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沒了蘇羽兒,氣氛瞬間就變了。似春天突然過度到冬天,詭異的讓人膽戰心驚。


    偏生這坐著的兩人都一種泰山壓頂我不懼的氣勢,把包廂裏的暖氣生生給擠成了冰。


    終於,一個人開口了。


    “她怕你。”薩耶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並沒停。


    剛剛的一壺茶已然喝光,這是第二次煮。


    皇甫夙寒的手落在杯沿,緩慢滑動,神色未變分毫。


    薩耶似乎從來都需要別人回答。


    他很有一種能把天聊死,又能把天聊活的本事。


    當然,這聊天裏,他是主角,唯一的主角,也是唯一的客人。


    “你在把她推遠。”說話間,水燒開,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皇甫夙寒剛才微勾的嘴角在蘇羽兒離開後垂下,臉上也不再有柔色,始終淡淡的,一直保持在現在。


    指腹在杯身撫了下,好似那是蘇羽兒細嫩的臉龐,讓他撫了後都舍不得抽回手指。


    然後,抬眼,墨眸淡的沒有顏色,看著薩耶,“所以?”


    薩耶頭始終看著他手上的茶具,似乎這才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你不珍惜,自然有人珍惜。”


    他抬起眼瞼,一雙灰色眼睛裏有了不同以往的東西。


    很淡,卻讓皇甫夙寒看了個一清二楚。


    蘇羽兒回來的時候,包廂裏已經戰止,隻留下還沒來得及褪去的硝煙——冷氣。


    蘇羽兒抖了下,看看盤腿而坐的兩人,都在喝茶,斂了眉眼,讓她什麽都看不出來。


    她走過去,挨著皇甫夙寒坐下,一杯茶就遞到她麵前,“暖胃。”


    蘇羽兒一僵,身旁的人卻是紋絲不動,甚至眼簾都沒掀一下。


    蘇羽兒轉頭,笑意盈盈的看著皇甫夙寒放在唇邊的茶杯,眨眨眼,調皮的說:“我要喝你的。”


    皇甫夙寒握著杯沿的手指指甲微凸了下,手臂便被纖細的胳膊挽住,“好不好?”


    撒嬌的口吻,像個孩子。


    嘴角微勾,皇甫夙寒拿著茶杯的手一轉,便落在蘇羽兒麵前。


    蘇羽兒沒接,看著褐色茶杯,裏麵裝著的橙色透亮的茶水,然後驚訝的看著他,“你不喂我嗎?”


    皇甫夙寒挑眉,眸底浮起層層疊疊的笑意,聲音卻低斥,“調皮,沒看見安德魯先生在這?”


    蘇羽兒沒看薩耶,眼睛睜的很大的看著他,“你什麽時候在乎這種了?”


    不等皇甫夙寒說,蘇羽兒就說:“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麽?”


    眸中瞬間湧起一股黑,濃鬱的嚇人。


    蘇羽兒繼續說:“你是我老公,你不喂我難道要別人喂我?”


    她理直氣壯的口氣,霸道的像個占山為王的土匪,很凶,很強勢。


    皇甫夙寒沒說話,薩耶亦沒有,包廂裏流淌著讓人窒息的詭秘氣息。


    然而,蘇羽兒沒有一點害怕,退縮,眼神清亮透徹,仿佛在說你今天不喂我,我就鬧給你看。


    良久,皇甫夙寒喉嚨裏溢出笑,醇厚的像酒,聞香便醉。


    “好。”


    蘇羽兒笑了,笑的燦爛,笑的開心,笑的滿足。


    薩耶看著杯裏的茶,已經涼了。


    從灼熱到溫騰到冷卻,時間不長不短,剛好足夠他品茗。


    手指摩擦杯沿,在某一處反複摩擦,久到茶水已經沒有任何溫度,他就著杯沿喝了。


    慢慢的,一點點,從唇到齒,到舌,到喉,到胃,到心。


    經過他的層層保護,落到最後的目的地,是暖的。


    雖然不燙,但已然能溫他的心。


    這就夠了。


    車裏,蘇羽兒坐在皇甫夙寒腿上,抱著皇甫夙寒的脖子,頭靠在他懷裏,緊緊的,像個樹袋熊。


    皇甫夙寒沒說話,如以往般抱著她,手臂收緊,唯獨一雙眼睛,黑的嚇人。


    突然,他眸子動了下,眸底深處湧起一股黑火,卻沒動,眯眸看在他懷裏作亂的女人。


    蘇羽兒剛親了下皇甫夙寒的喉結,明顯感覺到他身體一僵。


    兩人親密接觸過那麽多回,她再不仔細也大概知道他的一些敏感點,以及從他的身體反應判斷他的心緒。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冒險,搞不好會讓他覺得自己在討好,在心虛。


    但現在,除了這樣,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都說女人需要安全感,男人也是一樣的。


    她的男人看著一副強大到天塌下來都不會怕的模樣,但他也是個普通人,有人傷他,他也會受傷,會痛,會難受。


    她不想他難受,不想他受傷,她想他開心。


    唇再次落在皇甫夙寒喉結,小手也伸進他的毛衣,沿著他結實如壁壘的胸膛攀爬。


    不會勾引人,做不來妖嬈,但恰是這樣,又是笨拙又是用心最能取悅人。


    蘇羽兒小臉通紅,當唇移到皇甫夙寒下巴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濕漉漉的,染了一層霧色,讓人恨不得想立刻把她揉進身體裏。


