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陽苑中,董卓設宴,召集朝中有分量的大臣在苑中與宴。


    堂上的火爐燒得整個空間暖洋洋的,董卓高坐上首,他看著不斷落座的朝中重臣,心中生出了恍惚感。


    往昔他需要仰望的人啊,對他吆五喝六的人啊,如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董卓現在很爽,他現在已經將皇權踩於腳下,他坐在隻有天子才能坐的位置上,冷眼俯瞰著他們。


    隻是突然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董卓!此坐止可天子坐,汝果有僭越之心!”


    說話的是一個老頭兒,董卓也認得,正是那太尉張延。


    嗬嗬…太尉又如何?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兒而已!


    董卓狂笑道:“你言此坐隻可天子坐,那好,此苑今日改為我董氏苑!


    這下,張公,可還滿意麽?啊?哈哈哈哈哈…”


    張延被氣得不輕,他顫顫巍巍地舉起了幾杖,指著董卓想要說些什麽:“汝…汝…咳咳!”


    “汝汝汝…何耶?天下事,我董卓,可決之!”董卓瞧著張延這姿態,氣又沒辦法,實在是爽到不行。


    他對著旁邊侍衛擺了擺手吩咐道:“張公年紀大了,這頓飯是吃不了了,可速速送其回家,別耽誤了延醫啊,若是我大漢再失一棟梁,實在不妙啊!”


    嘴上雖說著擔憂的話,但臉上卻始終帶著嘲諷的笑,董卓的醜惡嘴臉毫無遮掩。


    底下來得早的眾人,見了此景,皆是麵帶不懌之色,但他們終究不似張延那般剛正不阿,不敢跳出來跟董卓打嘴仗。


    這廝是個沒節操的,說不定就動了殺心。


    “去,給那顯陽苑三字改為‘董氏苑’,免得後來者以為我這大漢純臣心懷僭越呐!”


    “唯!”


    ……


    “哦呀?是盧公來了?”董卓顯得是十分意外,他忙忙直起身來,朝著盧植拱了拱手。


    “哼!”


    盧植去卻是沒有回禮,他冷哼一聲,隨便找了個位置就坐下了。


    盧植的脾氣不是很好,自打入了此苑,他就一直克製著自己的脾氣。


    他必然不會阿附董卓,更是不惜己命,他克製,隻是為了那個計劃!


    董卓見沒有回應,也不以為忤,隻是嗬嗬一笑,恢複了原來那般姿態。


    其實董卓還有一點也不是那麽差,他看重那些大儒們,一如盧植、蔡邕等輩盛名傳於四海者,而不喜歡與他對著幹的真“權奸”!


    待眾人落座之後,董卓擊了擊掌,自有美婢端來酒肉飯食來。


    畢竟說是宴會,畢竟還是要走個流程的。


    “諸公,盛飲著!”董卓舉起了觴來,朝著兩邊敬了一圈,然後一飲而下。


    飲畢,董卓將酒觴擲於地上,高聲言:


    “國家暗衝,非萬乘之主,反觀陳留王協,既仁且賢,今我欲立之。人有少智,大或癡,亦知複何如,為當且耳?公等不見先帝耶?念此令人憤毒!”


    不等酒過三旬,董卓直接露出了匕首,毫不隱晦廢立之事,其言直刺眾人心窩。


    此言一出,場麵死一般的寂靜,他們憤怒,但他們不敢言,因為他們看得分明,那屏風後,分明站著不少的刀斧手,那明晃晃的屠刀寒光曜曜,刺得他們眼睛疼。


    但旁人不敢言,總有一些人,剛正不阿,看不慣董卓這般行徑。


    “汝何敢為此耳!?”盧植終於克製不住了,他當場拍案而起,橫眉以對董卓,“漢家君天下四百許歲,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來久。今帝雖幼衝,別說大過,就連小過也無!汝何敢為此大逆不道之事耳!?”


    董卓雖是敬重盧植,但是不代表他能忍受這般言語。


    他本以為現在無人再敢忤逆他,沒想到他剛說完,就有人跳出唱反調,董卓皺起了眉頭說道:“盧公何謂也?國家暗弱,我強漢豈可再蹈桓靈二帝覆轍!如今陳留王顯然更加適合為天子,我董某人一心為大漢,赤膽忠心可鑒日月,何來大逆不道之說?”


    盧植哼了一聲,反唇相譏道:“汝若是純臣,豈會坐天子之座,汝若是純臣,何敢言廢立之事,赤膽忠心?嗬嗬,我看汝就是狼子野心!”


    董卓啪地一聲將腰間佩刀拍在案上,勃然大怒道:“我敬盧公海內大儒,休要不識好歹,以傷同儕之心。”


    “嗬…我被你敬,倒是丟麵兒,我,盧植,不需要賊子來敬!”


    即使麵對董卓赤裸裸的威脅,盧植仍不改其誌,這便是他的風骨!


    在場眾人,無不為盧植捏把汗,都覺得這兄台太過剛硬,即使他麵對的是一個毫無節操的廝。


    “盧植!汝獨不畏死乎?”


    現在的董卓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獅子,uu看書 wwuuanhu須發皆張,適才還能稱盧植為“公”,此時直接呼其名,喚作汝。


    盧植諷曰:“隻恨不能手刃汝!”


    “左右,烹之,諸公分食!盧公可是海內大儒,請務必用金鼎。”董卓氣極反笑,在他眼裏,盧植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董卓一說要烹盧植,這下子在場的諸位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董公…”此時一個四五十歲的儒生從座中直起身來,先朝著董卓一揖,然後開口說道,“盧植海內名儒,公若殺之,恐人心離散…”


    說來也可笑,一說廢立天子,無人敢吱聲,這下董卓要烹盧植,卻有數人為其求情。


    殺了盧植,卻是會有很多壞處,董卓有些煩躁,他撫摸了一下胡須,然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對著身邊的侍衛說道:“哼…將這大膽狂生與我拖出去,礙眼!”


    當即有兩個侍衛提著刀斧,往盧植身旁走去。


    “咄!我自己會走!”盧植一甩衣袖,轉身走了出去。


    ……


    事後,盧植回到了住處,隻是他那院外,卻是多了不少監視者。


    在盧植府中一個幽暗密室中,盧植正與張郃對坐。


    “此番讓老師犯險,郃,死罪。”張郃低著頭朝著盧植致歉道。


    盧植擺了擺手說道:“不妨事的,隻要能誅了此獠,我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我的生命。”</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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