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君解釋道,“西域離大周路途遙遠,至少要兩個月,萬歲一定是怕香品送出太晚了會來不及。”


    “也是……”穆婉秋點點頭,忽然眼前一亮,抬頭看著黎君,“我可以把黎記的那幾款佛香改製成佛點頭的形式,藝荷再爭不過我們!”


    “這次黎家就不參與了,阿秋剛兌了白記大香坊,就以柏葉坊分號的名義參與吧。”


    “那怎麽行?”穆婉秋搖搖頭,“西域誌中記載,身為佛教大國,西域最喜藏紅花、檀香,冰片等藏草藥調治的香品,論起來當屬黎記的這幾味佛香,柏葉坊的那個佛點頭總歸是從大理傳過來的觀音香,不適合西域國,再說,白記大香坊一直以小四盒香丸和各種帷香著名,從不生產佛香。”現在生產佛香就是搶黎家的生意,近二百萬債務還沒還呢,她可不想違了誓言和黎家競爭,就笑看著黎君,“……這一下,黎記就徹底翻身了。”


    自八月份停產,黎家除了輪回和花香浸膏外,其他香品還沒恢複生產,她幾次提議要給黎家推出幾種新香品壓過藝荷去,都被黎君以讓她安心準備頂級調香師考試為由,拒絕了。


    現在她考完試了,終於可以大顯身手了。


    出乎意料,黎君想也沒想就搖搖頭,“……黎記早晚得翻身,不差這一時,讓阿秋用黑木的名義去爭這筆訂單,我也是不想就這麽便宜了藝荷。”又道,“阿秋的主意不錯,果真能把不同款式的佛香都做成佛點頭的形式,這一次柏葉坊分號至少能搶到六七百萬粒的訂單。”


    “不行,不行……”穆婉秋頭搖的像波浪鼓,“萬歲親下的旨意,這麽大的事情黎家不去爭,鬧不好就丟了皇商資格。再說,果真搶到六七百萬粒的訂單,柏葉坊總號和分號加起來也沒那麽大的生產能力啊!”她正色地看著黎君,“難道黎大哥連這些都……”聲音忽然一頓。“……不讓我出頭,黎大哥這是怕我成了英王的眼中釘?”


    一瞬間,一抹紅暈浮上兩頰。


    “寧王剛來了密信,萬歲已暗中將烏厥山一帶的突厥邊境軍隊調了防並加派了重兵,想是對英王萇敏起了警覺,太子複出隻是早晚的事了。”黎君認真地看著穆婉秋,“功敗垂成之際。我擔心英王會把失敗的根源算到你頭上。”


    黎家幾次瀕臨絕境,都是穆婉秋出手相救,她隻隨便推出一個香品轉瞬間便翻雲覆雨,英王怎麽會不記恨她?狗急了還跳牆,何況心狠手辣的英王,到那時,毒恨在心,即便死。他也會拉了穆婉秋做陪葬。


    現在的穆婉秋越低調越好。


    “黎大哥錯了。”聽了這話,穆婉秋搖搖頭,“……我早就入了英王的眼。即便這次我不出頭,若真記恨,他失勢的那天也不會放過我,黎大哥這樣瞻前顧後縮手縮腳,隻會成全了藝荷,一旦讓柳家在香界站穩了腳,怕是以後即便英王失勢,我們也拿他們沒辦法了!”


    到時柳家風向一轉,重新找個靠山,想鬥倒他們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要報仇。她不僅要對付英王,她還要對付柳家和阮鈺。


    黎君心裏暗暗歎息一聲,沒言語。


    誰說不是,明知事到如今,穆婉秋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可他總有那麽一絲僥幸。希望英王看到黎家自從被內務府退了訂單就一蹶不振的表象上,不會太恨穆婉秋。


    “我身上隨時都帶著迷香,又有王七虞九保護,英王想殺我可沒那麽容易。”見黎君遲疑不語,穆婉秋挺了挺胸堂,保證道。


    “阿秋……”黎君語重心長地叫了一聲,“柏葉坊出頭爭這筆訂單也一樣的。”


    “不一樣的!”穆婉秋搖搖頭,“黎家會因此丟了皇商資格,而且,礙於黑木的陳國郡王身份,無論香品多麽出奇,萬歲都不會選柏葉做皇商,一旦丟失了皇家這塊市場,我們就沒有和藝荷鬥的資本了。”見黎君還要說,穆婉秋索性說道,“若不放心,黎大哥就形影不離保護我好了!”


