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也有些意外:“老夫人的意思是……”


    老夫人的聲音似乎很是隨意:“你剛剛掌家,還不知道咱們家裏的規矩。這丫環大了,就該早些打發出去,免得留在身邊,心思卻多了,也不安生做事。”


    這話分明說的就是夏竹了。


    夏竹咬緊了嘴唇,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老夫人說的句句在理,寧府的確是有這個規矩,所以她才那麽著急想要早日定了自己的身份。


    可誰知道,還沒等她計策成功,就等來了老夫人這句話。


    或許在此刻,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命運,是由主子決定的。


    即使她做了再多的努力,隻要老夫人或者書香的一句話,她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書香沒想到老夫人竟然動作這麽快,剛解決了書香的事情,就立刻要打發了夏竹。


    老夫人在靖遠侯府住了幾十年,經曆了夫亡子喪,連長房長孫也沒有了,心態自然比庶香要成熟得多。


    老夫人明白,要想讓寧府這一大家人的人和和氣氣,那些挑撥主子、居心不良的下人,一個都不能留。而且,越早打發了越好。


    所以,老夫人就要立時處置夏竹,而且要當著庶香的麵處置。


    隻改了名字,降了身份都不算什麽,隻有遠遠地打發了夏竹,才能讓書香知道,老夫人這次是認真要護著書香,也會讓書香更加安心,也更加感激老夫人。


    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攆了出去也不算什麽大事。何況夏竹的年紀確實也是不小了。


    書香見老夫人心意已決,便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夏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含淚看著老夫人:“老夫人,奴婢……”


    老夫人眉毛一挑:“怎麽,你不願意?”


    夏竹就算是再沒眼色,也不敢直接說出不願意的意思來,她隻是個奴婢,別說主子要她嫁人,就算是主子要她死,也不算什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奴婢。注定不能有自己的意願。


    夏竹的淚珠落了下來:“奴婢……奴婢還想多服侍老夫人幾年。”


    老夫人微微冷笑,服侍老夫人?像夏竹這樣天天瞪著眼睛等著尋主子差錯的奴婢,又怎麽會安心服侍老夫人,想要多留幾年,不過是想掙個出身罷了。


    就像從前寧致達的二姨娘,從丫環提了上來就成日裏滋事挑釁,還不是被人壓了一輩子,好容易揚眉吐氣這才張狂起來。


    像這些丫環提上來的姨娘。除非性子本分老實,否則個個兒比誰都難惹。


    做奴婢做得慣了,冷不丁做了主子,自然頤指氣使起來。


    這個夏竹,隻怕就是這樣的貨色。


    老夫人想起寧致達的二姨娘,更加堅定了打發夏竹的心思。


    這種禍胎不能留在寧府。


    老夫人看了看身邊的書香。說道:“書香,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吧。別的房裏看看有沒有年紀大了的丫頭,若是有就一並打發出去。”


    書香一怔,抬眼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這麽說有兩層意思。一是讓書香親自打發了夏竹,表示這是老夫人對書香的信任;二來是因為老夫人讓書香掌家。這種給丫環尋個人家的事情,自然也該讓書香來做。


    夏竹卻是如遭雷轟。


    老夫人竟然把她交給了書香處置?!


    她這次去找綠雲打聽也是冒了風險的。憑她對綠雲的了解,覺得綠雲很有可能會把她去打探消息的事情告訴書香。而夏竹剛剛和老夫人說了從綠雲那裏聽來的話才不多久,書香就來跟老夫人說話,這也堅定了她的想法。


    所以,她知道書香一定知道這次是她跟老夫人麵前說的壞話。


    而老夫人,竟然把她交給了書香處置?


    夏竹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不過這不是對寧府不舍的淚,而是害怕的眼淚。


    書香一定會借此報複她的。夏竹絕望地想著。


    書香麵色複雜地看著夏竹,凝重地點了點頭:“是,孫媳婦記下了。”


    *


    寧夫人咳嗽了兩聲,進了房。


    老夫人向寧夫人點點頭:“別著了涼,快坐吧。”


    夏蕊端上滾燙的茶來,彩蝶給寧夫人漸冷的手爐裏換了炭。


    雖然是是初春,寧夫人卻還要抱著手爐。


    老夫人看著寧夫人憔悴的神色,斟酌著開口:“你既然病著,就不要再操心府裏的事了。”


    寧夫人一怔,老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吩咐她讓出管家的權力?這樣說也太開門見山了吧。


    還是暗示她書香的事情已有了定論?難道老夫人就這麽偏心書香,竟然就這麽不聲不響地由著書香把一千兩銀子拿去貼補娘家。


    看著寧夫人陰晴不定的神情,老夫人說道:“書香的事我已經問過了,原來是沈府想開鋪子,書香跟致遠說了,致遠就拿了一千兩銀子去入了份子。總歸是一家人,照看些也沒什麽。若是將來生意好了,致遠他們添了進項,也是好事。何況現在致遠正和沈老爺在運河上當差,多幫襯些也是好的。”


    寧夫人聽得心漸漸沉了下去。


    老夫人這話分明就是在回護書香。


    還解釋是寧致遠的主意,要不是因為書香,寧致遠又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拿出來一千兩銀子給沈家。


    什麽入了份子,從來也沒聽說過二房有心思要開鋪子,就算入份子又懂得什麽?還不是都是沈家的生意,跟寧家又有何幹?


