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承帝雖然決定了要舍棄小青梅,求娶門第相當的名媛貴女,但他到底不甘心。


    畢竟過去的十多年裏,不管他如何“叛逆”,何氏這個親娘對他都十分包容。


    他儼然已經被寵壞了,習慣了親娘對她的退讓、縱容。


    “……我就不信,母親真的會任由我娶鄭念兒!”


    心裏堵著一口氣,永承帝還就真給親娘扛上了。


    他並沒有急著向朝中重臣釋放一個“朕要選後”的信息,而是繼續跟鄭念兒玩鬧在一起。


    他甚至冒出要給鄭念兒的父兄,再弄個有實權的官職。


    皇帝看重鄭念兒,宮外的人,一時還不知道,但宮中上下早就看在了眼裏。


    永承帝原本就抬舉胡氏,有時候連太後都要受點兒委屈,宮裏不少人都暗暗將胡氏尊稱一句“夫人”。


    現在又多了一個鄭念兒,如此受寵,將來就算做不了皇後,也會做個寵妃。


    某些見風使舵的太監、宮女們,各個提前拜碼頭,拚了命的巴結胡氏母女。


    一時間,這兩個本不該留在皇宮的女人,竟在宮裏過得風生水起,異常風光。


    他們太高調了,饒是何太後掌管皇宮嚴密,也透了些許風聲出去。


    王源:……


    已經知道小皇帝是個不聰明、不靠譜的,沒想到,他竟會糊塗到這種境地。


    原本,他還想著自家孫女年歲還不大,還能再等個二三年。


    現在看來,等什麽等?


    就小皇帝這任性、愚蠢的模樣,不被現實毒打個幾年,根本就不知道悔改。


    幾年過後,他家十九娘都二十了,所能挑選的人選就太少了。


    另外,在這幾年中,十九娘以及整個王家,都會因為永承帝的“輕慢”,而淪為京中的笑柄。


    王源是個善於謀劃的老狐狸,豈會讓孫女兒和家族陷入這樣的境地?


    “嫁人!必須盡快給十九娘尋門穩妥的親事!”


    王源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心中有了決斷,效率格外高。


    他與兒子(十九娘的親爹)商量了一通,將京中適齡的世家、勳貴子弟全都劃拉了一遍。


    最後篩選出三個人選,然後命人拿到了後院,讓妻子、兒媳婦以及十九娘好生選擇。


    過了半日,女人們便有了答案——


    “南平王世子?唔,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看到名單上圈定的某個名字,王源緩緩點頭。


