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陽真人修煉玄門正宗功法近千年,道心何其牢固?但此番天魔來襲竟無半點征兆,頗為蹊蹺。念及方才心神差點被天魔所撼,玉陽真人也暗道好險。


    “若不是貧道見機得早,隻怕心智已為天魔所趁……”數息後,玉陽真人便來到玉昡真人清修之處。


    尚未開口,殿內傳來一個淡定從容的聲音:“玉陽,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玉陽真人推門步入殿內,空曠的大殿之內,一燈如豆。微弱的光暈中,穿著漿洗得微微發白的青布道袍、麵貌古樸的玉昡真人雙目微閉,盤膝端坐於地。


    玉陽真人輕輕走到玉昡真人麵前作了一稽,在玉昡真人對麵的蒲團上盤膝而坐,說道:“適才玉陽為天魔所惑,特來求掌教見賜。”


    玉昡真人雙目一張,“你且細細說來。”


    玉昡真人這一睜眼,古樸的臉龐立時舒展開來,身軀雖然未動分毫,卻給人生機靈動之感。若有功力通玄之人在此,定會訝然於玉昡真人深邃的雙眸中隱有周天星辰運轉之相。


    玉陽真人與玉昡真人本是同門,自然不會對此異象吃驚,當下便把方才天魔來襲的怪事詳細說了一番。


    玉昡真人靜靜聽完,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隻淡淡問道:“你怎麽看?”


    修道界法術萬千,不乏攝魂奪魄之術,但那隻是旁門左道的伎倆,對玉陽真人全然無效。事實上,能修煉至合道之境的人,無一不是心神無比堅定之人。等閑心魔唯恐避之不及,哪還敢前來騷擾?對於這次遇襲,唯一的解釋便是自己前陣子忙於奔波,偏離了本心,以致為天魔所趁。


    一念至此,玉陽真人雙目精光一閃,答道:“我昆侖山玉虛峰禁法重重,若是有魔頭潛入,必會引發禁製。或許是貧道日前疑慮過多,自亂了心神?”


    玉昡真人微微搖了搖頭,緩聲說道:“心魔亂神尚不至此!師弟你常年在外奔走,沾染了不少紅塵俗事,道心卻是落下了不少。”


    玉陽真人垂首打了個稽首,恭聲應道:“掌教師兄教訓的是。”


    輕輕一歎,玉昡真人臉上現出悲天憫人之色,喟然道:“日前師兄我夜觀天象,發現周天星鬥隱有亂象,縱殫心竭慮仔細推究,也難窺其秘。唉,距離‘聖域’開放之日不足一甲子,怕是這數十年間兵戈不斷,難得安穩啊!”


    玉陽真人心頭陡然一震,正待出言相詢,玉昡真人臉色複又恢複了淡定從容。 “夜了,師弟回去運功療傷吧,叫弟子們多加戒備就是。”說罷,玉昡真人緩緩閉上了一對星眸。


    “喏!”玉陽真人應了一聲,站起身來退出大殿,自去療傷。


    卻說顏輝從玉虛峰上落荒而逃,數息間便已遁出數萬裏之遙。


    顏輝此番用意識和玉陽真人交手,雙方雖未麵對麵,但卻比他生平所經曆的所有戰鬥都要來得凶險。


    與天屍老怪、獨角大王鬥法之時,顏輝乃是有備而去,雖然也曾遭遇危險,但都在顏輝算計之中。而這次用入夢異能侵入玉陽真人神識後突遭反擊,則完全出乎顏輝的意料。事發突然,還沒等他做好應戰的準備就遭到迎頭痛擊,措手不及之下亂了陣腳,尤其是連噴出兩口精血後,真元虧耗甚大。


    不過,顏輝這次雖然铩羽而歸,但也不無收獲,至少他得到了一點教訓,那便是意念固然可以侵入修為達到合道期境界的修道者的神識,但卻極易被對方察覺,風險頗大。


    吃一塹長一智,以顏輝的謹慎,下一次即使要用入夢異能偷窺別人隱私,也隻會挑比自己功法低的人下手。當然,顏輝並不知道玉陽真人也受了不輕的內傷,比他好不了多少。


    他此番受傷不輕,尤其是接連噴出兩口精血,竟隱有真元不繼之象。


    “呃,得盡快療傷才是。”眼見身後無人追來,顏輝身形一旋,降落到一個荒蕪之地。


    片刻後,顏輝在一麵懸崖峭壁上尋到了一個幽秘的山洞。那山洞高不過兩米,深僅三丈,正合他的心意。當下顏輝在洞口布下數十道禁法,又將山洞用幻陣隱匿起來。


    “近年來用功雖勤,但都是打坐吐納,幾乎都沒在夢裏修煉過,感覺入夢的異能沒啥長進啊。”顏輝一邊想,一邊盤膝坐下,打定主意以後夜間要常用入夢的異能輔助修煉。呃,既能增長道功,又能提升異能,貌似是一舉兩得。


