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清早。


    仍舊是前幾天京城院子的那座書房。


    時間仿佛回到了昨日的那個場景,又好像是在場的兩個人的姿勢從來沒有變過,那個老人仍舊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窗外升起的嫋嫋炊煙,不遠處,那個黑衣人也仍舊跪伏在地上,盯著幹淨的地麵。


    “還沒有消息?”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老人終於冒出了這樣一句話,打破了屋子裏的沉靜。


    “是!”


    “唉!”老人終於轉過身來,緩緩的坐到了書桌前,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無論成敗與否,也都應該有消息了,怎麽到現在還風平浪靜?難道……”


    老人還沒有想完,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吵鬧,接著,一個淩亂的腳步向書房跑了過來,老人急忙起身打開了房門,下意識的把住了一個年輕男子正要敲門的手腕,那個男子抬頭,兩個人的視線對上,男子立刻焦急道:“父親,城門那邊出事了!”


    老人有了些風霜的臉上神色微動,眼角流露出了一絲凝重和一絲“終於來了”的那種如釋重負的神色。由於一夜未睡,老人的臉色雖然有些萎靡,可是卻仍然不失銳利。


    老人抬頭,歎了一口氣:“慌什麽,出了什麽事,慢慢說!”


    那張臉,那神情,那語氣,赫然是鎮國候沈玨!


    ……


    這日清早,京城裏的百姓仍然像往常一樣早起忙碌,家家升起了嫋嫋炊煙,一些小商小販也開始挑起了擔子,拿出了自己家中織造的布匹或者是一些小玩意去集市上,希望能賣個好價錢。一些茶樓或者是早點鋪中也是一片忙碌,車馬橐橐,人聲鼎沸,處處都透著一股繁和的景象。


    守城的士兵們讓然像往常一樣的守著城門,盯著往來的人群,時不時的上前盤問。


    張小千打著哈欠,眯著眼睛忽然盯住了一個往來的商人,看著他那風塵仆仆的衣角和那眼角流露出的絲絲倦意,以及那身後的那個大大的馬車上所運載的貨物,眼珠轉了轉。


    又是一個肥羊啊!


    張小千在心中嘿嘿的笑了幾聲,昂著腦袋晃晃悠悠的準備上前去為難一番敲點油水,剛邁出幾步,就聽見城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不時還伴著行人的尖叫!


    “怎麽回事兒?”張小千勃然大怒:“都在這狼嚎什麽,還不……”


    話音未落,隨著人群的四處逃竄散開,小千看到了遠處緩緩走來的那隊人馬,頓時瞪大了眼睛,漸漸的,雙腿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整個人頓時傻在了那裏,動也不敢動!


    隻見那幾個人步履蹣跚,發型散亂,渾身上下充滿了血汙,早已看不出原來衣服的顏色,那一身的衣著和那離著大老遠就能聞到的撲鼻而來的血腥之氣明顯的昭示著這些人經曆了一場廝殺。


    可是這些,都不足矣令張小千驚訝,真正令他驚訝的是,這些人的後麵,跟著的幾輛碩大的馬車,馬車上麵的車頂,車壁早已經不見,隻留下了一個光禿禿的車板,那上麵綁著的,竟然是一顆顆人頭!


    每個車的人頭足足堆起老高,一共三輛車,車上的人頭個個睜大著眼睛,有的麵露驚恐,有的神色痛苦,有的眼神惡毒,一顆顆人頭,讓這個已經由許多年沒有打過仗,一起見過這麽多死人的京城裏麵的人徹底崩潰!


    在這三輛馬車的後麵,還有十輛稍微小一些的馬車,也同樣是無棚無壁,隻剩下一塊光禿禿的車板,每個車板的上麵都綁著一個人!


    雖然距離遠看不清楚,可是還是能感覺到馬車上的那些人流露出的痛苦的神色!


    最後幾輛馬車上拉的則是一堆木頭鐵器,好像是什麽東西被人破壞了一般,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難以辨認出那究竟是什麽!


    可是就憑借著前麵的那些個光明正大的就暴露在陽光下的人頭那和幾個綁在車板上的人,也足以讓城門口的百姓和士兵不寒而栗!


    “來人啊!敵襲!”


    直到那些人走近了,張小千才反應了過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顫抖著雙腿哆哆嗦嗦的喊出了那五個字,伸手就要拔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可是小千的手剛剛握住刀柄,就感覺眼前人影一閃,接著自己被一個身影踹翻,伴隨著自己騰空而起的還有一句暴怒的話:“敵你媽逼的襲!”


    現場眾人徹底被弄懵了!


    另一個小兵看見張小千躺在那裏翻滾著哎呦哎呦的慘叫連天,下意識的拔出刀,向那個踹人的人撲去,卻因為那個人一句氣急敗壞的話而立在了原地:“下了你們的狗眼了!看看老子是誰?”


