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入了掬慧宮,緋心正在偏殿裏擺弄香料。她也顧不得寒暄,直奔主題就去:“姐姐,姐姐可聽說這幾日朝上的事?”


    “妹妹來得巧。”緋心笑著拉了她的手,並不接她的話頭,“繡靈剛做了黑芝麻糊,陪姐姐吃一碗。”


    “妹妹哪有心思吃點心。”雪清看著緋心一身素錦白衣,長發鬆綰,一副自在悠閑不聞世事的樣子,“姐姐要處置華美人,也該跟妹妹商量一下。而且最終定審,也該過了宗堂居安才是。如何就急著把人送走!”


    “我已經報了宗堂及居安。兩府都沒異議,也上奏皇上,稟明太後。這事妹妹前兩日不說,今日怎麽想起來了?”緋心拿過絹帕淨了手,淡淡地說,“妹妹覺得有不妥,就該早提才是。如今人已經去了,各宮都備了告。難不成再自打嘴巴,把人弄回來不成?她私藏合歡散是事實,祖宗有訓,此等媚行擾聖之事斷不能容。讓她出家,並不過分。”


    雖然小福子不時說些宮裏關於華美人的傳聞給緋心,但她一向並不算是太在意。傳言有真有假,她聽聽也就罷了。華美人是有些言語過利,但也是小孩子脾氣,家裏慣的。緋心也並不會因此生芥蒂。緋心是秉著忠君之心,這合歡散對身體有大害,武宗當年就是用得太劇,以至英年早逝,引出諸王混戰的慘劇。曆史教訓,不能不引以為戒。所以後來先帝有明令,後宮之中,再有女子行此等劣行,斷不能輕饒。


    如今皇上讓緋心管理後宮,人人不滿,處處生亂,她本想小懲大戒。是布了暗套,看哪個不知規矩的要來頂杠。但她沒想到,這般一套,居然套出這樣一件事來。她哪裏能忍得下去?更何況想起之前皇上所說的話,似有怪她一直隻顧自保不知管理之意。更是讓她下定決心!她不算狠,照律該賞那華美人白綾三尺才對。如今隻是讓她出家,還給她留了名聲,藥的事兩府知道,但未向各宮通報。若是她有心悔改,過幾年再接進來也不算過。但此時,別說德妃來,便是太後來,或者是皇上舍不得也來,她也絕是不讓!


    朝上的事,緋心一個女人家,縱有常安常福不時給她消息。她知道也就罷了,從不多言半句。德妃上來便有責怪之意,緋心哪裏聽不明白?是因為緋心讓德妃落了印,這事讓她也兜了一半!說實在的,當時德妃攬宮事就該有這個思想準備。緋心一年到頭地頂杠,知道要想攬權這點子事根本不算什麽。


    “她不過十幾歲,風華正茂,扔到那倚月庵裏也太過淒涼。”德妃動之以情,“況且那華大人,兒子是個白癡,就這麽個女兒還送進宮來。如何忍得住傷痛?”


    “妹妹此言差矣,華大人教女無方,此次該領罪而不是求情。”緋心說著,“我還顧著華家的麵子,沒把事情做得太過。她的行為,不過內宮裏各知罷了。對外還是給她留了些臉麵,此事已經定案,妹妹不必多說了。”


    德妃讓她噎得一愣一愣的,正在想話頭。這邊已經來報,說皇上往這邊來了。雪清心裏一喜,忙著和緋心一道出來迎駕。


    緋心是微怔,本能地想今天是初幾。一想不過是三月初一,暗自籲了一口氣。又一想,皇上這會子該在朝上,怎麽跑這裏來了?難道說真是因這事鬧得不行,連皇上都架不住跑回來了?


    雲曦一邁進來,乍見林雪清也在,一時有些微詫。淡淡笑笑:“清兒也在,真是巧。”


    “不過都是後宮瑣事,來找姐姐商議商議。”雪清倒極是自然,她一見雲曦就高興。加上現在,她打算也當一回大度能容的好人。以前貴妃名聲不錯,今天貴妃辦這事可恰是不能容人的,都說她林雪清眼高於頂。現在正好借著皇上在,讓皇上看看,究竟是哪個更能容人的。


    “是說華豔珍的事嗎?”雲曦淨了手,便往正座上坐了,他還穿著龍袍,明顯是從朝堂上回來的。


    雪清一聽他如此開門見山,心裏微微一怔。他如今直呼華美人的名字,顯然這幾天有些氣不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緋心忙著打發人奉茶端點心加墊子,根本沒打算開口說什麽。完全一副伺候人的小媳婦相。直到雲曦揚了揚手:“都坐吧,既然說了便說完罷了。”


    “華美人的事出得太急,臣妾得知的時候人都送走了。臣妾也覺得這事太急了些,所以今天找姐姐來商議,看有什麽可回轉的。”雪清輕聲說著,不時地看著雲曦的表情。他半眯著眼,手裏撥著茶蓋,卻不忙著飲。