    先帝給小皇帝留了三大輔臣,但並不是說,大淵朝隻有這三個大臣最尊貴、最有權勢。


    事實上,朝中還有一些重臣,他們分屬於世家、勳貴、寒門等各方勢力。


    南平王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家是世家,卻在前朝的時候就已經沒落。


    南平王的父親,老南平王,作為堂堂世家子,竟淪落到去軍中謀一份前程。


    說來也是幸運,這位世家子趕上了末帝時期的大亂。


    趁著亂局,老南平王還真拉起了一支隊伍。


    不過,剛經營了一塊小地盤,就被先帝趙炯給看中了。


    趙炯的勢力比老南平王大,且更善於招攬人心。


    一番操作,老南平王直接選擇了“歸降”,成為趙炯最早收攏的一批“小軍閥”。


    自家地盤、兵馬等被趙炯收編後,老南平王也成了趙炯器重的大將。


    正巧老南平王也姓趙。


    當然,人家的趙氏,跟趙炯家的姓氏沒有半點關係。


    但那時,趙炯就生出了問鼎中原的野心。


    他們趙家不是世家,連望族都算不上,不用往上數八代,趙炯的太祖父就是個大頭兵。


    世家的權勢雖然大不如從前,但世人們都十分崇尚世家。


    比如前朝,他們的開國皇帝也是個寒門土鱉。


    奪得江山後,為了顏麵,為了記在史書上好看,想方設法、穿鑿附會的給自己弄了個光鮮亮麗的祖宗。


    給自己選皇後,為兒子們求娶皇妃,也都是盡量跟世家聯姻。


    前朝戰亂的時候,雖然諸多世家都遭到了傾覆,但“崇尚世家”這種觀念早已深入人心。


    趙炯領兵打仗搶地盤的閑暇,也會暢想:如果等他當了皇帝,他一定給自己找個名頭大、足夠氣派的祖宗。


    老南平王的出現,給了趙炯靈感。


    他直接來了個騷操作,與老南平王結拜,成了“族兄弟”。


    如此一來,趙炯的祖輩也就成了天水趙氏的分支。


    老南平王呢,雖然被迫讓出了族譜,卻也得到了趙炯的信任與感激。


    作為半路歸降的小軍閥,老南平王在最短時間內,用最便捷的方式,成為了趙炯的心腹。


    他更是得到了趙炯“日後共享江山”的許諾。


    趙炯奪得江山後,大賞功臣,老南平王便成為一眾人中唯一的王爵。


    不是“一字並肩王”,卻也是郡王,有封地、有兵馬。


    當然,趙炯會冊封南平王,不隻是為了所謂的“盟約”,更多的還是為了西南邊陲的安定。


    南平王的王府在京城,但每一個現任王爺都會在南疆鎮守。


    給一個王爵,讓趙氏有個世家祖宗,更讓南平王府的人死心塌地的幫忙守住南大門,先帝非但不虧,他還賺了呢。


    如今,老南平王年邁,便把王爵讓給了嫡長子,也就是現任的嫡長子。


    王源給孫女選定的女婿人選,則是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府,除去現任南平王之外,老南平王、南平王太妃以及世子等,全都在京城。


    表麵上,自然是讓王府的人在京城享受繁華。


    暗地裏,皇家有沒有把這些人當成“質子”,世人則是見仁見智了。


    不管皇家如何忌憚或是提防,但不可否認的,南平王府是大淵朝極有權勢的人家。


    有兵權,有王爵,關鍵趙家還是真正的世家。


    不像皇族趙氏,隻是個山寨貨。


    南平王府家的族譜,也有三百多年的曆史呢。


    頂級世家琅琊王氏的嫡支嫡女,下嫁給南平王府,倒也不算辱沒身份。


    “好!就他們家了!”


    王源與兒子王錚對視一眼,齊齊緩緩點頭。


    找了個時間,王源尋了個借口與老南平王吃了頓茶。


    幾天後,京城就傳出消息,王家與南平王府議親了。


    永承帝聽聞消息,雖然有些氣惱,卻還沒有慌。


    但緊接著,又有幾個當權世家給家中適齡的女兒說定了親事。


    永承帝這才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怎麽回事?他們、他們難道不想讓自家的女兒當皇後?”


    “還有母親,這次她真的不想管我了?”


    意識到親娘可能真的生氣了,作為一個熊孩子,永承帝終於有了害怕、無措。


    “怎麽辦?這、這可怎麽辦啊?”


    永承帝雖然不像大哥梁王那般在先帝身邊長大,但他對於先帝這個父親卻有著莫名的親近與尊崇。


    而先帝對世家,既有打壓,也有拉攏。


    先帝給梁王選的皇妃,亦是門第不亞於王謝的世家女。


    若不是那時王源沒有合適的孫女,估計王家早就跟皇家結親了。


    即便沒有王氏女,先帝也給梁王選了清河崔氏的女兒。


    永承帝羨慕、嫉妒梁王,心底深處,也有想要壓過梁王一頭的想法——你娶崔氏女做王妃,朕便娶更尊貴的王氏女當皇後!


    結果……他不過是稍稍做了抗議,母親不說繼續幫他,居然真的撒手不管?!


    永承帝對於親娘的怨恨又加重了一層。


    但,在濃濃的怨恨之中,莫名的,還多了一絲絲的恐懼。


    永承帝雖然自持是太後唯一的兒子,太後對他也是真心付出。


    他有恃無恐,他恃寵而驕,他知道,自己再頑劣、再叛逆,太後也不可能真的廢了他。


    畢竟先帝隻有兩個兒子,把他拉下馬,梁王就會上位。


    梁王、咳咳,那可是何太後仇人的兒子,她瘋了、傻了才會讓梁王取代自己的兒子。


    ……所以,永承帝不是不知道親娘與謝氏母子之間的仇怨,他隻是仗著親娘的疼愛反過來傷害親娘罷了。


    隻是,這一次,永承帝卻有些心慌。


    他相信母親不會徹底放棄自己,等過了這段時間,母親消了氣,她還是會為自己籌謀。


    可適合的世家女都嫁人了啊,難道要讓他堂堂皇帝去屈就什麽寒門土鱉?


