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這算是計緣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


    海岸線越來越近,計緣隻是掃過地上沿海的地貌和村落,就毫不停歇的飛入海洋範圍。


    即便如今他再非上輩子的普通人,此刻處於海天之間,一種天地浩渺而己身渺小的感覺依舊油然而生。


    此刻計緣故意下降高度,讓自己處於雲層之下,下方是碧海滔滔,上方是雲卷雲舒,在急速破空而行的檔口,甚至有種夾於兩海之間穿行的錯覺。


    不過這種愜意感越深,身上的道蘊就越是有些壓製不住,但計緣一路隻往東飛,眼前盡是大海蒼茫卻也不改變線路。


    沒過多久,視線中出現一座合適的小島,法眼全開之下於天空觀摩,整個島嶼除了植被、小獸和飛鳥外,並無人煙和大型動物出沒,正是合適的地方。


    說是小島,也是相對於內陸而言,其實麵積算不上多小,至少容得下一片山,得有十幾個山峰,其中有一些山峰高聳陡峭,能高達百丈,上頭是天工造物般尖銳的峭頂。


    計緣自身還在駕雲接近,視線掃過小島諸峰,最終選定一點。


    “嗡……”


    青藤劍劍鳴輕響,先行飛射而出,眨眼便抵達小島上空。


    “錚~”


    仙劍出鞘,在小島的一座諸多岩峰上閃過劍光,其中最高的一峰頂端,那尖石直接被削去一節,緊接著劍光一攪動,那塊正要滾落的岩石也被攪得粉碎,隻餘下碎石細末隨風飄開。


    那一座石峰頂上留下了一塊蒲團大的平整石麵,而幾個呼吸之後,計緣的兩隻腳正好前後落在其上。


    前後左右顧盼一番,計緣對這個位置極為滿意,略一思量之後,換下身上的白袍,穿上自己那套灰袍,隨後就原地盤坐下來。


    雙目微閉神存玄關,一呼一吸循環身內身外的天地,開始修行感悟起來。


    日升日降,潮漲潮落,風雲變幻,冷暖交替……


    計緣並非不理身外事,相反,他對於外界的變化極為敏銳,不論是電閃雷鳴還是風雨交加,他都感受其中變化,夜間星鬥蓋頂更是也會抬頭而觀。


    但計緣又好似極為遲鈍,對一切變化的都毫無反應,不論風雨襲身還是閃電環繞,都沒有任何多餘動靜,整個人,神若忘我,形若渾噩。


    漸漸的,《雲中遊夢》中的感覺在心中淡去,卻在身中延展,計緣身內五氣騰騰形似所觀所見的天氣變化,或翻騰卷雲或風和日麗,五氣循環相生勃發而動。


    而當五氣生發達到頂端,計緣從受到四時風雲影響的狀態,逐漸改變成影響周遭,一股風輕雲淡的恬靜之意從計緣身處的山巔蕩漾開去。


    。。。


    祖越國雖然和大貞交惡,但基本和大貞用得是一套年曆計算法,或者說這還得追溯到多個朝代以前,是當初分裂成多國的那個大周皇朝時期遺存下來的。


    四時變換,到了壬辰年秋,也就是計緣靜坐海島的第四年,外海海域正有一場風暴席卷過來。


    這世界沒有天氣預報,也沒有全球通訊,更不會有人對出海的船隻進行風暴預警,所以一些出海較遠的船隻,有時候會麵對突如其來的惡劣天氣,這是一場對船隻和行船者的雙重考驗。


    一般而言,漁船並不會出太遠的外海去捕魚,一方麵是魚類保存技術不到位,活艙也不可能太多,另一方麵就是危險。


    但凡事總有例外,很多時候近海打不到多少魚,一些大型漁船就帶上許許多多漁民,一起結伴出遠海,珍貴的魚養活艙,養不下的則直接醃製存倉。


    風險和收益成正比,外海一趟,往往能獲得豐收。


    今年入夏開始,前港村和偏灣村近岸的海域好多地方一直捕不到什麽魚,不得已,兩個村子組織起大船隊,結伴出海捕魚。


    但這一次,運氣沒站在前港村和偏灣村的六艘大漁船隊伍中,還沒捕滿魚獲,倒是被突入起來的風暴困住。


    海麵上此時風雨交加,“轟隆隆……”得雷聲打得幾艘船之間都無法呼喊聽聞。


    “轟隆……嘩啦啦啦……”


    巨浪拍打在一艘漁船身側,拍得船上的漁民都東倒西歪,船老大死死抓在舵上控製著舵向,自己也差點被掀飛。


    “我們怎麽辦?我們會死嗎!?”