    寧夫人憤憤地想著,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寧致達沒了,連個子嗣也沒留下,寧若霞即將出嫁。在寧府裏,她現在能依靠的唯有老夫人。寧夫人還沒有這麽愚蠢,想要得罪老夫人。


    這件事情,老夫人既然已經插手,就說明已經蓋棺定論。肯叫她過來解釋,已經是給了寧夫人天大的麵子。


    可是要寧夫人跟著附和,寧夫人又實在不知如何應對,索性沉默下去。


    老夫人自然知道寧夫人心裏不舒坦,好容易抓到了書香的把柄,卻被老夫人輕輕巧巧地揭了過去,寧夫人難免失落。


    可是這件事。老夫人不得不這樣說。


    何況,一開始也是因為寧夫人想要尋書香的錯處,才特意來老夫人麵前說書香的不是。


    說到底還是為了掌家的事。


    寧夫人病了這許久,看著雖然仍舊虛弱,卻已經是見好了,眼看著身子要痊愈,奪回掌家的權力自然也是迫在眉睫。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若是二房出了一點兒差錯。寧夫人都不會放過,甚至會小題大做。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卻又被老夫人輕描淡寫地放過了。


    寧夫人這樣不說話,自然是覺得老夫人處置不公了。


    老夫人也是覺得為難,寧夫人掌家那麽多年,忽然讓她就這麽丟掉了地位。難免心有芥蒂。但是如今寧府是大房失勢,又人丁凋落。二房的寧致遠襲了爵,書香掌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既然兩者隻能取其一,該說的話。不如早些說明白了才好。


    否則寧夫人隻怕會一直惦記著此事,還不知要生出什麽事端。


    老夫人索性將話挑明了:“不如你就安心養著。家裏的事就交給書香吧。我看這孩子不錯,行事大方又穩便。家裏的事管了這麽久,也沒出什麽差錯。”


    雖然早已知道是這個結局,但是這話讓老夫人親口說出來,寧夫人還是覺得心如刀絞。


    畢竟她為寧府付出了這麽多,曾經大房的興旺發達,此刻卻隻剩下她孤零零一個,到頭來連最後的權力也保不住。


    寧夫人終於開口說道:“娘既然決定了,那就這樣吧。”


    說著便站起身來。


    大勢已去,再留下去,寧夫人隻怕自己會當著老夫人的麵掉眼淚。


    老夫人看著也有些不忍,吩咐彩蝶道:“好生服侍你主子回去。”


    彩蝶知道寧夫人心裏不好受,此刻隻是勉強支撐著身子,忙伸手扶住了寧夫人,拜別了老夫人。


    出了房門,彩蝶就發覺寧夫人身子一沉,幾乎整個重量壓在彩蝶身上。


    彩蝶又不好高聲嚷,急得趕緊在寧夫人耳邊低聲喚道:“夫人!夫人!”


    寧夫人喉嚨一甜,掏出帕子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老夫人院子裏的幾個丫環看向了寧夫人這邊。


    彩蝶心裏著慌,寧夫人可不能在這裏出醜啊,否則老夫人一定就會知道寧夫人是不甘心的了。


    也難怪寧夫人這麽難受,一向心高氣傲的寧夫人,怎麽能受得了這麽大的打擊。


    彩蝶扶著寧夫人出了院子。


    寧夫人的身子似乎越來越沉重,腳步也越發踉蹌了起來。


    彩蝶東張西望著,想叫人來攙扶寧夫人,誰知道園子裏此刻空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


    正焦急萬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關切的聲音:“母親這是怎麽了?”


    彩蝶回頭一看,恰如看見了救星一般,忙說道:“三爺!”


    寧致連這是剛從外頭回來,正要去給老夫人請安,恰巧遇到了寧夫人和彩蝶。


    眼見著寧夫人搖搖欲晃,似乎馬上就要跌倒,寧致連趕緊伸手和彩蝶一邊一個扶住了寧夫人。


    寧夫人麵色蒼白,帕子掩著口,無力卻痛楚地咳嗽著。


    寧致連也顧不得多問,回首吩咐貼身的丫環:“快去叫兩個粗使婆子,抬了肩輿過來。”


    寧夫人聽了這話,忙竭力的擺手,偏生又說不出話,急得臉都要漲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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