    如果他真娶了這樣人家的女兒,固然可以親政,可以得到某些朝中重臣的支持。


    但,到底不是世家女啊,他會再次輸給梁王!


    永承帝開始焦躁不安,開始後悔,想著如何跟母親“求和”。


    胡氏作為最了解永承帝的人,自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


    她結合宮外傳來的消息,再看看永承帝的猶豫不決、坐立不安,心中便有了猜測。


    她眼底一片晦澀。


    緊接著,她不等永承帝開口,便先“忍辱負重”的表示:“二郎,你把我和念兒送出宮吧?”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永承帝瞪大了眼睛。


    好吧,他心裏也有這樣的想法,但他到底不忍心啊。


    乳母和念兒都是他最重視的人,他無視了太後的不滿與抗拒,堅持把人接到宮裏,就是想讓她們享受尊榮。


    這才多久啊,乳母她們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就、就要被灰溜溜的送出宮?


    外人見了,還不定怎麽幸災樂禍、嘲諷取笑乳母和念兒呢。


    這幾天,永承帝一直在猶豫,就是不想讓乳母她們遭受這些。


    “二郎,我知道你心疼我,喜歡念兒,想要讓我們有體麵有富貴。”


    胡氏卻像個慈愛、包容的長輩,受了委屈,卻還是一心的為自己的“孩子”著想。


    她看向永承帝的目光滿都是溫柔,“二郎心疼我們,我們同樣心疼二郎啊。你現在的處境太艱難了——”


    “太後最重規矩,她不喜我們母女留在宮裏,也是情理之中!”


    “二郎啊,還是把我們送出去吧,你與太後到底是母子,哪有隔夜仇?”


    胡氏字字句句說得合情合理,仿佛真的是為了皇帝、為了至尊母子。


    但,她話裏話外還是透著一個意思——


    永承帝還需要太後的幫助,現在,永承帝要用把乳母和愛人送走的方式,贏得太後的歡心。


    太後高興了,氣兒順了,自然會像過去一樣為永承帝籌謀!


    永承帝本來就對親娘心有怨懟。


    此刻聽了這樣的話,他對何太後又疏離了幾分。


    好啊,太後對他好,果然是有條件的。


    他聽話的當個傀儡,何太後才會是個疼愛兒子的好母親。


    他若稍稍有點兒反抗,何太後就給他顏色瞧!


    這、這是為人母親該有的樣子嗎?


    還不如乳母呢,乳母對他就是掏心掏肺,絕不跟他“談條件”!


    永承帝惱恨親娘的同時,對胡氏又多了許多心疼與愧疚。


    “乳母,我、我——”對不起你啊,讓你去遭受京中貴婦的嘲諷與羞辱!


    永承帝眼圈都紅了,說話也是磕磕絆絆。


    看到永承帝真情流露的模樣,胡氏暗自得意,臉上卻還是一派“我確實受了委屈,可我願意為我的二郎承受這一切”的模樣。


    “二郎,不要多說了,你對我、對念兒的好,我們心裏都知道!”


    “……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我們母子,而是您的婚姻大事啊!”


    胡氏越是這般“顧全大局”、“犧牲自我”,永承帝心裏愈發難過。


    他對何太後也愈發怨恨。


    他想挽留,他不想讓胡氏母子落入難堪的境地。


    但,現實不答應啊。


    永承帝真的需要何太後幫他尋個門第顯貴的世家女做皇後!


    “委屈乳母和念兒了!不過你們放心,我、我將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們!”


    握著胡氏的手,永承帝情真意切的許下誓言。


    “……不委屈,為了我的二郎,我死都不怕,又何況隻是受些流言蜚語?”


    “再說了,他們也沒有說錯,我確實是個乳母,是個奴婢。就是可憐了念兒,她年紀小,麵皮兒薄……不過,二郎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會好好教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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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氏繼續表演,隻把永承帝弄得終於哭了出來。


    “乳母,你放心,隻要這次的事兒解決了,我、我就重新把你和念兒迎回宮!”


    永承帝這話,不隻是說給胡氏聽,他也是在給自己立下目標。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用抬舉胡氏母女來證明,他,堂堂大淵朝的皇帝,不是太後手中的傀儡,而是真正的一國之君、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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