    “貴妃為何此事不與德妃共議,便自己做了主呢?”雲曦微睨著另一側的緋心。


    “回皇上,臣妾覺得沒什麽不妥。當日領諸妃往先恩殿,所有嬪妃皆是在場。既然已經要依訓而為,若有違者自當處罰。”緋心低著頭,站起身回著,“臣妾沒能管好後宮,臣妾也要一並領罪!”說著,她先跪了。


    德妃一看她這架勢,不但不接皇上的下茬,還來了勁了。一時間也隻得也站起身跟跪,心裏把緋心罵了個一萬八千句。


    “二十六那天,朕下了朝。便聽宗堂令來報,說華豔珍宮裏藏了些不光彩的東西。還說她傳了東西給朕,結果曾廣海老眼昏花,以為是常報便打開來錄。結果老學究羞得要撞牆,說拿了嬪妃之內物是死罪,真真把朕弄得沒臉!”雲曦哼了一聲,“你們兩個管著後宮的事,訓都下了,朕的手諭也出了。那華豔珍還這樣行事,弄得上上下下哪個不笑?橫是那個左含青這個不省事的,一個莽夫管這些做什麽?正經事也沒見他這般急的!”


    這話一出,兩人麵上都是一緩。雪清覺得皇上還是向著父親這邊,最後一句明顯是說給雪清聽的。父親一向都說這是皇上的家事,輪不著外臣管。看來這次是她多心了!


    “領罪談不上,以後警醒些便是。都起吧!”雲曦說著飲了一口茶。雪清一聽,忙著起身,向著雲曦而去,順著他的話說:“是了,不過臣妾覺得,她是初犯,姐妹一場,還是心裏過意不去。”


    “朕知道清兒不是不能容人的,外頭傳言不必理會。”雲曦笑笑,這話說得雪清心裏美滋滋的,雲曦頓了一下,轉臉看著緋心,“不過貴妃也太躁了,既然二人共掌,也該跟清兒說一聲才是。還當以前都是你自己做主嗎?”


    “臣妾不敢。”緋心垂首,心裏已經完全放心了。這話裏的話,雪清可能聽不懂。但她明白,她當時急了些,是因為讓那藥給驚著了。是該拉著德妃一道,若有事也有人擔一半。不過現在也無所謂,瞧雪清今天這麵色。怕是她擔了不止一半了!


    因著雲曦過來,雪清又有點忍不住,想把他往萊音宮裏拉。但當著緋心,又因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好做得太過,但讓她板個緋心的樣子她也做不來。沒一會就快滾到雲曦懷裏去了,緋心樂得此事落定,不用煩惱,也不去管。令繡靈把弄的黑芝麻糊盛上來,奉給二人,雪清捧了一碗便湊在雲曦邊上,小貓一般地淺嘬慢舔。緋心眉眼不抬,自顧自地吃。


    “貴妃又在弄什麽香?”雲曦突然站起身來,一步就邁到緋心身邊。緋心愣了一下,她在偏殿弄的,這裏不會能聞到吧?難不成是身上沾了味道?她一時愕然,不由得抬頭,正觸到他一雙夾了怒的眼。緋心霎時慌了,好端端的,真不知哪裏又惹到他了。忍不住也站起身:“回皇上話,在偏殿弄了點去年摘的梔子和紫蘇。”


    她話還沒說完,忽見他的手伸過來,抵住她的唇蹭了蹭:“嘴唇都沾上了,怎的吃東西像個孩子?”這聲音何其溫柔,動作何其曖昧。但在緋心看來就是一幅恐怖之景,明明雙眼蘊了冰雪,偏是這樣的口氣舉止,詭異至極!


    緋心一下毛了!這是什麽意思?當著雪清的麵這樣?真打算讓德妃衝著她來嗎?她真恨自己避得不夠遠,剛才該找個碴出去才是。她腦子一激,忍不住想伸手去擋。結果他的手就勢一垂,就著她托碗的手在她的小碗裏舀起一勺,半彎著腰,隨手就放進自己嘴裏,低聲噥著:“這也熬得太稠了些。”


    緋心當時真想把碗都扣他臉上,但她當然不敢。整個人都僵了,不用看已經知道雪清的表情。看來皇上今天還是找晦氣來了,華美人雖然不是什麽重要角色。也算是得他心的,又膽大奔放。現在把人給治到廟裏去了,他心裏不忿又說不出來,就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讓德妃拿她的不是,以後再不敢自斷!剛才還覺得他說那話是為自己著想,現在已經覺得是在罵她了!


