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華與朱棣麵麵相覷,神色間皆略有意外,仿佛是將張月茹忘了一般。


    片刻,朱棣臉色一沉,低眸向張月茹看去,凝眉未語,卻不知在想什麽。


    儀華亦皺眉,她不喜張月茹那句“不能給父兄名譽抹黑”,卻也知這樣說無可厚非。遂也舒展眉心,眸光從朱棣沉著的麵上淺淺劃過,沉吟道:“張氏的確沒有對吳氏母子下毒手。據臣妾所知,吳氏會早產,是因為用了李氏浸泡過藥水的布匹,後來吳氏平安生子,李氏連夜又下毒毒害吳氏母子,並嫁禍給張氏。卻沒想到剛事成,就被朱少將人贓並獲抓起。”


    張月茹聞言愕然,抬起頭,目光複雜的望著儀華。


    儀華卻不看張月茹,而是頷首垂眸,隱有置身事外之感。


    朱棣也微微一愕,隨即眼含淺笑地看了看儀華,複又冷著臉道:“吳氏母子小產你雖不知情,卻因你與李氏密切來往而起。後來吳氏母子中毒,你是受了李氏的欺騙,以為李氏下毒隻是針對吳氏,所以也冷眼旁觀。”說著不覺無聲冷笑了一下,道:“這兩件事卻也與你無關,又樣樣與你有關,且是由你引起。如此,你可還覺得冤?”


    聽罷,張月茹驚愕的說不出話來,跪在一旁的汪嬤嬤已是驚厥不醒。


    儀華輕輕抬眸,目光從昏厥的汪嬤嬤轉到花容失色的張月茹,心下不由一片悵然。又凝眸而望,天將向晚,風刮得愈發急了,院中老樹的幹枯殘枝在風中抽打著,揮下枝上積雪簌簌撒落,落在了雪地上,落在了血漬上,也掩蓋了李婉兒最後的一絲痕跡。


    儀華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帶著不知名的歎息。


    是歎息,隻是不知是為了誰?是曾經的那位燕王妃,或是李婉兒,又或是張月茹……還是她自己……


    然,不論是她們中的哪一個,將生命耗在這深深地庭院中,終歸不值!


    輕晃首,揮去腦中雜思,儀華向朱棣告了一聲“外麵等候”,即跨過朽色斑斑的門檻,走出了宮殿。


    立在殿外的丹墀上,外麵風聲呼呼,朱棣的聲音略低,也聽不大清他們說些什麽,隻依稀聽到朱棣冷透的聲音說了一句“為了你父兄……這些你也該受了”的話,便聽見身後響起了熟悉而沉穩的腳步聲。


    儀華回轉身,下一刻看見闊步走向她的朱棣,與跪伏在殿門口絕望哭泣的張月茹。


    朱棣幾步行至儀華跟前,見她目光落在他身後,下意識腳步微移,擋住她的目光道:“天快黑了,回去吧。”說完,自然而然拾起儀華的素手,見儀華順從的由他牽著,不禁勾了勾唇,攜著她離開冷宮。


    臨近年關,天越來越冷了,春夏秋三季總是熱熱鬧鬧的太液池,此刻卻不見人煙,四下裏真是寂靜極了,腳落在雪地上發出的“嘎吱”的輕聲細響,竟也能聽見。儀華環顧四周,又回頭瞥了一眼遠遠跟在後麵的阿秋他們,駐足抬頭道:“前方有座六角亭子,王爺可願與臣妾入亭台賞梅?”


    朱棣望向不遠處兩層樓高的亭子,想著時辰已是不早,本不願同意,卻念及這是儀華少有的要求,也就點頭同意。


    長長的裙擺一路逶迤過十三階石台,甫一登入六角亭子裏,刮麵刺骨的寒風從北麵一齊直襲而來,綣起一停碎雪屑漫空飛舞。


    “亭子上風大,還是下去。”朱棣皺眉,一把攔過儀華的腰,將她帶入懷裏,以寬厚的背脊擋住北麵襲來的風雪,方放開儀華,語帶訓斥:“你體寒,不能受涼。尤其是這才生了明兒不久,身體還虛著,更不能手凍。”說是眼底卻是深深的關切。


    儀華避開眼,走到北麵的亭子口,任清冷的空氣呼呼吹拂著,帶起衣袂飛揚。


    朱棣濃眉深鎖,走上前,正要拉儀華避開風口,卻見她望著停下一株紅梅,忽而開口道:“大半年來,王爺為臣妾所作的一切,換做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必將受寵若驚……臣妾亦然。在燕山的最後一個月裏,看著還孱弱的明兒,臣妾就想也許是自己太執拗了,不該憑借王爺的寬厚任性而為,與這世間的女子一樣,好好珍惜眼前。可是——”


    朱棣揚眉,一瞬不失的凝視著儀華,眼中含著濃濃的喜色。


    卻冷不防儀華猛然回身,目光清冷的望向他,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道:“經過今日,臣妾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接受,無法違心接受。”一句話說完,儀華歇下話來,隻是注視著朱棣的臉上。


    朱棣的臉上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神奇,仿佛是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知道。


    這一看,儀華有些馬不實在,心正有些忐忑間,恍惚瞥見朱棣眸光亮了亮,嘴角似噙著一絲笑意,卻至再細看之時,隻見他習慣性的微垂嘴角,不動聲色道:“有什麽話回去再說,這裏風大。”


    見朱棣又是這樣左顧而言他,儀華深深地吸了一口凜冽的冷空氣,緩緩道:“從臣妾入府至今,親眼目睹了陳氏、王氏、李氏她們一個個落得淒涼境地。臣妾知道這件事不能怪王爺,但是臣妾不得不由彼及己身。”


    朱棣沒想到儀華這樣想,皺起眉頭道:“你和她們不一樣。”


    “她們的存在,以及發生過的一切……”儀華走到朱棣身側,忽視過他的話,道:“讓臣妾意識到,半年多前對王爺說過的話,並不是刻意而為,而是意識到夫妻乃至一個婚姻,隻是有兩個人,多一個,它就太擠了。”


    說完,儀華也不去看朱棣的神色,即刻福身一句“臣妾先行告辭”,立時下階離開。


    她走得極快,稍時之間,已下得涼亭;恐朱棣追下來,她回頭首望去,見朱棣依舊站在亭中,心裏忽生一抹失落,旋即卻又是一鬆——也許這一次後,他真的將徹底放開她了……


    收回目光,一眼就望見太液池入口的園子裏一片張燈結彩的紅,想起還等著她的兒女,嘴角往上一揚:明天就是新年了。


    ——


    (晚了一個小時,現在寫明天的,明天不會晚,明天將完全將這些日的劇情發展,告一段落。這章微囉嗦了一些,但明一章感情、什麽事情、大多會交代。)(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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