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平安生辰,我應承她去為她賀壽。老實說,我心裏是有些羨慕寂平安的,雖然父母雙亡,卻有一個疼他如珠如寶的好二叔,衣食無憂、為所欲為,真正是我自前世起就一直羨慕卻一直當不成的大米蟲。


    對著鏡子梳頭,想起這些,不由得有些發呆。有人拿過我手裏的梳子,給我梳理垂落的青絲,我回過神,看了他一眼,安靜地坐著,沒有動,沒有出聲。


    自從那晚他與我同衾而眠,這幾日楚殤是夜夜都來,每次都如那次一般擁我入睡,搞得我神經十分緊張,但他卻沒有下一步的舉動,清晨醒來的時候,通常他已經不在床上了,怎麽今日還沒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或許我的特立獨行讓他有些迷惑,讓他暫時忘了對我的仇恨,他對我的態度一日比一日曖mei,我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但要說他是愛上了我,我是斷然會嗤笑的,他那樣狠絕的男人,心底怎會有愛?正如他與我糾纏不清,對我滿腹yu望,卻仍然要把我禁錮在青樓一樣。隻怕今日的一切表現,都是為了當初我與他約定的那個遊戲吧?事實上,我到這個時空後遇到的哪個男人,我又看得清?楚殤我摸不透,宇公子則更難猜,即便是鳳歌,我也不知道他平靜清和的表情下麵,到底在想什麽。這些男人一個一個的,都這麽難纏,若不是我多了些二十一世紀女性的眼界,隨便一個都不是我能應付的。即便是現在,我也應付得這般戰戰兢兢、吃力萬分。


    男人把我的青絲理順,放下梳子,從身後環住我:“在想什麽?”


    我望著鏡中的男人,他真是長了一張好皮相,不生氣不動怒的時候,那張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完美得無可挑剔。這一刻的氣氛有些旖ni,這種親昵的舉動,若是換個人來演繹,隻怕我這刻得化成水去,隻可惜,是他,對著他,還真是一點柔情蜜意都揚不起。


    “楚爺還不走?”我淡淡地對視他鏡中的雙眸,“一會兒小紅來了,我不好交待。”


    “你需得著向誰交待?”他冷哼一聲,手挑起一縷我的長發,“寂驚雲?你可不是個蠢人。”


    我冷笑道:“他是我的衣食父母,你捏著我的小命,你們都是我得罪不起的爺,楚爺又何必拿這樣的話來噎我。”


    他把玩著我的頭發,語氣莫測:“我倒真是沒想通,你這樣的姿色,怎麽這引來這麽多人覬覦。”


    “吃多了大魚大肉,偶爾換換口味,青菜豆腐也別有滋味。怎麽著?楚爺覺得自己當初失策,想要將我換地方囚禁起來不成?”若他當真這樣想,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我這段時間花了這麽多心思鋪的路,豈不是都白廢了?我冷笑道:“楚爺若動這心思,也為月娘和鳳歌想想才成,這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若我突然失了蹤,恐怕月娘不好給寂驚雲解釋,即便是寂驚雲不追究,鳳歌那裏恐怕也不那麽容易輕易過關。這男人應該沒這麽蠢吧?


    他輕笑起來:“這主意不好,難道你在窗上整那東西是好主意?”


    我一怔。自從上次被玉蝶兒闖來下藥之後,我真是有些後怕,後來想起經常在電影電視裏看到壞學生整蠱老師的作法,推門進來被門上的水盆和麵粉撲一臉一身,便依樣畫瓢,在窗戶上也整了一個這樣的機關,每晚入睡前,我都叫小紅在窗戶頂上放上一盆涼水和一盆麵粉,若真有人從窗外翻進來,肯定會變成落湯雞和白麵人兒。


    不過那玉蝶兒最近也銷聲匿跡,沒再出來作怪。想來是我在病中時,房間裏日夜都有照看的人,那采花賊作案不是那麽方便,病好了又有楚殤夜夜都來……,我驀地一怔,莫非這就是他最近晚晚來我房間裏睡覺的原因?


    我蹙起眉頭,他有這麽好心?思維頓時有些混亂,不對不對,一定不是因為我,定是他覺得那玉蝶兒企圖染指他的私人禁臠,想要捉他整治,與我有什麽關係?


    我抬眼看了鏡中的男人一眼,沒好氣地道:“下次我在門上也放上這些東西,楚爺進來就知道是不是好主意了。”


    他“哧”地笑起來,正欲張口,突然聽到小紅在門外喚我:“姑娘,你起床了嗎?”


    我頓時一驚,站起來推他,急道:“你看你看,叫你快走你不走,現下小紅來了怎麽辦?”


