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淋了一場雨,又摔了個肩胛骨骨折,莫非當夜便高燒不退。李柚幾乎把整個太醫院都搬到了明仙宮,依然久久退不下熱去。


    李柚守了半宿,隻聽莫非翻來覆去的念叨“君不問,不問美人問江山;君莫問,莫問空閨惹春怨。”李柚隻聽得一陣心酸,慕容藍卻是聽得一身冷汗。


    又換了幾次冰袋敷額頭,後半夜,莫非終於沉沉睡去。


    李柚憂心忡忡,半刻也閉不了眼,直到梅雪寒帶來太後的懿旨,又得了慕容藍時刻守候,一有變故便即刻回話的承諾,才回飛霜殿歇息。


    第二日早朝時分,梅雪寒又帶了太後的懿旨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大隊羽林衛。慕容藍一見陣仗,便知不妙。果然,太後的意思:因明仙宮宮人玩忽大意,以致主子重傷,論罪當誅。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將慕容藍、榆錢、小侯子三人打入暴室,隻當為慕容昭容積福,希望菩薩保佑,慕容昭容早日康複。


    慕容藍聽得眉頭大皺:她們三人都是莫非的心腹,莫非此時昏迷未醒,三人又被打入暴室,豈非讓莫非的處境雪上加霜?太後果然是老狐狸,若是直接下旨賜死,必定招致皇帝和慕容家不滿,說不定人還沒死,皇帝的赦免令便下來了。所以,幹脆冠冕堂皇的將自己三人打入暴室。連皇帝也不便求情,入了暴室,再要弄死自己,豈非易如反掌?到時,再隨便捏造個身染風寒暴斃之類的借口,任誰也沒話說,隻能歎自己命薄。


    該怎麽辦呢?如今莫非還昏昏沉沉不知人世。自己若是公然抗旨,隻怕死得更快。心念電轉,隻聽梅雪寒已經冷聲道:“來人。將這三人押去暴室,好生看管!”


    慕容藍忙道:“奴婢謝太後不殺之恩!還請梅姑姑稍後片刻,娘娘還在昏迷中。奴婢向宮女交代一下用藥,即刻便跟姑姑走!”


    梅雪寒略略思考片刻。見慕容藍低眉順眼,甚是恭敬,又想著畢竟是慕容家的人,也不知這番去了暴室,還有沒有命出來,便點一點頭,道:“快些!我還要回去複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慕容藍應了聲是。抬手將江裳招了過來,朗聲道:“這幾味藥,記得先熬一刻鍾,再加入小茴、麻黃、龍眼肉、生地、羌活、甘遂幾味藥。後麵這幾味藥已經沒有了,稍後你便親自去跟馮太醫拿。”她突然拉起江裳的手,輕輕拍了拍,“這幾味藥都記住了麽?”見江裳使勁的點了點頭,才送了一口氣,笑道,“好好照顧娘娘!”言罷和榆錢小侯子交換了眼神。當先朝門外走去。榆錢和小侯子對視一眼,跟了過去。


    梅雪寒以保護莫非為借口,留了半隊羽林衛守著明仙宮,這才上了車攆。


    ……


    待梅雪寒等人離去。江裳喚了幾位宮人守著莫非,自己在兩名羽林衛的陪同下,直朝太醫院奔去。


    馮太醫今日本不當值,隻是莫非病得沉重,他與幾位太醫正聚在一起想法子。莫非體質陰寒,虎狼之藥不敢下,普通退熱藥物效果並不見好,一眾太醫正愁眉不展,便聽聞門房太監來報,明仙宮的小宮女來找他。


    馮春心中一寒,快步迎出門去,江裳還未開口,他已經心急火燎的問道:“昭容娘娘怎麽了?”見江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半晌回不出話來,隻知道搖頭,跺一跺腳朝內堂吼道:“都滾出來,隨老夫去明仙宮看看!昭容娘娘隻怕是不行了!”言罷一手接過助手遞來的藥箱,便要往外走去,江裳急的跺腳,一把拉住馮春的衣角,喘氣道:“不,不是娘,娘娘,是,慕容,藍,藍姑娘……”


    馮春一頭霧水:“慕容藍?她也病了?”說著,把藥箱往助手手上一遞,“她湊什麽熱鬧?她體質強健,即便著了風寒,隨便揀點什麽藥吃了便是,用得著這麽急來煩老夫麽?”


    江裳接過小太監遞來的一盞涼茶,幾口喝了,好不容易平緩了呼吸,這才道:“馮太醫,藍姑娘沒病!藍姑娘、榆錢姑姑、侯公公,被太後打入暴室了!”


    馮春愣了一愣,“昨兒個皇上也沒問罪,今兒太後卻來問罪,還偏偏是皇上早朝的時候。”說著也隻聳聳肩道,“太後懿旨,老夫不過是個搗鼓草藥的老頭子,可沒那本事救人!”


    江裳見門口兩位貼身“保護”她的羽林衛已經探頭探腦來看情形,心知不能再說,“撲通”一聲跪下,朗聲道:“藍姑娘求太醫給娘娘配幾味藥,分別是小茴、麻黃、龍眼肉、生地、羌活、甘遂。求太醫救命!”