    雲曦也想把碗扣她臉上,但他還是忍住了。什麽意思,來了就拉個臉躲出八丈外,跟他得了麻風一樣。本來是打算跟她說一聲,讓她不用擔心。這事她做出更好的效果了,借著這件事,他正好看到了,左含青的確跟林孝矛盾不小。雖然左含青莽點,但是個能用的。林孝呢,也算是個精明的。彼此挾製,他也好辦事。但一見她這樣他就來氣,故意讓她不自在!


    雪清一見這兩人眉目傳情,險沒把肺氣炸了去。覺得兜了一缸的醋在心裏晃來蕩去,呼吸都成了酸的。邊上幾個奴才有些不安,繡靈最是了解自家主子的,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要壞事了。貴妃又把皇上給招急了眼了,皇上現在是成心要興風作浪了。她也顧不得什麽,玩命地給陪皇上來的汪成海使眼色,汪成海一臉無奈,終是捺不住繡靈以眼殺人。最主要的是他不願意再惹得自家主子跳起腳來。


    他輕咳了一聲,趨了身近前:“皇上,陳大人還在暢心園候著呢。”


    雲曦直了腰一把揪了緋心的腕子:“上回朕把九環玉落在這裏,正巧一會要用。貴妃去給朕找來,別再跟上回一樣,好好的說摔了就摔了。”說著,不由分說連揪帶扯,直把她往殿後寢宮裏拽。


    緋心一見他開始胡說八道起來,他堂堂一個天子,怎麽能張嘴就胡扯?什麽就落在這了?她可好幾個月沒侍過寢了,而且她什麽時候摔過他的東西了?借她一百個膽她也不敢!緋心是徹底亂了套了,他現在已經不是按不按牌理出牌的問題了,他根本就是耍瘋!


    雲曦身高腿長,一步頂緋心三步,險沒把她拽倒,幾步兩人就不見了影兒。汪成海再沒辦法,回眼看了一下繡靈和跟來的小福子,擺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便抖了拂塵把奴才全轟了,接著拐回來打發還在殿上氣得直抽抽的德妃。


    繡靈都快哭了,這話兒怎麽說的,沒來由地讓德妃把主子恨上了。真真是沒有理的事,貴妃天天操心受累的,現在真是搞得裏外不是人了。


    一進了寢殿,緋心險沒讓台階絆得趴在地上。她一瞅見那簾掛貴妃榻以及折屏之類的,心裏就突突跳得生疼。大白天,很符合他的要求!緋心瞅著四下已經無人,估計是汪成海全打發了,一時半會肯定也沒人進來。心裏一怕,腦子就有些亂:“皇上,皇上恕罪,臣妾是做得不對。臣妾這就讓人把華美人接回來!”之前還膽壯心雄,覺得就算皇上來了,她也要本著一顆忠心絕不能讓華美人再留在宮裏。現在他一開始瘋,緋心是什麽肝膽也沒了!


    “樂正緋心!”雲曦差點沒把她整個掄起來,“朕說的話你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臣妾有負聖恩,臣妾罪該萬死。”緋心也有些瘋了,也不管他鉗著她的胳膊,身子一軟就跪下去了,“臣妾願意代華美人受罰,臣妾去倚月庵出家!”


    雲曦瞪著她,氣得火亂竄,忽然見她臉上怎麽生了麻子?愣了一下才覺,原來剛才他一扯她,直接把碗給震飛了。有幾滴黑芝麻糊飛濺到她的臉蛋上。現在配上她一臉驚懼的表情,十分地可笑。搞得他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


    看著她的長發,極是烏亮的,鬆綰著,此時微微淩亂,發尾長長的甩在後背,如一動即飛般的輕靈。他伸手撫在她臉上,抹去肌膚上的黑點,十來日不見她又清減了。皮膚白得有些發透,連額上的血管都分明。此時因為著急惶怕,更是拱了起來。


    “朕還沒死呢,你出什麽家?”他說著,一把將她拽起來。她麵色有些發灰,不由得想起當日華美人的話來。


    “信會落在曾廣海的手裏,當日朕的班子裏哪個當值貴妃都能知道。”他的眼微微地眯起,薄唇帶出一絲戲笑,“貴妃連兵書謀論都琢磨過,先引蛇出洞,再暗度陳倉,最後來個裏應外合。連環計用得不錯啊!”


    緋心手腕子都讓他攥麻了,此時一直麻了滿身。下棋她是手下敗將,所以這套路,他比她熟得多。她當然知道瞞不過,但她想過,華美人是最好的目標。難道說,她想錯了?


    “貴妃跟朕真是心有靈犀。”雲曦忽然歎息,話卻說得有些曖昧,“一邊整頓後宮,還能一邊顧著朕。”


    緋心聽了心下微動,卻是平靜了些。她垂了眼,掩住自己的眼眸:“臣妾一個婦道人家,目光短淺。不過就是找人立典罷了!”