    有年輕的漁民慌張的朝著周圍漁民喊,他們看看周圍,其他幾條船有的沉沉浮浮,有的則一時間看不到在哪,已經沉了都有可能。


    更是有一艘船連船帆都還沒降下來,顯得極為危險。


    “閉嘴!抓緊咯!”


    “轟隆……”


    “啊……”


    大浪打來,整艘漁船往一側傾倒過去,一個人直接被甩出了船外,但還沒進船艙的人全都死死抱抓著桅杆船欄等處,根本沒有餘力去救他。


    “抓緊!全都抓緊咯!大浪又來啦~~~”


    一人用盡全力大吼,但他的聲音對於海中的風雨呼嘯大浪濤濤來說太過渺小。


    “轟隆……嘩啦啦啦……”


    船隻左搖右晃搖擺不定,好懸沒有徹底翻過來,船艙內的所有物件更是咕嚕嚕得滾來滾去,躲在船艙內的人就好似一顆顆骰盅內的骰子,裝得滿頭包的同時還得躲避各種物件的砸落。


    人是如此渺小,在這種天地之威當中都不如浮萍,落水幾乎就沒有生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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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艘船上的船老大既是壓力最大也是最危險的人,他們要保全的不隻是自己的命,還有全船人的命。


    一名將自己綁在圍觀上的漢子不斷擦去麵上的海水,突然間在視線中看到了一座島嶼,立刻瘋狂朝著這艘船的船老大大吼。


    “張爺——張爺——那邊有個島!”


    船老大是個胡子花白但身體結實的年長者,身上肌肉顫抖著絲絲控著船舵,同時眼睛也觀察四方,努力在下一次巨浪到來調整船隻方向,不至於被直接拍翻。


    他當然也看到了那邊的島嶼,但那島嶼緩坡太少多麵陡峭,這時候靠過去,被風一吹就會砸到峭壁,所有人都得粉身碎骨,而且那種地方就算避過峭壁,船隻也極容易被暗礁損壞,同樣難以生還。


    “張爺——靠去島那邊吧!”


    又有漁民大吼,人在海上遇上此時的危機,看到一片陸地就會如同見到救命稻草。


    “不行——!靠過去,就,就是找死——而且,也靠不過去……”


    島嶼其中一峰的山巔上,計緣突然睜開眼睛,此時正是風暴翻卷天昏地暗之刻,但他法眼照觀之下,遠方竟然有幾艘船在風雨中起伏,眼看著都陷入了危局。


    這幾年計緣很少看到有船開到這麽遠的海域來,畢竟技術力量所限,漁船之類的都開不遠,貨船雖有但也大多沿海岸航行,或者有特定航道。


    計緣幾年來的靜坐參悟已經收獲頗豐,雖然還不算完滿,本不該中斷,可在自己眼前看到這麽多條船陷入生死危機,有能力不出手不是計緣的處世之道。


    右手一揮袖,周遭大片雨水被計緣吸納過來,掌心匯聚成一團巨大的水球,隨後計緣在水球中伸入雙手柔轉滑動。


    計緣渾身法力更是隨之著動作全部調運起來,禦風禦水之法隨心念而轉化,口中敕令含而不發。


    這次是海麵的大風暴,計緣想要快速將之散去,就算用禦風禦水之法以巧搏大,也得消耗大量法力,所幸這不是有仙妖之輩人為駕馭的天象,應對起來還算從容。


    隨著計緣雙掌滑動軌跡越來越大,水球刹那間擴散開來,將之前雙掌滑動的軌跡擴散形成幾個巨大的水波文字。


    “定風,散雲!”


    下一刻,計緣猛然一揮袖,將四個大字掃向天空。


    刷~~


    仿佛無形間有一陣道蘊波動擴散,周遭範圍的風暴漸漸失去動力,天空中厚厚的烏雲也開始慢慢瓦解。


    幾條大船依舊左搖右擺,那是因為浪濤還沒平息下來,但船上的人已經能明顯感受到產生於一瞬間的變化。


    浪變小了,關鍵是,風和雨都停了。


    不多時,原本的昏暗也逐漸退去,頭頂雲層逐漸消散,有午後的陽光灑落,照得船上茫然的眾人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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