    馮春楞了許久,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老夫上輩子欠他們慕容家的!昆兒,去抓藥來!”一直抱著藥箱的小助手連忙應聲跑進去抓藥,沒幾下便出來了,將手上的藥包遞給江裳。


    江裳也不猶豫,道了謝便徑直往外走去。馮春突然叫住她,道:“你回去之後,用麻黃熬湯,在你家娘娘服藥前給她喝下一碗,再多換幾次冰袋,最遲黃昏便能醒來,否則,凶多吉少。”


    江裳應了是,福一福禮,快步離開。


    ……


    一下朝,李柚便留了慕容雲隨去書房議事,兩人正說著話,卻聽萬金回報,太醫馮春求見,李柚心中一驚,隻怕是莫非有事,連忙傳見。見慕容雲隨滿臉迷茫,想起慕容昭容傷病之事慕容家還不知情,於是在萬金去傳話的當口,李柚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見慕容雲隨蒼白著臉一言不發,隻道他是擔心妹妹,柔聲安慰了幾句,此時馮春已經走了進來。


    馮春見慕容雲隨在場,不由多了幾分勝算,恭敬行了周全的叩拜之禮,才道:“微臣請皇上開恩,赦免明仙宮慕容藍等三人的失職之罪,允許其戴罪立功。”頓了一頓。又道,“昭容娘娘正是身體虛弱之時,身邊若沒個體己人兒照料。於病情傷勢不利,求皇上開恩,待昭容娘娘身體康泰。再定三人之罪不遲!”


    李柚眯了眼,略一思索。便已明了,心中不由微微不悅:朕喜歡哪一位妃嬪,母後便不放過哪一位。如今人還在病中,不想著救,卻先想著削足斷手的!李柚蹙著眉冷冷道:“關在哪裏?”


    馮春道:“暴室!”


    李柚想了一想,朝慕容雲隨道:“替朕擬旨,言辭嚴厲些。狠狠的斥責三個狗奴才,順便提醒她們感佩太後慈悲為懷,不殺之恩,再令三人待罪立功,好好照顧慕容昭容,若是慕容昭容沒事,三人罪責盡免。若是昭容有什麽不妥當,朕便要她們的腦袋!”


    慕容雲隨躬身道:“微臣遵旨。”言罷也不客氣,兀自走到李柚的黃金禦案之前,略一思索。便下筆如流水,一份旨意片刻而成。李柚看了一看,文采到內容皆無可指摘處,當即取出禦璽蓋了印。讓萬金去傳旨。


    李柚攜著慕容雲隨的手道:“時辰不早了,你陪朕一同用過午膳,咱們一起去看看你妹妹,也免得你擔心。”


    慕容雲隨眉頭不經意的挑了一挑,淡淡道:“多謝聖上隆恩,隻是後宮之中,微臣不敢僭越!”


    李柚微微一笑,道:“雲隨與朕越加生分了。這次議政王的事,全賴雲隨悉心謀劃,又得慕容府暗夜組和月朧紗搜得足夠的人證物證,否則,怎能讓朕作出這雷霆一擊,叫他再無翻身的餘地!”


    慕容雲隨忙到:“聖上英明,決斷得宜,自然天下歸心。微臣隻是略盡綿力罷了。”


    李柚眯起了眼,隱去眼中寒光,苦笑道:“雲隨還是要舍朕而去麽?”


    慕容雲隨道:“聖上言重了!聖上與臣本是有約在先,蕩平議政王一黨,收服天策府軍權之時,便是微臣退隱江湖之日。”


    李柚沉默良久,突然長長一歎,“如此,朕便不殺李賢,讓你永遠留在朕的左右!”


    慕容雲隨一怔,繼而露出無奈的表情:“皇上大量,必不會如此。”


    李柚很認真的道:“為了留住你,朕不介意賴皮一次。”


    慕容雲隨搖頭道:“微臣文不能興國武不能定邦。即便管理慕容氏,若不是常叔左右照看,微臣隻怕也力有不逮……還請皇上饒過微臣。”


    “雲隨!”李柚正色道:“狡兔死,走狗烹的事,絕不會發生在慕容氏的身上。慕容氏的航運、礦業、田產、鹽茶……無一不是我北庸經濟的支柱啊!”


    “此事微臣正要向皇上奏稟!”慕容雲隨淡淡道:“微臣與父親商議,慕容氏在微臣這一代人丁凋零,紫金礦脈和平夷山礦脈管理不善,已入不敷出,還請聖上恩旨,另遣合適人選,接手管理兩處產業,稍後微臣會將礦脈契書和還能得用的管事身契一並交與戶部。”


    李柚的眼中光芒大亮,紫金和平夷山是慕容世家最大的兩處礦脈,占慕容世家礦業產量的七成以上。國庫,卻是很需要這筆錢。什麽入不敷出,不過是個台階罷了。慕容雲隨,你為了自由之身,竟然願意花這樣大的代價!的確叫朕……既惋惜,又無法拒絕。


    沉默良久,李柚雙手拍在慕容雲隨雙肩,爽朗一笑道:“朕確實很想你替朕安邦定國,若論興國之才,無人能出雲隨之右。隻是,你若是執意離開,朕若是再強人所難,倒顯得朕小氣了。”


    慕容雲隨連忙拱手道:“謝主隆恩!”


    李柚笑道:“放心吧,朕會善待你妹妹!慕容世家功在社稷,慕容昭容才德兼備,便是登臨中宮,也不為過。若是能為朕誕下龍子,朕必定,立之為太子!”


    慕容雲隨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終於還是沒說什麽,隻淡淡笑著,陪著李柚用午膳去了。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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