    “這裏沒外人,朕都不兜圈子,貴妃何必曲折?”雲曦托起她的下巴,目光閃爍別有深意。


    “臣妾不敢揣測聖意。”緋心僵著背應著。


    “此事一過,後宮皆懾。”他低語,“若非合歡散,貴妃也不會最後急忙處置。貴妃如此震怒又是因何?”


    “合歡散又稱緩死劑,臣妾不能容!”緋心一聽他說,一時也有些激動。


    “你關心朕?”他用手背撫她的臉,她一個激靈,腦子一木就脫口而出:“皇上是臣妾的……皇上是萬民之父,九五之尊。況且臣妾已經在皇上麵前發誓,一定要後宮生平,還皇上清靜!”


    雲曦的眼閃了又黯,一張俊臉鬆了又緊。突然鬆了她的腕子,開口:“消息誰走的?何以第二日華散騎便未宣而入?你心裏有數嗎?”


    一說這事,緋心鬆了一口氣。言語也恢複了正常,看他目光閃爍,明明是心裏已經有了成算。但依舊答著:“皇上,此事臣妾正打算稟奏。臣妾開始以為是太後,不過後來臣妾得了件東西。”


    她說著,微一福身,往自己寢廂而去。從妝台側格子裏拿出一個小紙包,然後慢慢向他而來:“華美人在宮裏行事太過,鋒芒太銳。但臣妾不想有人從中取利,所以先讓她出家。臣妾雖還未細查,對此物詳情並不了解。但也知道不是好來的!”說著,緋心慢慢將紙包捧到雲曦麵前,剛要跪,他一把兜住她的手肘。隨手把東西一抄,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麵色微變:“怪不得那天晚上行宴肆無忌憚,敢情吃了這個。”


    “如此可以一石二鳥,為什麽不直接抖出來?”雲曦忽然又掠出戲笑,此時卻像個孩子。


    “若將她也牽扯上,怕是皇上朝堂之上就沒麽容易……呃……”緋心受他笑容蠱惑,居然一下說出口來。話扯一半,突然覺得太過了。自己一個婦人,居然連朝堂都開始跟皇上說上了,太大逆不道了。


    “行了,朕心裏有數。”他眼微彎,轉身便向外走。緋心追了幾步,想將皇上送出宮去。雲曦突然回了身,伸手就向緋心領口探去。嚇得她剛寧了一半的心險沒再跳出來,他扯著她的衣領,眼向裏看了一下:“你這樣也太素了!”


    緋心臉憋得紫漲,他時而的輕狂讓她實在難應付。他笑得無賴:“反正也是旁人瞧不見的,貴妃為何不繡兩隻鴛鴦上去?”


    緋心臉又青又紫,半晌才回過悶來。說“素”是指她的裹胸小衣,她訕訕的,隨口找個理由:“臣妾的宮人不擅長繡鴛鴦。”


    “不必送了,朕自己出去。”緋心還猶自發怔的工夫,聽得耳邊輕輕一聲。再抬頭時,雲曦的身影已經向著廊道去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剛才真是嚇著她。以為又少不得丟人現眼,還好都過去了!


    緋心身子一軟,整個人差點倒在地上。她勉強撐了幾步坐在椅上,剛坐定不久,便見繡靈忙著過來,小心地趨近她:“娘娘。”


    “無事。”緋心淡淡地說,“德妃走了?一會設儀,本宮擺駕去萊音宮。”


    “娘娘不必去了,剛剛皇上帶著德妃去暢心園了。說約了陳夫子給德妃繪丹青。”繡靈的話裏透了點不忿,“娘娘入宮四年,這次又忙得腳不沾地……”


    緋心突然笑了笑,心裏不知為何起了暖意。有時她的確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但這次,她明白。皇上是替她回還呢!因之前汪成海明明是說,陳大人在暢心園等。估計這句就是隨口說的,想打打圓場。轉頭換成陳夫子,是皇上接著汪成海的話頭續的。反正內廷姓陳的多了去,雪清也聽不細。


    但結果是好的,皇上最後是跟她一道去了,那之前皇上信口胡扯的什麽玉不玉的,估計雪清一高興也就不怎麽計較了。畢竟皇上也沒虧她!


    這事是皇上弄出來的,他最後再去回還,省了她的麻煩。緋心突然覺得,有時他們真的是心有靈犀!