    偏生皇甫夙寒像坐懷不亂的君子,黑眸凝著她,隻看著她,什麽都不說,也不動。


    如果不是蘇羽兒由側坐變成跨坐,她都要以為皇甫夙寒對自己徹底死心了。


    還好,有反應,隻是繃著而已。


    蘇羽兒膽子大了些,但吻到皇甫夙寒的唇,她就不敢看他了。


    倒不是害怕,而是羞澀。


    真的很羞澀。


    第一次做這種事,她實在臉皮子薄。


    可別說她臉皮子薄了,就連前方駕駛座上的南風差點瞪凸一雙眼睛。


    他看見了什麽?


    誰能告訴他?


    大白天的,素來靦腆小媳婦似的人竟然勾引二爺,這這這……


    莫不是變了個人?


    想歸想,南風卻是心思靈活,按下擋板,遮住自己不該看的,然後順便把車開到隱蔽的地方。


    別的女人勾引二爺,十個,十個死,蘇羽兒卻不一樣了,準行!


    果真,車子剛停下,後麵就不對了。


    南風臉色尷尬,趕緊下車跑開,獨留下車子在那動啊動,搖啊搖,像隻在海上行駛的船,遇到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飄飄蕩蕩……


    冬天的天很少有好天氣,本就烏沉沉的天沒多久就爆發了,下起了瓢潑大雨。


    蘇羽兒掛在皇甫夙寒身上,像條被海浪打在沙灘上的魚兒,沒有了水,直剩下喘氣的份兒。


    皇甫夙寒摟著她,臉貼在她汗濕的鬢發上,粗重的呼吸比外麵的雨還要大的落進耳裏。


    蘇羽兒心裏卻無比踏實。


    忽的,身子顫栗了下,蘇羽兒往皇甫夙寒懷裏又貼緊了兩分,可憐兮兮的叫,“冷……”


    皇甫夙寒睜開眼睛,那濃烈燃燒的黑火已經被撲滅,剩下冗長的黑,裏麵留著點點剩餘的火星子,一抹清明也隨之而來。


    他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到蘇羽兒身上,另一隻手拿過紙巾,邊給她蓋著身體,邊給她擦拭。


    蘇羽兒像得了軟骨病,歪在皇甫夙寒懷裏由著他折騰。


    他很認真,而他認真的時候眉眼總是帶著一股鋒利,是很不容易讓人接近的。


    可她怎麽看怎麽歡喜。


    “皇甫夙寒,怎麽辦?我一點都離不開你了。”她囈語,聲音帶著濃烈的依賴意味,以及,得意。


    皇甫夙寒停住,抬眸去看她。


    眼睛還有些紅,睫毛也是濡濕,他剛剛對她狠了。


    不是生氣,也不是發怒,隻想把她吃進肚子裏,和他融在一起,這樣別人就別想奪走她了。


    她不似以往,不求饒,隻纏著他,像個妖精,讓他一度失控。


    現下,她雙眼癡迷的望著他,裏麵的愛意像洪水一樣泛濫,心中再有什麽不好的什麽氣此刻也煙消雲散。


    這次蘇羽兒還是遭罪了,那裏撕裂了,不僅如此,她感冒了。


    回去後的下午,腦子就開始發暈,意識也變的模糊。


    隻隱約記得皇甫夙寒語氣冷冽的打電話,不斷給他擦汗。


    她心裏難受,但也不想他擔心,也恨自己身體怎麽這麽差,一下子就感冒了。


    用僅存的意識安慰他,她沒事,睡一覺就好,睡一覺就好。


    皇甫夙寒看著床上燒的臉蛋通紅,眉心緊蹙,還不斷說我沒事,你別擔心,我睡一會就好了的人,心裏是又氣又痛。


    肖墨霖趕來給蘇羽兒看病,身後跟著個小尾巴,小小的個子拿著一個大大的醫藥箱,看著就要把她給壓垮了似的。


    可看那雙靈動有神的眼睛,根本就不像那麽回事兒。


    “哎喲,誰這麽喪心病狂啊,把人姑娘啃成這樣。”肖墨霖知道皇甫夙寒對蘇羽兒的占有欲,便讓康小顏給蘇羽兒聽診。


    康小顏解開蘇羽兒的睡衣紐扣,看到上麵觸目驚心的吻痕,驚呆了。


    一句話出來,臥室裏的空氣凝固了。


    肖墨霖看看身旁陰霾著臉的人,輕咳兩聲,說:“不要廢話,趕緊檢查。”


    康小顏瞪眼,“男人就是男人,一點都不知道女人的苦!”


    肖墨霖,“……”


    自從因為找康藺而遇見康小顏後,肖墨霖的金光閃閃的人生開始多了別的顏色。


    比如說灰色。


    康小顏手上動作不停,嘴巴也不停,“這姑娘太慘了,是你什麽人啊?以後可怎麽活啊!”“我跟你說,這身體上的病治好了,心上的病可不好治,待會我找找我二師兄,專治心理上的病,可不能讓這姑娘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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