    “來了就來了,怕什麽?”他不緊不慢地捋了捋我耳側的發,滿不在乎地道。


    “你不怕,我怕呀,叫小紅看到成什麽樣子。”我推了推他,“你躲到床下去。”話剛說出口,見他臉色一變,頓覺不妥,趕緊改口道:“你躲到床後去。”


    他臉上浮起一絲怪異的表情,小紅又在門外叫:“姑娘還沒起來嗎?”


    “哦……,就起來了,我在穿衣服,你再等一會兒。”我趕緊應她,又推了推佇著不動的楚殤,低聲氣道,“叫你快去躲一躲,你要急死我呀?”


    他玄冰般的眸子帶上一絲異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由分說地把他推到床側的狹間,拉上簾子,才籲了口氣,去給小紅開門。小紅給我打了洗漱水,見我起來,笑道:“姑娘昨晚睡得沉麽?今兒可比平日起得晚。”


    “哦……,是啊……”我胡亂地應她,小紅伺候我洗漱後,將水端出房間,我探出房門看了看,外麵沒有人。青樓姑娘們過的是晝伏夜出的生活,即使現在是停業期間,生物鍾一時半會兒也調不過來,我則日日都是早睡早起,生活作息比她們健康多了。我趕緊掩上門,快步走到床側,撩開簾子道:“這會子沒人,你快走……”


    話沒說完,被他一把拉進去,抵在牆上,唇狠狠地向我壓下來。我想快些打發他走,便任他為所欲為,等他親完了,才抵著他的胸,嘲道:“楚爺記得下次親人的時候,先要漱口。”


    他冷哼一聲:“下次再這樣埋汰爺,我叫你……”他收了聲,下身緊緊地貼著我,我感受到他那怒意勃發的yu望,倒抽一口氣,不解道:“楚爺這又是說的什麽話,我怎麽埋汰你了?晨起漱口是清潔衛生……”


    他的yu望隔著衣褲頂過來,我驀地收聲,惶恐地看著他,他咬咬牙,俯下頭在我唇上狠咬一口,痛得我吸了口氣,才驀地放開我,氣哼哼地走了。我莫名其妙地看他消失在屏風外,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麽,腦子轉了半天才突然醒悟過來,我把他推進的這個狹間,是夜裏起夜的地方,擱著便壺,相當於現代的衛生間,讓他那樣的人為了避個小丫頭躲在這種地方,他心裏不氣才怪,想到他氣得咬牙切齒的樣子,我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坐在轎子裏,一路上我都忍不住笑,到了“瀚墨軒”,小紅請我下轎,見我笑癱在轎子裏,詫異地道:“姑娘有什麽好樂的事兒?高興成這樣?”


    “沒、沒事……”讓楚大爺吃了這麽大一個癟,還不夠樂麽?我忍住笑下轎,去“瀚墨軒”取我昨日差小紅送來裱的畫兒。這是送給寂平安的壽禮,我昨兒從“超級花魁”賽場回來就一直在琢磨,她那樣的千金小姐,要什麽稀罕寶貝沒有?我省得花了錢又不討好,那裏見她那麽喜歡那幾隻豬仔,心中有了主意,便畫了張她大小姐的Q版漫畫像,又可愛又逗趣,保證她會喜歡,而且隻花幾個裱糊的錢,就搞掂了,劃算呀。


    取了畫踏出門檻兒,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兒迎麵向我撞過來,我趕緊扶住他,見他隻有七八歲模樣,樣子倒是清秀,可惜臉又髒又花,一雙眼珠兒賊亮賊亮的,在眼眶裏忽溜溜地打轉。小紅喝斥他:“你這小孩兒怎麽走路的,把我家姑娘的衣裳都蹭髒了。”那小孩兒被我抓在手裏,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我笑道:“不用怕,小朋友,沒撞著你吧?”


    他一言不發,盯我看了一眼,從我手裏掙脫出來,就往街尾跑去,跑得又快又急,像身後有鬼追似的,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小紅氣道:“這小孩兒是哪家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回過神來,這一幕好眼熟啊。手下意識地往腰間摸去,掛在腰上的繡花錢包果然不見了,我歎了一聲,看來那些電視沒有騙我呀,這古代小孩兒偷錢包的方式果然演得分毫不差。小紅見我神色不對,手停在腰間不動,也明白過來,氣道:“這小毛賊,我去追他。”


    我喚住她:“算了小紅,錢又不多,這會子哪裏還追得上,我們別耽擱時間,誤了寂小姐的壽宴。”


    那錢袋裏隻放了幾十文零錢,我素來不愛帶很多錢在身上,我又沒有多少機會上街,花錢的機會也不多,何況這古代的銅錢比起現代的紙幣來更是又重又不方便,更是懶得帶了。看那小孩兒的樣子,似乎也不像太壞的,也許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我歎了一聲,這天曌國京師的富貴繁華背後,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窮苦人家呢。


    ——2006、9、19(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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