    緋心這邊還沒清靜多久,午膳剛罷,突然居安府來宣口諭。說皇上令貴妃今天晚上侍寢!緋心聽了愣了半天沒回神,打從她進宮頭一年去乾元宮侍寢過,這兩三年都是皇上往她這邊來。關於皇上這個習慣緋心是知道的,正經八百地侍寢他早膩得不行了。


    乾元宮是皇上所居的宮落群,周圍錯落了許多輔助建築。因為距中廷近,又是皇帝居所,所以兩側設有禦庭衛所,設南北書房,中通中廷的充秘院和禦史堂。所以往來會有一些內廷之臣。後麵設寢宮,寢宮有九重帷,侍寢的規矩極其繁複。


    緋心得有快三年沒往乾元宮那邊去了,她實在想不明白皇上又弄什麽名堂。而且今天是初一,又不是初三。雖然她的理智告訴她,沒孩子沒前途,一眨眼四個月都沒侍寢了,孩子更成沒影沒邊的。但心底裏就是不想去!況且現在她掌宮也算有點成績,皇上也算信任她。她更覺得孩子不孩子的就那麽回事,到時哪個低階的嬪妃有了,交涉交涉,拿過來自己養也是可以的事。


    但煩歸煩,去還是得去。不過想想也好,去乾元宮比在什麽怪地方好得多!所以她聽了口諭,就忙忙地準備起來。浸湯沐浴,香粉紅妝,金鈿玉飾,綾羅華錦。至掌燈起才收拾妥當,然後匆匆用了點飯,由居安府派來的小太監抬著往乾元宮去。其實到了那還得再洗一次,事前洗浸打扮是表示對皇上恩典恭謝。而且到了那,一堆掌淨事的太監還有一套規矩。宮裏和民間不一樣,頭一回侍寢的時候,緋心那真是覺得臊得不行。現在事隔三年,想想還是別扭得很。


    初幃除妝裹,二幃複淨身,三幃挑輕紗,四幃係流霞。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在第一層厚幃帳閣子裏,把衣裳全脫了,所有金鉓不得夾身,由淨事太監檢查,以免有暗器。然後二層帳閣裏再洗一次,淨身淨口,淨去身上所有氣味,是怕有些香芬帶有**性質。到了三層便是裹一層紗衣,四層裏挑一件霞衣。都是睡衣的別稱,很薄的那種。至於其他幾層幃帳之下,都各有太監執守,備皇上傳喚。


    緋心過了這一套之後,悄悄由太監引著進了最後帳幃,上了階,正瞅見陳懷德。她此時赤著足,踏在厚毯上。雖然陳懷德低頭垂目,她還是覺得不自在。身上兩件薄紗,感覺根本掩不住。雖然頭發濃長,已經替她又遮了一層,她還是身上發僵。


    陳懷德替她打了簾:“娘娘先歇歇,皇上下午去了勤政殿剛回,這會子在南書房呢。”


    緋心巴不得呢,趕緊一頭紮進去。看著上頭明黃的裝飾,盤龍金繡,深深的床洞,也顧不得太多。把紗衣一脫,裹了被子就鑽進去了。


    緋心靜靜躺了一會,便聽到有動靜。輕聲問安,簌簌袍帶響,伴著杯盞的聲音。不時聽有人說話,然後伴著一兩聲不清不楚的“嗯”的回應。緋心閉著眼睛,不多時便覺得帳動帶出微風,很快便被雲曦的氣息所包裹。


    對於他的懷抱,她並不陌生,但也算不上熟悉。她無法在當中找到舒適自如的角落。比起親密,她更習慣向他匯報自己掌持後宮的成績或者失誤。


    緋心一動也不動任他摟著,既定程序一般等待接下來的環節。繡靈曾經旁敲側擊地讓她主動些,她也不是不想努力改變一下自己。但這麽多年來,所受的教育根深蒂固。終是過不了底限那關!雲曦的手勒在她胸下胃部,感覺那裏癟癟的凹下去。忽然開口:“你沒吃飯?”


    她愣了一下,她的手在他貼近的時候已經本能地去攥身下的毯,突然聽他發問,感覺自己準備好的那股子氣都快泄沒了。脫口而出:“臣妾用過飯了。”


    他聽了靜了一會,複摟住她:“你今日怎麽想起穿那素錦了?”


    緋心心裏稱奇,本日裏她侍寢,他可都是三句半沒有就入正題的。雖然痛苦,但也就那麽一下子,忍忍也就過去了。今天他不知又想幹什麽?居然扯起閑話來了。但緋心現在身無寸縷,覺得這種狀態扯閑話更是折磨。因她老得想著他什麽時候才入正題?所以他一問,她竟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他一把扣到她胸口,這才強斂了神低語:“回皇上,前幾日臣妾打發人整理後頭庫房翻出來的,正好也要添置些新衣,便拿到上服局裁了。”說話間,她忽然想起來了。這兩匹素錦鏤織,是她入宮第二年晉了貴妃的時候受賞之物當中的。因為是白色,就一直放著沒用。後來皇上嫌她著藍色難看,去年才拿到上服局裁了。沒再往上麵著花樣,因她覺得這原色就好得很,有暗紋鏤花,白淨也通透。


    她正沉浸在回憶裏,身體所傳來的麻癢讓她有些不自在起來。他似乎變得很有耐心和興致,手指在她身上慢慢遊移,掠過她每一寸肌膚。以近乎溫柔的力度在勾勒她的身體曲線,她竭力想控製自己的呼吸,手指卻失了力一般再難去緊握。甚至身體生出衝動,想推開或者想貼緊!