    “夜將軍?”這時候,主事的終於下了城樓,看見眼前的這一幕血腥而又混亂的場景,又仔細辨認了那個踹人的人的容貌,頓時大驚!


    “你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怎麽弄成了這樣?”


    守城官瞪大著眼睛,看著那個原本風度翩翩,英勇蓋世的,百姓心目中的常勝將軍此刻竟然是滿身血汙,頭發散亂,衣衫破碎,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幾個大馬車上的人頭,和馬車旁邊站著的幾個人,一個個的辨認著,那赫然是……


    “世子?葉公子?……你們……你們……”


    守城官倒吸了一口涼氣,就算他反應再遲鈍,這下子也看出來了,貌似這次……事情大發了!


    守城官在哪裏心驚膽顫,白慕朗夜錦衣等人此刻也是憤怒異常,今天一大早,梵音便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大堆滿是血跡和破洞的衣服,硬要眾人換上,說他們是去尋仇的,要是一身光鮮的去鬧事,沒有可信度,於是白好不容易將自己清理幹淨,勉強恢複了原來的氣度的慕朗他們又不得以的換上了那一身血汙,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到了門口,看到的竟然是士兵的那副傻愣愣的熊樣!


    別說連刀都拔不出了,就連腿都站不直!


    這就是大離京城的守城士兵嗎!


    別人倒還好,夜錦衣身為將軍,最看不得的便是士兵的這幅熊樣,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是一腳!


    “敵襲?哼!老子要是真的是敵人,你丫的早就死了千八百次了!”


    正說著,遠處來了一隊人馬,皆是身披重甲,急速向這邊趕來,為首的那個人眼神淩厲,雖然年紀不小,但卻是老當益壯,幾個瞬息之間,那隊人馬就到了梵音他們的眼前。


    正是鎮國候沈玨,而落後於半騎左右距離的那個年輕男子,正是他的兒子沈臨!


    夜錦衣離著老遠就看見了沈玨,心中一陣詫異,下意識的看向葉青軒和白慕朗,發現他們兩個人臉上也同時表露這疑惑,心中暗自奇怪。


    鎮國候沈玨算是繼白慕朗的祖父祖母,也就是白曄那隻老狐狸和殷夢瑤之後的又一個天才將帥,帶領大離軍隊衝鋒陷陣,征戰南北,為大離立下了汗馬功勞,雖然說現在他年事已高,可是在軍中的影響力卻仍然是無人能及,若不是自從太祖之後便立下了“異性不得封王”的這個祖訓,怕是他早已經成為了大離除了白曄以外的第一個異姓王!


    不過沈玨現在畢竟年紀大了,所以雖然在朝中擔任著職務,確是不怎麽管事。


    此刻,他怎麽會來到了這裏?


    幾人心中想著,可是動作卻不慢,那邊沈玨剛剛下馬,這邊他們已經一起迎了上去!


    “鎮國候!”慕朗深施一禮,隨即起身,麵無表情的臉上很好的表現出了一絲愕然:“怎麽會是您來?”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兒,我能不來嗎?”沈玨看著現場的血腥,皺了皺眉,不過卻沒有說什麽,繼續道:“大離的平南侯世子,葉家少主,堂堂將軍還有展家的女兒一起遭到了刺殺,若我要是再不來,這京城怕是要變天了!”


    “此時倒也怪不得我們!”沈玨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人群總傳出了一個清亮的女聲,接著,一個女子越眾而出!


    沈玨的眼神一凜。


    隻見這個女子此刻雖然渾身上下布滿了血汙,頭發有些淩亂,掩蓋住了她的麵容,但是卻仍然遮擋不住她的那明亮的星眸和那一身的風華,此刻,她緩緩的向沈玨走來,給他的感覺是這個人既像是九天仙子般救人苦海,又像是暗夜修羅般噬魂奪命!


    隻是幾步,卻給沈玨帶來了無限的壓力!


    沈玨心中一歎,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個女子,暗自喃喃道:“不愧是他的後人,果然……”


    梵音則是在心中暗自皺眉,她也聽說過沈玨的大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總對他出現在這裏感覺到有些奇怪,不由得暗自提起了一份戒心。


    “嗬嗬,姑娘!”沈玨首先打破了這突然陷入的沉寂:“你說此時怨不得你們,這是怎麽回事?還有……”


    沈玨看了看梵音身後的那幾輛馬車:“這車上的……都是怎麽回事?”


    “是這樣的!我們月前聽說西北處有一處奇景,就想去遊玩一番,卻料不到再回來的途中,就在距離京城的幾十裏處,忽然遭遇到了一些人的刺殺!而且……”


    梵音緊緊的盯著沈玨,不放過他的一絲表情:“而且對方出動了軍用的守城弩!”


    “什麽?”


    在場的所有人一驚!


    梵音眼神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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