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非命人將薔薇關押在偏殿,派了幾個妥當的宮人好生看管著,又審問了小葉子,果然證詞是一樣的,沒有半分出入。


    如此一番折騰,天色已經一分一分的亮起來。莫非讓眾人各自退下,隻留了慕容藍和榆錢在身邊。


    榆錢已經拿了一件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的羽緞鬥篷給莫非披上,柔聲道:“娘娘折騰了一宿,可要去歇息片刻?”見莫非麵色蒼白,怔怔望著窗外沉思,不由心痛道:“娘娘可要注意身體,別為了這些個混賬東西傷了身子,那可就千不值萬不值了。”


    莫非隻望著窗外幾株寒梅上的積雪,久久沉默,越是想明白一些事情,越是覺著一陣一陣的涼意自心底漫上。


    慕容藍上前一步,沉聲問道:“事情既然已經水落石出,娘娘可想好了怎麽對付?”


    “水落石出麽?”莫非的手輕輕敲打在身旁的高案上,“鮮伶俐是明刀明槍的要對付我,這個,你我都很清楚。可問題是,站在鮮伶俐背後出主意的,到底是誰,我竟一絲線索也無。可見那人高明。”聞著浸鼻的梅香,莫非久久歎出一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能揪出背後這隻手,我寢食難安。”


    慕容藍細白的貝齒在嫣紅的唇上輕輕一咬,圓瞪杏眼,“難道為了不打草驚蛇,竟要放過鮮伶俐不成?娘娘切莫再有婦人之仁了!”


    莫非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寒風吹過滿院枝丫,有雪簌然落下,帶著絲絲花香,又與地上的雪裹在一處,分不清哪朵是地上原本就有的。哪朵是樹上落下的。映著初升的朝陽,寒意襲麵而來,隨著梅香嗆入莫非鼻息。嗆得莫非咳了兩聲。榆錢連忙遞上熱茶,莫非抿了兩口,不由盯著青花瓷的茶盞怔怔道:“若是別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或還可以假作知,蒙混幾日。甚至還可以此要挾。設法與她結成同盟,引出背後提木偶線的那人。可偏偏是鮮伶俐,縱使我放過了她,她也是絕不肯放過我!嗬,背後那人思慮周密,想來,這一點這是在她的算計中的。”


    慕容藍蹙眉道:“那娘娘打算如何處置?”


    莫非用茶蓋一下一下撥弄著水麵上漂浮的新綠碧螺春茶葉。淡淡道:“還能怎樣?後宮出了這樣大的事,不去稟告皇上,豈不是欺瞞聖聽的大罪?這事總還是要向皇上稟報的。昨兒個皇上翻的誰的牌子?”


    榆錢道:“皇上昨兒沒翻牌子,在禦書房批了一夜的折子。”


    莫非略略動容,“又是一夜未眠?”莫非思索片刻,“叫小廚房燉一碗血燕銀耳湯給皇上送去,將今晚的事細細回給皇上聽。記得,見皇上之前,和禦書房奉茶的小太監嚼嚼舌根,順便把前些日子你聽到的閑言碎語不經意說上幾句……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榆錢垂眸道:“奴婢明白。那鮮才人那裏……”


    莫非冷笑。“人證物證俱全,她還能怎樣?去吧!”


    見榆錢應聲退出房門,慕容藍遲疑一下,道:“娘娘真將此事寄望於聖上身上?娘娘明明知道。她是鮮太傅的孫女,鮮太傅雖然已不問朝政,但畢竟功在社稷,隻怕皇上會網開一麵。鮮伶俐心胸狹窄,對你更是恨之入骨,若是……隻怕後患無窮。”


    莫非將茶盞輕輕放於桌上,在暖閣中來回踱步,思索半晌,腦海中忽然劃過一道亮光,淡淡一笑,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道:“你累不累,我倒是要先去睡上一覺。這精神一鬆懈,就覺著渾身不自在起來。”


    慕容藍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隻好愣在當場。


    莫非衝她嫣然一笑,轉身朝寢殿走去。


    慕容藍滿心疑惑,急忙追了上去,“娘娘可是有了完全之策?說來聽聽啊?娘娘……”


    ……


    大約這一夜勞心勞力,確實折騰得太累了,莫非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剛過了午時初刻。榆錢早回來了,告訴莫非,皇上退朝後提訊過兩個奴才,已經發落了鮮伶俐。


    莫非陡然一驚,忙道:“遭了!那兩個奴才呢?”


    榆錢一麵服侍莫非起身盥洗,一麵道:“娘娘不問如何處置鮮才人,卻先問那兩個狗奴才!”


    莫非任由榆錢梳理著頭發,蹙眉道:“鮮伶俐的事我心中自有決斷。倒是我答應過那兩個奴才放他們出宮,總不該失言才好!否則今後宮中誰還敢信我的話?誰還會盡心盡力為我辦事?”


    榆錢斂眉道:“奴婢愚昧!”


