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整添了兩次茶水,李欣玉這才緩緩道:“皇上昨兒宿在明仙宮。按說聖上的去向,姐姐不該多問,可妹妹有病在身,不宜勞累,更何況,按理,妹妹該先給太後請安,才能侍寢的。”


    莫非驚得差點叫出聲來,皇帝留宿明仙宮,這話從何說起?李欣玉也沒有理由專程來騙她一著。心念電閃,突然想起明仙宮無人居住時,李柚也會偶爾到主殿獨居。昨夜,李柚定然是在主殿住了一夜。卻不知是否見了裳瑩殿這邊的伶仃大醉?好在昨日是在茶軒飲醉,主殿離茶軒有一段距離,應該沒有被聖上看見,否則如何少得了一頓責罰。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麵上依舊是驚訝不解的神情,道:“充容姐姐這話從何說起,妹妹昨兒個,並未得見聖上。”


    李欣玉見莫非滿麵驚訝疑惑,早猜到了事情緣由,不由心中大定,也不枉專程來探這趟消息。想來皇上還是忘不了過世的明妃,不過,人都死了,對她,自然是沒什麽威脅。總比皇上又突然多一個新寵來得強。這個病秧子,怎麽說也是慕容家的人,和南宮家那位一樣,是最有望和她爭皇後之位的人,叫她如何能不時刻防備?此時的李欣玉,才叫真真兒的滿心歡喜,麵上卻做出一幅尷尬的神情來,笑道:“妹妹竟沒有見著皇上麽?看來是姐姐誤會了!皇上竟是……這般長情的。明妃娘娘去世這麽久了,竟還不能忘懷,每月總會來明仙宮住上幾日。哎,隻是沒想到,皇上都來了明仙宮了,卻沒有來看一看妹妹。”


    莫非靜靜的聽著。麵上沉靜如水。隻淡淡笑道:“皇上長情,是咱們後宮姐妹們的福氣。我這正在病重,就算皇上來了。也是不敢接駕的。”


    李欣玉說話間一直注意著莫非的神情,想從她麵上尋出些憤恨、嫉妒或是別的什麽神情,但可惜。她隻看到一汪平靜,她心中有些鄙夷。看來這莫才人果真是病傻了。心底有些不甘,撫弄著右腕上一隻晶瑩剔透的翡翠鐲子,口中不經意地道:“可惜了妹妹這一番絕世的容貌。不瞞妹妹說,妹妹這眉眼之間,神態氣質,倒有六七分和明妃相似的。若是妹妹能得見聖顏,蒙恩獲寵也是遲早的事。”


    莫非心中突突跳了幾下。麵色依舊淡淡,隻浮起一抹疲倦,苦笑道:“姐姐過譽了。妹妹是沒這份福氣的。說起來,妹妹這身子骨隻怕是像了明妃娘娘,怕是活不長的。”


    李欣玉輕“啐”一聲,起身走到莫非身旁,牽起她的手安慰道:“妹妹這是說的哪裏話。妹妹不過偶感風寒,又有馮太醫為你調養,必然是會大好的。”言語間目視左右,莫非擺手讓慕容藍領著眾人都退了下去。李欣玉這才壓低了嗓子在莫非耳邊道。“妹妹是在明仙宮中住著的,這話也不怕說與妹妹知曉,其實明妃娘娘是反賊莫毅之女,卻仗著皇上寵愛。妄想登臨皇後寶座,被太後下令廢了封號,打入冷宮,鬱鬱而終的。死後才又蒙皇上恩赦,複了封號。可畢竟是罪臣之女,是不許葬入皇陵的。”


    莫非早知道姐姐逃走的事,宮中以病逝昭告天下,並且複了封號。如今聽著李欣玉一口一個反賊,罪臣的,胸中怒火中燒,若不是將手緊緊握住絲絹,隻怕要忍不住拍案而起,甩她兩個大耳刮子了事。


    李欣玉見莫非麵色蒼白,手緊緊拽住絲絹,隻道她病又發作了,心下一陣得意,麵上作出一副擔憂的神色,道:“妹妹這是怎麽了?”


    莫非揉了揉眉心,勉力道:“妹妹身子骨不濟,倒叫姐姐見笑了。隻是聽姐姐說,這明妃娘娘身為罪臣之女,卻又是怎麽入了宮,竟還封了妃的?想來在我北庸朝也是頭一遭的奇談吧?”


    李欣玉身為議政王李賢的長女,哪裏會不知道慕容府和莫府之間的關聯,眼中流露出一絲防備的神色,片刻卻又如常笑道:“各種細節,卻哪是我一個小小宮嬪能知曉的事兒?聽說當年莫府謀反案的一應卷宗早就密封在掖庭局了,隻怕宮裏除了皇上和太後,連常妃娘娘也不能全然清楚。”李欣玉見莫非一味出神,警惕道,“妹妹對此事倒是甚為上心……”


    莫非低眉掩去眼中的神色,懶懶道:“不過是個帶病之身,悶得久了,聽充容姐姐說什麽都能當奇聞異事聽來消遣,倒是教姐姐見笑了。”言罷揉著眉心,竟有些倦倦的打了個嗬欠,李欣玉見狀便起身告辭,莫非又告罪了幾句,便著榆錢將李欣玉送了出去。


    出了明仙宮,李欣玉嘴角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低聲對身旁的首領太監馮嬈吩咐:“派幾個得力的,這幾日給我盯牢了明仙宮,一刻都不許放鬆,一有異狀,即刻回報。”


    ……


    李欣玉一走,莫非連忙喚來慕容藍,讓她停了寒涼藥丸,取一些溫補的藥,配合太醫院開的中藥調理幾日。


    慕容藍詫異道:“李欣玉說了什麽?你這是一心要調理好身子麽?早知道她一來你就變了主意,我早早去請她來好了!”


