小沙彌找回來,哪知道、魔兩方的高手追殺而至,定善一死,再沒人知道小沙彌遵令潛修的地點。數百年後,長白派的開山祖師,也就是那個蓄發還俗的小沙彌在突破出竅之境時走火入魔,暴斃。於是,偷天硯的下落在修道界也就成為了千年不解之謎。


    “偷天偷天,沒想到這‘偷天’二字竟是這個意思,我以前還以為是指方寸之內另有天地呢。”思緒如潮之下,顏輝心裏猛地一凜,“偷天硯既然曾在修道界掀起腥風血雨,連整個佛門都差點蕩滌一空,由此可見懷璧其罪的嚴重後果。我擁有偷天硯的事兒萬萬不能流傳出去,否則,隻怕不光是魔道,就連那些名門正派也不會放過我……”


    這一日一夜間,顏輝的心情經曆了幾番大起大落,從驚悉飛升無望到驟聞偷天硯之秘喉的狂喜,這等悲喜落差,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抓狂了,虧得顏輝的心理素質不錯,除了最開始有幾分失態之外,基本上還算鎮定。


    長吸了一口氣,顏輝收起雜念,對張福軍說道:“還是你說得對,不能飛升就算了,有悶棍就打,有好處就撈,圖個自在就行。”說罷,又臉色一變,苦著臉哭窮:“最近為了幫弟子們提升修為,把積攢的一點家底都掏空了。不如我們聯手再幹他幾票大的,我也好給弟子們捎點好處回去。”


    張福軍雖覺得顏輝方才的表現有點反常,但做夢也想不到竟是和偷天硯有關。如今一聽顏輝主動提出要聯手打悶棍,頓時兩眼一亮,忙不迭地應道:“這個主意好!呃,等等,你先陪我去老王八那裏走一遭。”


    “去那裏幹啥?你以前不是說他對這種事不感興趣麽?”顏輝奇道。


    張福軍衝顏輝笑了笑,說道:“我讓他幫我煉製了一點東西,得去捎上,呃,打悶棍的時候可能會用得著。”


    顏輝不解其意,下意識問道:“什麽?”


    張福軍賊兮兮地答道:“葵水陰雷、冰魄魔煞、九幽九子散……”


    顏輝愣了一下,旋即對張福軍比劃出一根中指,笑罵道:“你這廝好無恥!”


    葵水陰雷、冰魄魔煞、九幽九子散這些歹毒之物,原本是不同魔門的慣用之物,張福軍準備在打悶棍之時使用,看來是早有嫁禍他人之心。


    “哈哈,我這不是跟著你學麽,莫非你認為自己很無恥?”張福軍嬉笑著答道。


    “毛,老子是斯文人!”


    “滾!你如果算是斯文人,那我就純潔得像一張白紙了。”


    顏輝無語,盯著張福軍上上下下看了幾眼,心頭冒出一個念頭:“白紙?這廝要是鑽進煤礦,搞不好會被人當成煤炭給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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