    莫非還未說話,慕容藍已經端了藥碗進來,“鮮伶俐果然是被打入冷宮,終身幽禁。奴婢就知道,聖上必定會手下留情。”


    莫非冷冷道:“別理會鮮伶俐的事。那兩個奴才如何了?”


    慕容藍將手上的藥碗遞給莫非,冷笑一聲,“那兩個奴才罪有應得,已經被打發去了暴室,皇上有命,午時杖斃。”說著慕容藍望了望天色,“隻怕已經開始行刑了!”


    莫非口中的藥一口沒來得及吞下,“噗”的一聲噴到梳妝台上,卻也顧不得許多,霍然站起,“怎麽不早說?”轉又向榆錢道,“別梳了,去把我的鬥篷拿來,備車攆,咱們去暴室!”


    榆錢還愣著,莫非寒聲道,“愣著幹什麽?快去啊?你是要本宮言而無信麽?”榆錢連忙應了聲是,快步跑出門去。莫非將頭發隨意綰了一綰,扶著慕容藍的手快步往門外走去,口中歎道,“不過是兩個可憐人,他們也是奉命行事……希望還來得及。”


    ……


    明仙宮一眾宮人引著轎攆往永巷深處而去。暴室便在永巷的盡頭,與冷宮相隔不遠。轎攆自冷宮而過時,莫非忍不住挑簾望去,縱然是在正午時分,那裏依舊顯得漆黑冰冷,似一隻沉默的巨獸靜靜潛伏。這裏,曾經關著皇帝最寵愛的明妃,自己最親近的姐姐。這裏,如今關著皇帝的才人,自己的對頭鮮伶俐。且不知何時,這裏會不會關一個被廢的莫昭儀呢?


    冷宮過去不過一裏路,便是暴室。暴室又叫暴室獄,屬掖庭管轄,是關押有罪宮人的地方,多執苦役。


    還未進門,便聽見裏麵傳來殺豬似的慘叫,一聲比一聲淒厲。慕容藍皺著眉一言不發,榆錢卻已經有些驚恐。倒是莫非麵色一喜,“幸虧還來得及。”扶著慕容藍的手快步朝門內走去。


    榆錢聽得心驚,“打得如此慘,娘娘還說來得及。”


    慕容藍斥道:“糊塗,還有力氣叫喚,必定沒有性命之憂。若是裏麵一絲聲息也無,那才是來晚了。”


    莫非大步跨進門檻,厲聲道:“住手!”


    掌刑太監被莫非厲聲一喝,頓時停了手。眾人皆向來人望去,見當先那人氣度不凡,容顏絕世,身上卻隻是一件蜀繡織錦素雅宮裝配六福繡白鳥襖裙,頭發用一根金釵隨意綰起,頭上連一根像樣的釵玉也無。但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威儀,目光如電,先是在眾人麵上掃過,最後落在趴在刑椅上的兩人身上,眉頭不經意的輕蹙了一下。


    眾人見她這副打扮,又見她身後跟著一眾宮人,來勢不小。特別是扶著她手的那位宮女,一身打扮氣度幾乎不輸於分位低的娘娘。皆是心中疑惑,實在猜不到會是誰,不由錯愕的朝監刑太監望去。


    今日的監刑太監竟是莫非入宮那日的接引太監詹明。詹明見是莫非,先是一愣,繼而迎了上去,行禮道:“奴才詹明,參見昭儀娘娘!娘娘吉祥!”諸人方才如夢初醒,嘩啦啦跪下去磕頭請安。


    莫非隻舉一舉手,示意眾人免禮。轉眼見那兩人臀部和大腿早已血肉模糊,卻還神智清醒,曉得喊痛。問道:“杖責何人?”


    別人不知道怎麽回事,詹明是禦書房的奉茶太監,哪裏還能不清楚緣由,連忙低聲道:“回娘娘,正是鮮才人身旁那兩個大逆不道的狗奴才!皇上有命,杖斃!”


    薔薇二人被捆死在刑凳上絕望待死,聽到莫非的聲音,猶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連忙哀聲哭道:“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


    莫非朝詹明道:“還請詹公公枉開一麵,暫緩行刑,本宮這就去見皇上。”


    詹明麵露訝色,有些為難道:“這……”


    莫非隻淡然看著他,詹明頓覺身上壓力倍增,大冬天的,冷汗卻不自禁的冒了出來,咬一咬牙,輕聲道:“娘娘見諒,聖上有命,午時行刑,杖斃這兩個奴才!”


    莫非笑道:“還請公公稍等本宮片刻,本宮這便去請皇上的旨意,不出半個時辰便能回來,出不了午時的。”莫非目視慕容藍一眼,慕容藍已經不動聲色的將手上一個頗有分量的蜀繡錦袋塞道詹明手中,莫非道,“本宮……不會教公公難做。一切,有本宮擔著。”


    詹明望了刑凳上兩人一眼,又望了莫非一眼,遲疑片刻,終於恭謹道:“奴才遵命!”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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