    “朕以為貴妃嫌料子素,早就賞了下人了。”他的聲音不緊不慢,緋心聽來更卻覺得奇怪。但腦子也沒什麽工夫多轉,因他的腿糾纏上來讓她連動一動也難,嘴唇貼著她的耳廓,氣息是微微溫的,噴在肌膚上卻燎出滾燙來。


    “大,大內之,之物皆是好,好的。怎麽……”緋心覺得舌頭開始打結,對他這種撩撥實在難以招架,終是忍不住開口:“皇上!”


    “何事?”他慢條斯理,手已經擠到她小腹以下,“你傷好利索了?”他問的是出宮那晚顛簸所致的傷患,已經過了一個月,自然是都好了。但緋心沒想到他還記得,心裏有些暖意。不過她對他這種閑聊的方式很受不了,聲音出來就有點發急:“皇,皇上!”


    “朕問你話,你不答,老皇上皇上的叫什麽?”他微嗔,但聲音亦有些微微發啞。氣息也變得火燙起來,手指擠進她的腿間,微撫了一下,發覺她沒什麽疼痛的反應,便開始在那一帶或輕或重地兜兜轉轉。同時他的嘴也沒閑著,含著她的耳珠,突然惡意地往裏吹氣!


    她整個人一個劇抖,險沒叫出聲來。身體猛地一蹦,覺得小腹裏灌了氣一樣發癢,整張臉已經微微抽搐起來了。她感覺這樣下去比之前所承受的那種疼痛或者羞恥更讓她難以忍受。他的唇貼過來,開始親吻她,攫住她的唇細細地輾轉。


    緋心腦子轟轟地發暈,手不由自主地想去推他,但推著推著又變成去抱他。他以一種極度緩慢的速度在折磨她的意誌,雲曦的身體也是滾燙的,他是裹著一件袍子來的。但此時早已經滑脫不知去了哪裏,當他壁壘分明的胸肌壓貼過來的時候,緋心第一次覺得,這種壓迫感帶給她的不是恐懼。


    昏黃的宮燈被厚厚的帳子隔離,但牙雕的床頭上嵌墜的明珠與寶石,有些在暗夜裏綻放著柔柔又極迷離的光。令緋心恍惚間有種置身雲團深處的感覺。


    雲曦抱緊她,忽然頭倚在她的肩頸:“朕累了,要睡了。”說著,他一動也不動了。


    緋心一噎,覺得百爪撓心。明明他撫摸的時候她很難耐,但現在他這樣壓著她不動了她更難耐!他的肌膚明明滾燙的,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變化。他的氣息是促急的,他怎麽可能要睡!緋心覺得身體的悸動在放大,一根絲繞著爬了滿身,現在不斷地顫抖,讓她的身體處在一種讓她極度陌生又令她很害怕的狀態下。她不由自主地微微拱著身體,她想開口說話,但一張口,喉間竟發出讓她不敢相信的低嗚,像是一隻讓人丟掉的小貓!


    他微動了一下,抬眼看緋心,迷離之間他的眼眸爍閃黑亮。根本沒有困意,甚至還燒著大火,他伸手撫她的頰,細小的動作讓她微微一顫:“你稱病的時候,朕沒去看你,你惱嗎?”


    “臣妾,臣妾不敢。”她的眼像蒙了霧,更像藏了美酒,昏光搖曳之下,紅酡的麵頰豔得驚人。


    “是不敢,還是根本不在意?”他便這樣與她僵持,她總也贏不了。謀心算計她贏不了,因他處在比她更險惡的生存環境裏,最華美也是最血腥的地方。而在此時,她同樣也贏不了。身體升騰火焰,如何控製與施放,根本不是一個忍字訣就能做到。


    “是不敢。”她突然落下淚來,她一直謹守端莊,恭勤奉上。她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大家閨秀,但是,原來高貴這東西對她而言根本是高不可攀的癡夢。她半點跟高貴沾不上邊!此時她居然在希望他抱她!她無法接受這種自我,比被別人羞辱更讓她覺得可恥。


    “樂正緋心,你真是個……”他看她哭泣的樣子,突然有些咬牙切齒。猛的俯下頭去,要將她一口吞了一般地咬住她的嘴唇。卻沒有給她疼痛,隻是一團滾燙的火灼。他抱緊她,分開她的腿,手試探般地擠壓進去。她不適地低嗚,突然他覺得有異,停了動作。一下抽出手來,借著昏光,盯著手上的一抹顏色,整張臉都開始抽搐起來!


    緋心怔愣了半晌,昏昏然間覺得下體有些不適。她整個人一激,險沒一口咬斷了舌頭。她真是想死了算了!