    語氣帶著三分任性,穆婉秋的臉色紅紅的,她靜靜地看著黎君,空靈清澈的大眼閃著無比堅定信任的光,直讓黎君心顫了顫。


    這一刻,他感覺,穆婉秋把她整個身心都交給了他。


    “……好,就按阿秋說的。”他果斷地點點頭,“阿秋先出個料單,我立即讓朔陽的三弟搶先準備香料。”嗬嗬笑道,“晚了怕是要漲價了。”姚家絕不會放過這麽好的賺錢機會。


    嘴角彎了彎,穆婉秋露出一抹開心的笑。


    ……


    現成的佛香秘方,改製成燃燒後的香灰不斷而打卷,有如神佛點頭似的線香一點也不難,隻要用滑石粉、黏膠和硝石替代木粉和榆粉便可。


    僅用了三天,穆婉秋就製出十幾種小樣,其中五六種被製成了佛點頭,在烘香室裏烘幹了,一支一支地檢查著。


    一室悠遠寧靜的清香,微閉著眼睛,細細地品味著,穆婉秋仿佛進入了禪境。她對這批香很有信心,即便穀琴會替藝荷把黎家的這幾味佛香改進了,也絕比不上她的香細膩光潔。


    用開水燙榆粉的這項秘技除了她的柏葉坊,再沒人會了。


    正拿著一支銀釵把香頭上如金錢般卷起的香灰撥弄下來,翻撿著香灰的細膩度,墨雪推門進來,“小姐,朔陽的柏葉坊來信了。”


    “……什麽事兒?”穆婉秋繼續用銀釵撥弄著香灰。


    “篩選佛香的聖旨剛一下來,朔陽的檀香價格就漲了一倍。”墨雪把手裏的信遞給穆婉秋,“……孫掌櫃問您柏葉坊要不要多囤積些?”


    “當然要囤了!”穆婉秋頭也沒抬。


    無論配方怎麽變幻,調治西域佛香唯一離不開的一味香料就是檀香。佛家稱檀香為“栴檀”,西域誌中記載,“栴檀,此雲與樂,謂白檀能治熱病,赤檀能去風腫,皆是除疾身安之樂,故名與樂也。”


    佛家一直信奉檀香的那股幽幽氣味能安撫心靈,助人參禪冥思,不是道家最忌檀香,相信送上去的佛香樣品中少了檀香,即便味道再好,西域使者也不會選。


    “按您的吩咐,孫掌櫃剛在朔陽郊區置了大量香田,目前柏葉坊的現銀加起來不足十萬兩,若要囤貨,小姐還得想辦法籌銀子。”


    籌銀子?


    撥弄香灰的手指一頓,穆婉秋抬起頭,剛借了一百萬兩銀子,這個時候讓她上哪去籌銀子?


    可是,若沒檀香,一旦搶到了內務府的訂單,她拿什麽交貨?


    “……聖旨昨天才到,怎麽今兒就漲價了?”嘴裏喃喃著,穆婉秋驀然想起朔陽的香料市場是被姚記控製著,隨即眼前就閃出現剛剛過去的囤布事件,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開口問墨雪,“……今兒初幾?”


    “臘月二十一。”


    “若快馬加鞭,半個月能不能到安康?”


    “尋常人到不了,若是黎家應該能做到。”墨雪想了想,“我聽秦健說,從大業到安康這一路黎家設了十幾個分號,若有應急物品運送,一站一站地傳下去,晝夜兼程,十天就能到安康。”疑惑地看著穆婉秋,“小姐問這個幹什麽?”


    “這就好……”穆婉秋擦擦額頭的汗,低頭收起了正品鑒著的香品,吩咐墨雪道,“……把柏葉坊分號剛收的那幾筆貨款都轉去朔陽。”想了想,“再把西郊白廣生原來那塊香田的地契拿去宏泰抵押,借二十萬兩銀子,讓孫大叔趁檀香價格低加緊囤貨。”又加重語氣囑咐道,“……讓孫大叔盯緊了檀香市場,那麵的情況要每天向我匯報。”


    應了聲是墨雪轉身就走,快到門口,忽然轉過頭來,“……既要抵押,小姐為什麽不去德盛昌?”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德盛昌有她家小姐的參股,這利息銀子當然給自己家人賺了。


    穆婉秋緊鎖著眉頭,“黎大哥也一定在四處籌銀子籌料,這時候的銀子自然要用外麵的。”


    ……


    檀香院裏,黎青畢恭畢敬地向黎君回事兒。


    “……三公子已經來了十幾封加急信催銀子了,老爺讓您今兒務必把銀子撥出去。”黎青把黎老爺的便條遞給黎君,“聽夫人的大丫鬟如玉說,一早崔姨娘就和老爺抱怨,埋怨您打壓三公子,見他在朔陽剛做出些眉目就開始拖後腿,不肯撥銀子給他發展。”見黎君沉吟不語,黎青又道,“內務府一千萬支的訂單,不管檀香價格如何漲,接了訂單的作坊都必須接手,否則,不能如期交貨就是欺君之罪,老爺也說這是個隻賺不賠的買賣。”崔姨娘是黎鶴的生母,在黎老爺的四個妻妾中最得寵。


    伸手接過黎老爺的便條,黎君眉頭緊鎖。


    不論賠錢賺錢,單說黎家自己也要使用檀香,這貨就必須得囤,黎君也沒想到剛撥過去的五十萬兩備料銀子竟被黎鶴全部挪用買了姚家低價拋出的香田,現在檀香價格漲起來了,他開始著急要銀子備料了。


    很明顯,這是姚家故意而為,一為消耗黎家的資金,二為讓黎家失去收購檀香的先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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