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邑,為冀州州治所在,富庶說不上甲於冀州,但也不差甚多。


    這,便是崔博入了高邑的第一印象。


    按理說才平了叛亂沒多久,街道上應是死氣沉沉的景象,但崔博是完全感受不到。


    雖然人流量是少了一點,但是街上已經有小販在叫賣了。


    “嘿…貴人,買雙草鞋吧,絕對…”


    人來人往這麽多,佩綬戴冠的還真不多,那群小販見崔博來了,恨不得將他圍起來。


    “多少錢一雙?”看到有賣草鞋的,崔博不禁起了惡趣味。


    “嘿嘿,貴人,這草鞋物美價廉,隻賣十錢…”那小販看到崔博有購買的意向,臉上笑容更甚,忙著抓起一雙草鞋就往他手裏塞。


    崔博手下了草鞋,然後打開錢袋一看——嗬!我這錢包裏竟還沒有錢呐。


    咳…崔博尷尬一笑,捅了捅旁邊的張表,那張表也是看在眼裏,從腰中錢袋摸出十個銅錢交給了那小販。


    “好嘞!貴人,您走好!”那小販喜滋滋地收下了錢。


    崔博買這雙草鞋也不是為了穿,以他現在這個生活水平,穿那也得穿絲履呀!


    能買這草鞋,純粹是他的惡趣味。


    崔博摩挲著手中草鞋,心中感慨萬千。想當年,劉備還織席販屨維持生活呐,現在赫然一個地方大員,身價何止百倍?


    而且若論起編草鞋,這些小販可差劉備遠矣。


    嘖嘖,你瞧這個質量,太差了!真黑心商販也。


    在張欽疑惑地眼神中,崔博默默將草鞋塞進馬旁行囊中,然後牽著馬大搖大擺的往東走。


    ……


    “這是我的名刺,煩請通報下韓牧。”崔博從腰中掏出名刺來,交到了牧守府門子手中。


    雖然韓馥以前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但崔博這名兒實在在士林中太有名啦,見天搞出大新聞。


    就比如三年前燒燔屍體,被太學生那麽一傳,誒…“仁”之名有了,後又為從大父守孝三年,這“孝”之名又有了。


    那韓馥看到崔博的名刺,是肯定會出來迎接的,這點自信,崔博還是有的。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便有一中年男子出了府門,瞧其衣著冠綬,崔博可以斷定,此人,就是那韓馥。


    這韓馥長得倒也算周正,一部美須,二綹美髯,人過四旬,體格還挺健壯。


    “區區安平崔博,拜見韓公!”


    崔博一揖而下,他倒是耍了個心眼,沒用官職相稱,而是稱韓馥為韓公。


    崔博完全是以後輩的姿態對韓馥的,他縱使想要擺臉色,恐怕也沒法擺。


    “啊呀,是崔郎啊,這幾年你的名聲可是響徹十三州啊!某一直沒得見,卻是可惜了…”韓馥趕緊上前扶住崔博。


    崔博也是沒用心拜,韓馥手剛一搭上來,崔博便就勢起來了。


    “不過是世人妄傳罷了!”崔博謙虛地搖了搖頭,隨後問道,“袁公…近來可好?”


    這是崔博和張欽商量好的對策,一開始就不談政事,先談那袁隗。


    這話一問完,韓馥就蒙蔽了,這哪跟哪啊!


    咋你崔郎遠道來高邑,就為了問一聲袁公現在如何麽?


    “來來,你我後廳一敘。”韓馥拉著崔博的手往府內走。


    張表、張欽二人是進不得的,他倆停了馬之後,便去偏廳歇息著了。


    ……


    分主次落座後,崔博又問了一句:


    “袁公近來如何耶?”


    他假裝一副啥都不知道的表情,朝著韓馥問道。


    “哎…袁公一心為國,卻閹黨設計陷害,袁公一家皆下了雒城大獄!”說到這,韓馥渾身抖若篩糠,語氣也變得激烈起來。


    哦?


    聽到這崔博不禁生出了些想法,那閹黨都能陷害袁氏,怎地你一個袁氏故吏還能出任地方大員?你韓馥是真魚還是假魚?


    崔博心裏如是想著,但麵上卻演出了驚慌的神情:“啊呀!”


    一聲驚叫後,為了讓演技看起來更加逼真,崔博又表演了一手戰術後仰。


    崔博自認為自己的演技天下無對,韓馥看到他的表演之後,忙著安撫:“崔郎莫要傷心過度,袁公一家自有大將軍護著,想來應是無礙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崔博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臉,然後抬起另一隻手,拭了拭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


    二人又閑談了一會兒,終於韓馥忍不住了。


    “崔郎啊,袁公對你近來所為,很不滿意!”


    嗬嗬…來了!


    果然麽,崔博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按照時間線上來說,應該是他在真定那會兒搞的事。


    崔博開始裝傻充楞:“嗯?我做了何事耶?”


    “你在真定強召壯勇,早已被捅到了雒城,全靠袁公給你壓著呐!不然廷尉早就彈劾於你了。


    為政者,仁也,義也,真定士族,凡三戶參與考賊造逆,抄沒其田產也就算了,而你最不該的是強征其餘大家之僮客!


    他們反了,正是因為崔郎你的強壓啊!當施仁政啊,當施仁政啊!”


    崔博暗裏撇了撇嘴,uu看書 ww.ukanshu.cm 他就知道是這麽一回事。漢代豪強就是這樣,小豪強獻諂大豪強,大豪強獻諂世家,族族相護,同氣連枝。


    看不慣咱分田給流民你就說嘛,你韓馥說這個我可能還詞窮些,你若說懲豪強,我還真有理有據,讓你信服。


    “考賊心懷叛逆,真定豪族‘阿附反虜,法與同罪’,本應按大辟處之!我念彼等與考賊聯結未深,僅是略施小懲,誰知彼等欲在城中作亂,此大逆之罪也!”


    那些人本就是該殺,崔博根本就沒覺得他錯了,所以態度也變得有些強硬。


    “韓公之生平,我素來仰慕,公先為廷尉掾,後任禦史中丞,律令之熟稔,博可是早有耳聞啊!”


    崔博直接開始暗諷韓服了,這說的是人話嘛?就因為那些造逆者為世豪,就誅不得了?就搶不得了?


    若按刑法算,那些人合當大辟,若深究起來按舊製——大罪禍及九族。


    你韓馥不懂法律?那壓根就沒可能,這丫的可以說是法律高材生,謀逆罪、不道罪他肯定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崔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韓馥盡擱這瞎胡鬧,他對崔博旁敲側擊不說正題,崔博直接快要指著他的鼻子罵。


    “這…這…”韓馥一時語塞,麵容僵硬,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以為他這麽一說,崔博會明白他的用意,沒想到崔博直接就給他一個暴擊。</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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