    緋心躺在那一動也不敢動,不用看已經知道,他兩眼裏的飛刀把她快戳死了!她根本也不敢看他,手指緊緊地揪著被單,他側起半身,瞪著她,恨不得把她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吃了。一股邪火亂竄,頂得他火燒火燎卻無地可放。


    正在這當口,忽然聽外頭有太監開口:“皇上,時辰差不多了,留不留?”這是乾元宮侍寢的規矩,一般侍寢的妃子,會有一個時辰限製,有專門的太監候著。如果皇上興致索然,時辰過了直接抬走,如果還想再溫存溫存,就留下來過夜。所以外頭聽著有動靜,便過來問一句,留不留?


    緋心聽了,主動想撐起自覺消失,結果身子剛動,眼略是一抬。見他雙眼冒紅光,嚇得險沒叫出聲來。他生氣是肯定的,侍寢的時候觸他這種黴頭。但他此時的表情太猙獰了,與其說是生氣,簡直更像痛苦!


    緋心哪裏見過他這副模樣,平日裏他就算是再生氣也不過就是冷著臉。一時間她也顧不得丟人,忠君的思想很快控製了她的意誌。她側起身向他伸手:“皇上……”


    他倒抽一口氣,“啪”的一下拍開她的手。緋心沒敢呼痛,咬著牙不言語。這種事是不吉利,他嫌棄也應該。但她心裏也不知怎麽的,倒不是害怕居多,竟有些覺得委屈。連她自己都被這種詭異的委屈弄得有些發暈。


    雲曦沒理她,一撩帳子坐了起來,揚起身來喚人:“汪成海。”


    汪成海很快從階下簾後趨了進來,侍寢安排的事不歸他管。但他是皇上身邊的人,除非有事在身,否則必不遠離。


    “你打發人去掬慧宮,讓繡靈給她家主子送東西過來。明天讓掬慧宮的人設儀來接。”他開口,眼神微微一神掠。汪成海心裏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一時間顧不得細想,應了一聲就忙著下去了。


    雲曦身體裏邪火亂拱,撩得他五內俱焚急於發泄,他一下站起身,馬上有太監過來給他披衣,他輕哼:“朕去沐浴!”


    司寢的太監一見這個意思,肯定是要留了,所以躬著身都退了下去,不再打擾他們。雲曦邁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麽又轉回身來,探進帳裏一把將緋心拖過來:“你也來!”


    緋心哪有力氣掙紮,讓他隨便一裹就給拽出來了。他一抱她,她覺得他還是滾燙的,像是起了高燒一樣。雖然她也覺得怪得很,又燒又燎的,但她剛讓他一嚇已經泄了一半了,再加上身上不自在。所以此時他的溫度格外明顯,讓她又有點擔心起來。


    但她不及開口,雲曦已經咆哮起來:“你這日子,就沒一天是準的。現在又繞到初一來了,你自家的事也不知道仔細些。回去趕緊宣太醫治治!”他看她一副蔫頭耷腦不言不語的樣兒,就想給她一頓巴掌。一邊大步流星,一邊惡言惡語。


    緋心的臉已經丟到家了,此時哪還顧得上還有沒有太監在邊上。恨不得縮成一個小灰塵,憋了半晌,喃喃地開口:“臣妾有罪,讓皇上敗興了。”


    “你趕緊把你的毛病治治,看你現在瘦得跟鬼一樣。這貴妃你是不是不想當了?”他欲求不滿,火冒三丈,有點語無倫次起來。


    底下人聽得一頭霧水,貴妃當不當和胖瘦有關係嗎?殿裏死寂,誰敢言語?伴君如伴虎啊,連胖瘦都成了罪過了,哪個還敢不知死地表現出好奇?


    緋心低頭不語,精神一緊張,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她信期一向不準,這次又提前了。她覺得這毛病讓太醫來調有點小題大做,而且在這宮裏,鬧災鬧病都不是什麽好事。


    有時妃子染些什麽病,太後皇上不喜,就送到別苑去,省得沾染了晦氣。皇家忌諱多,講究多。緋心是真不願意連這事都張羅著天天弄藥,傳到各宮,定又要說些閑言碎語。


    但此時她說不出什麽,隻得聽著。皇上沒把她一腳跺出去,讓她喪眉搭眼地回去自領責罰已經很開恩了,也算是顧著她的麵子。堂堂一個貴妃,侍寢還得按時辰回去是很丟人的,所以緋心現在是他罵什麽她都聽著。


    乾元宮裏有一個巨大的泉池,是掬慧宮裏的兩倍大還多。龍口銜珠,溫泉不絕,他把人全轟出去,讓緋心站在玉石階邊上,把毯子一撤,隨手抄了一個帶柄手舀,舀了水就往她身上澆。緋心也不敢說自己來,任他撒氣一樣把她澆個稀裏嘩啦。