    莫非搖頭道:“要教你失望了。她來不過是想看看昨兒個皇上是不是留宿在我這裏。雖然沒有,卻又不忘記在我心裏埋一顆種子,讓我即便他日病好得寵,也隻記得皇上是因為這明仙宮主殿的明妃娘娘而寵幸我。好叫我心存芥蒂,不能與皇上真心相待。可惜,我倒是要枉費她一番苦心了。”


    慕容藍更是不解:“那你卻為何?”


    莫非眯著眼,眼中精光陡然一閃:“她是個話多的。說起來,我倒是要感謝她。入宮這麽多日子,我總算知道,我要找的東西,在掖庭局。”


    ……


    禦花園西南角一座假山之後。


    依據莫非當年在禦花園查密道時,時常被唐子俊撞見的經驗而言,唐子俊出宮最愛穿禦花園而過,那麽,在這兒等著準沒錯。


    辰時剛過,唐子俊著一身緋紅的羽林衛副統領製服,灑然出現在禦花園臨湖的石道上。


    慕容藍心中一喜,還沒出聲,隻覺眼前一花,唐子俊竟突然消失在眼前。


    慕容藍大驚,急忙從假山後跑出,四處張望,哪裏還有人影?她也是練過武功的,並且算是慕容霸秋的親傳弟子,身手絕不算弱,可適才那一瞬,竟是連唐子俊的身法也沒看清楚!她有些無奈的對著空氣道:“奴婢在此等候了副統領兩個時辰,唐副統領覺得這樣很有意思麽?”


    慕容藍隻覺臉蛋被輕輕捏了一把,唐子俊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淡淡道:“如此俊俏的小美人找我,何需等上兩個時辰?隨便拉個羽林衛小兔崽子,也不敢不來稟報。小美人兒專程等候,可是要與我把酒賞月,秉燭夜談呢?”


    慕容藍聳一聳肩,無所謂道:“唐公子如此抬愛,奴婢受寵若驚。奴婢倒真真是愛慕唐公子許久,若是唐公子真看得上奴婢,還請去跟少主要了奴婢。我雖是慕容少主的奴婢,可卻也是堂堂正正慕容府旁支的小姐,有著一副官身,若是嫁入唐家,也不至於辱沒了唐公子。”


    唐子俊退出幾步遠,細細看了一番,搖頭笑道:“我說是哪裏的宮女如此大的膽子,原來竟是雲隨身邊的人,難怪如此伶牙俐齒。既然是慕容府的人,必定是跟著你們三小姐入宮的,說吧,她找我什麽事?”


    慕容藍淡淡道:“我家小姐請唐公子今夜醜時相見,相信唐公子自有辦法進得裳瑩殿來。”言罷蹲身福了一福,便轉身離去,也不管唐子俊是否答應。


    唐子俊一拳打在身旁一顆巨大的銀杏樹上,霎時紛紛揚揚落下無數翠綠銀杏葉。當初是你堅持要入宮,如今卻又來找我作甚?你找我,我便一定要去麽?


    ……


    醜時,裳瑩殿暖閣。


    夜靜無風,案幾上燭火微微動了一動。


    莫非將煮好的茶水倒入紫砂茶盞中,對著夜色靜靜道:“大燕國今年新進貢的大紅袍,香氣清爽,入口甘爽滑順,值得一試。”


    夜色中傳來一聲歎息,暖閣的門一開即關,帶著一陣燭火搖曳,唐子俊靜靜坐在莫非對麵,看著莫非安靜而又細致的煮茶,端起麵前的大紅袍喝了一口,道:“我記得你最是愛酒,何時也愛搗鼓這些附庸風雅的玩意兒了?”


    莫非的動作定了一定,緩緩將茶壺放下,望著唐子俊,疑惑道:“你何以知曉,我最是愛酒?”


    唐子俊仰頭一口將茶飲盡,掩掉心底惱人的情緒,故意在眼中浮出一絲調笑,淡淡道:“初次見你,便是醉酒舞劍,何等芳華。”


    莫非看著他眼底藏著的那一絲促狹,牙根有些發癢,突然一低頭,嬌笑道,“一想起那日揚州城初見你的光景,就恨不得將這一壺燒得滾燙的茶水潑在你的臉上。”


    唐子俊麵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誰曾想你便是莫兒。片刻才無奈搖頭道:“相信你漏夜找我,不是為了敘舊飲茶吧?”


    莫非收拾了心情,正色道:“確實有事求你。三件事!可否,先求你得你的應允?”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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