    思量了一會兒,顏輝拋開諸般雜念,開始專心致誌地運功療傷。


    這是他自踏入修道界後第一次受傷,而且傷勢不輕,雖然及時吞食了療傷丹藥,但顏輝卻也不敢馬虎,全力運起《天機訣》上的療傷功法催發藥效。


    足足過了五天,顏輝才功行圓滿。用內視之法仔細在體內檢查了一番,結果令他相當滿意,損耗的真元補了回來,傷勢也已痊愈。


    之前忙於逃命和療傷,直到這時候,顏輝才得空回想自己用意念和玉陽真人的神識交鋒的細節。當初意識一受困,顏輝便自亂了陣腳,現在想來懊惱不已,暗罵自己愚蠢,“《天機訣》和《長生錄》上不是都記載著如何用神識克敵的功法麽?我當時咋就沒想到運用法門脫困呢?傻乎乎地用戰魂硬拚,要是掛了那才叫冤枉……”


    修道之人吐納煉氣、修身養性,修煉的不單是排山倒海等諸般神通,更是注重對心性的磨礪和意誌的淬煉。禦劍飛行固然玄妙,但卻遠不及匪夷所思的神識之術。


    “胸有天地,神遊太虛”,這才是大道所在。


    顏輝按照《天機訣》上所載的運用神識的法門,施展出天視地聽大法。


    一縷神念自顏輝識湧出,一出山洞便迅速擴散開來。所觸之物,所過之處,顏輝盡皆了然於胸,直有一種天上地下無所不知的感覺。


    當神念覆蓋到百裏開外的一處山頭時,顏輝突然感受到兩股忽強忽弱的靈力波動。


    顏輝心頭一動,掠出山洞,疾速向那靈力波動之處潛了過去。


    潛到距離那兩股靈力源頭兩裏開外的地方,顏輝方始止住身形,卻見兩個打扮怪異的漢子正坐在一方平整的山石上,提著酒葫蘆對飲。


    這二人身材瘦小,尖嘴長毛,身上披著不知用何物織就的甲胄。兩人好似孿生兄弟,長相頗為相似,所不同的是二人的頭發一紅一黃。由於這兩人靈力波動忽強忽弱,所以顏輝也難以準確探知他們的修為,隻是估測在出竅中期左右。


    “這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還蠻有型嘛……”正尋思間,卻見那“紅毛”收起葫蘆,尖聲說道:“老二,歇夠了,該啟程了。盡早把那東西送給姥姥,咱也好早日回摩天崖複命。”


    顏輝一聽那“摩天崖”三字,頓時留上了心。在修道界,“摩天崖”隻有一處,那便是大鵬王褚飛的盤踞之地。傳說這褚飛的真身乃是一隻大鵬鳥,法力深不可測,比那血神宮宮主柳青還要高上半籌。


    “黃毛”不以為然地說道:“大哥,你膽子也太小了吧,難得出來自在幾天,急著回去幹嘛?放心吧,以你我二人的腳程,決計誤不了事。”


    “紅毛”站起身來,用手理了理頭頂一撮血紅的毛發,催促道:“老二,別貪杯了,忘了臨行前大王怎麽交代的麽?”


    “好好好……”“黃毛”仰起脖子汩汩又灌了一大口酒,這才砸吧著嘴巴,戀戀不舍地將葫蘆塞起來掛在腰間。


    眼見兩個精怪就要離去,顏輝突然心生一念,從芥子空間內取出一件儒生長衫換上,再運起功法將自己容貌幻化了一番,一閃身來到那二怪麵前,變換了腔調尖聲喝道:“想走?沒那麽容易!”


    那兩個精怪正要離開,驟見一個手持飛劍的儒生躥了出來,不禁大吃一驚,齊齊後退了一步。


    一打量,卻見來人儒生打扮,臉上似罩著一層青蒙蒙的暗光,難辨容貌,倒是手中那柄飛劍寒光閃閃,一看便知是上等貨色。


    這飛劍乃是顏輝上次斬殺忘恩負義的吳昊後,順手取回的。由於怕昆侖派的人追查,所以顏輝一直沒有將這柄飛劍賞賜給門人,沒想到今天倒還排上了用場。


    “黃毛”性急,見有人攔住去路,囂聲叫道:“哪裏來的書生,敢管我們‘摩天崖’的事?”


    顏輝用劍挽了一朵劍花,傲然笑道:“妖孽,人人得以誅之!別人怕你‘摩天崖’,我們昆侖派可還沒把你們這幫妖孽放在眼裏。”


    說罷,隨手捏了一個劍訣,“唰”的一劍便向“黃毛”當胸刺去。


    飛劍是如假包換的“昆侖造”,不過顏輝所捏的劍訣和施展的劍招麽,卻有些似是而非了。顏輝和吳昊交過手,這一劍的架勢隻是模仿吳昊出手的樣子而已。


    “黃毛”萬沒料到對方說打就打,猝不及防之下想躲避,奈何修為與顏輝相差太大,又如何避得開?連哼都沒有哼一聲,“黃毛”便成了顏輝劍下的冤魂。


    “紅毛”見狀,大駭之下衝天而起。顏輝假意吼了一聲:“妖孽哪裏跑?”緩緩從“黃毛”屍體上抽出飛劍,騰起身形追了上去。


    那“紅毛”功力雖不咋地,逃命的功夫卻是一流,躥上天後身形急轉,兩三息間便沒了蹤影。


    當然,若顏輝鐵了心要誅殺“紅毛”,那家夥決計逃不脫顏輝的掌心。顏輝之所以容那廝逃走,乃是刻意放他回去傳訊,好讓昆侖派背上一口大大的“黑鍋”而已。


    遠有吳昊偷襲之恨,近有被玉陽真人擊傷之仇,不暗地裏陰你昆侖派,陰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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