    裏麵熱氣繚繞,加上水比較溫熱,所以緋心也不覺得冷。但她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這裏實在是太亮了。牆上地上全是水晶宮燈,頂上懸著的巨大蓮花燈。熱氣一蘊,繞飛著像是飄飛的雲霧,光影重疊,她還是跟展覽沒什麽區別。


    他沒下手去給她搓揉,是怕再揉兩下他得炸了,看腿間的淡淡血漬衝得差不多,他把手舀遞給她:“自己去邊上洗去!”口氣似是緩了些,但還是惡劣。


    緋心像個小狗一樣縮著往角落的一個分出的小池裏去。他轉過身往另一端走,還沒走兩步,突然聽到她“啊”的一聲短促的尖叫,他一回身,正看她蹲在池邊抱成一團哆嗦。


    雲曦盯著她站的位置,咬牙回去一把將她抱起來,沾了一身涼水珠:“那裏是醒泉,你不會看?”邊上兩角是醒泉,水溫很低,是用來泡完溫泉浸醒用的。她掬慧宮裏也是這種的分隔,但緋心太慌了,盛了水就往身上潑。冷水一激,小針兒一樣紮,讓她一時都沒忍住叫出聲來。


    她濕透的發一縷縷纏繞,貼在臉上讓她的臉更窄了,加之現在覺得丟臉,泫然欲泣的樣子卻像出水芙蓉。她吸了吸鼻子,實在是捺不住,開口:“皇上,臣妾還是回去吧?”再丟人也認了,此時她真是覺得生不如死!


    雲曦見她臉都發了青,嘴唇讓她自己咬得都泛了血絲,突然微啞了嗓子說:“你先躺躺去,一會黃酒送點去寒散。”說著把她弄到一角屏後的榻邊要往上撂。


    緋心遲疑了一下,很是尷尬,低聲說:“臣妾還是不躺了吧?”


    雲曦想了想,從邊上架上抖開一大塊拉絨的白巾子,把她一包:“躺吧,回來讓繡靈悄悄帶出去便是了。”


    緋心聽了喉間一哽,險沒給他跪下。他低聲說:“別折騰了,躺下。”說著,把她徑自放倒,撩過毯子蓋住,然後自己幾步回去,一下跳進醒泉裏去了。


    緋心聽得“咚”一響,慢慢縮緊一團,心裏覺得很是愧疚。他是天子,何曾伺候過人?他心裏還是關心她的,也很支持她在後宮的決斷。就憑這一點,她覺得她盡忠不但是應該的,更是必要的而且是一定要做到的!


    汪成海回來的時候,雲曦已經換好了衣服在西殿那裏了。乾元宮這一塊是獨立建築群,後殿一帶這裏光寢殿就設了六個。這種建築方式其實是武宗時期才形成的,當時武宗時期,諸王不寧,他懼有謀刺,所以不時更換寢宮!


    先帝登基以後,便將這裏修繕整改,不再將太多空間弄成一模一樣的寢宮模樣。但皇宮裏閣間廂閣多是肯定的,所以休息的地方隨處可見。


    汪成海當時聽皇上讓他去掬慧宮傳話,就知道貴妃肯定有什麽事。但他一個太監也不敢胡猜,到了掬慧宮,跟繡靈說了說。繡靈心細,便把一應該帶的都拿上了。什麽傷藥,衣服之類的是她首先想的。後來又為了穩妥,連一些女人不方便的時候要用的東西都帶了。然後趁著夜就跟著汪成海一道來了。


    乾元宮這邊也有宮女,但太監的數量更多些。繡靈跟著汪成海一道七拐八繞,至了西殿。見了皇上忙跪了行禮,雲曦手裏托著茶,微揚了下巴。繡靈明白,磕了頭便悄悄往裏去。汪成海打發小太監跟著,這邊回來聽雲曦吩咐。


    “你回來打發人,把那邊收拾收拾。”雲曦緩緩開口。


    汪成海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奴才這就去,您也早些安置。這明兒一早,還得上朝。皇上也得仔細身體。”


    “行了。”雲曦應了一聲,“駐芳閣那裏,你找人去瞧瞧。”


    “奴才明白,皇上您放心吧。奴才這回會仔細!瞧娘娘都清減了,奴才瞧著也心疼啊!”汪成海知道雲曦平日裏說話一向如此,但也不忘拍馬屁,“奴才還想呢,貴妃沒事也愛弄個花草的,怎的就不如她,敢情那位是借著這法子!還是皇上英明,貴妃娘娘也搭襯得合宜。”


    雲曦開始還略揚了唇,但聽到後頭有些不喜,眉頭微皺了一下。汪成海一見,忙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奴才廢話太多了,瞧奴才這該撕了嘴的,她憑什麽跟貴妃娘娘比呀!


    “哼!”雲曦輕哧了一聲,麵上微微一緩。汪成海很了解他,見他沒話就是沒事了。所以悄悄地下去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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