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監守自盜,他可能去揭發被盜這件事嗎?有可能,燈下黑。但是張涉就算盜糧食還則罷了,但是軍械沒必要吧?


    而真的讓崔博懷疑他,實在崔博進城門之後。


    張涉除了遭刑後,其他時間都沒有表現出來慌張表情,若是他真心有愧疚的話,在崔博一進城門,他就該誠惶誠恐跪地認罪。


    嗨呀…論演戲,你張涉還差那麽個意思啊!


    崔博走上前扶起還在磕頭的張涉,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你知道我怎麽知道的麽?”


    張涉目光澄澈且真誠:“涉不知道長官在說什麽…”


    崔博心中冷笑,小樣你可繼續裝吧,在下包公、宋慈轉世!


    “你知道你最大的破腚在哪嗎?就是你沒有謝罪之意啊!現在說說吧,你是把糧食賣給黑山賊了?還是賣給了胡人!”崔博直接喝出了最後一句話,他很討厭將軍械販與胡人的行徑。


    世平雖然常年與胡通商,但其怎麽也擺脫不了商人的本質,那些精良、禁製兵器,他根本搞不到。加之其奸商風采,用劣質貨換得胡人良馬,崔博對其行為還是很支持的。但漢官就不同了,精製環首刀、強弓勁弩…


    張涉隻是磕頭說冤枉。


    哪一個人犯被審問的時候不說冤枉?正當崔博洋洋自得時,韓當突然進來,伏於崔博耳邊密語數句。


    “什麽?!”崔博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適才韓當與他言,韓當率軍士威逼恫嚇了每一位城卒,包括休息的沒休息的,哪怕是單獨審問,他們全都說了同樣的話——夜晚出城者,這半年來未曾有過。


    難道糧食軍械藏在城內?還是白日運出城?


    這問題的關鍵,就是它太粗陋了,哪兒哪兒都是破綻。但是,崔博沒有確切證據,張涉也沒認罪。


    崔博後世來者,法律節目也沒少看,作案不都有動機嘛,張涉動機何在?如果為了錢,賣給賊人,那他為何不逃?


    “哎…先給張涉押到上艾大獄。”崔博心中煩悶,這種全力揮拳卻似打中了一團棉花,如何不惱?


    張涉他卻是殺不得,崔博頭上還一個劉備,劉備頭上還有王考,他一個長史,算得了什麽?


    來到上艾,崔博還沒到事發地去看看,他命左右收押張涉後,便帶著韓當往縣府後院府庫檢查。


    崔博邊走邊問韓當,適才發生之事,他剛才說的不全乎,崔博也隻是聽了個大概意思。


    “韓君,城卒所言,為真為假耶?”


    “我觀彼等麵色,不似作偽…”韓當摸了摸後腦勺,這種事情,其實他不太在行。


    崔博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隻是心頭的陰雲仍無法散去。


    他二人徑直往那後倉去,隻是竟沒有發現有一個人,於是乎崔博便高喊道:“有人嗎!”


    結果還真有一人,慢慢悠悠地從從一小棚中直起身子,朝崔博走來。


    他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道:“嗬啊…府庫重地,閑人不可入內。”


    崔博一聽活生生氣笑了,敢情本地縣尊被抓之事他還不知道呢。


    那青年身長七尺餘,長得也不甚健壯,一直袖管空蕩蕩的,想必是失了條胳膊,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瞧著就不像什麽良家子。


    “倉曹掾何在?”崔博也沒斥責這個笨比,而是直奔主題。


    “你誰啊!不是說了嗎?府庫重地,閑人免入。”


    崔博朝著韓當使了個眼色,韓當立馬會了意,氣沉丹田,大喊道:“漢常山國相長史安平崔前來上艾徹查上艾失竊一事,倉曹掾何在?”


    黃口孺子,怎聞霹靂之聲?那青年一屁股坐倒地下,失聲道:“本…本縣無倉曹掾、史,小人隻是縣尊之舅。”


    沒有倉曹掾?當真是奇了怪哉。


    “我問你話,你且如實答來!”或許這正是其中關鍵,崔博自然想要抓住這絲線索。


    旁邊韓當手往腰間摸去,分明放在環首刀柄之上。


    那縣尊妻舅見此等場麵,怎敢說一個不字?


    “既然府庫無倉曹掾,那衛士該是有的吧?為何不見!”


    “衛士卻有,隻是縣尊說他們失職致使府庫失竊,讓他們白日巡城,夜晚戍城…”驚嚇過後,那青年說話也正常了,且頗有條理。


    此舉乍一看沒什麽毛病,但崔博總覺得其中有貓膩。


    崔博繼續問道:“你既看守府庫,府庫鑰匙何在?”眼前這道門還加有鎖,沒有鑰匙是進不去的,想要到案發地看,還是要取得鑰匙。


    那青年連忙搖頭:“鑰匙不在我身上,在縣尊手中…”


    看來還是要再見一見那張涉了,適才心煩意亂,崔博竟沒想到此事,來回也夠折騰的。


    崔博轉頭對韓當說道:“義公兄,我們去獄中尋張涉吧!”


    韓當沒有答話,從腰中抽出刀來,那青年剛爬起來,又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口呼饒命。韓當白了他一眼,大步流星至了府庫們,抬手一刀,門鎖應聲而斷。


    “崔郎請進!”韓當收起了刀,恭敬地對崔博說道。


    倒是忘了身邊還有這麽一號猛人了,既如此,那就進去瞧瞧唄。


    “你且跟上罷!”


    崔博心中還有疑問要問,但是時間緊迫,隻能邊觀察邊提問了。天將昏矣,若不取得線索,怕是又拖了一天。


    崔博推開府庫大門一看,uu看書ww.uuanshu 倉分三間,前後進,第一間左右未有囷,倉內空空如也,僅有些許散落在地的粟、麥,好嘛,就差給這個大倉也搬走了!


    “義公兄,你怎麽看?”


    “崔郎,此事必有蹊蹺!”


    這不廢話嗎!等等,這台詞有點耳熟?你韓當比那李元芳也是不差的,可咱要是狄某,早就將那人犯繩之以法了,還用得著這麽麻煩嘛!


    “我且問你,為何府庫會在你們眼皮底下被盜空?”就算他們是一群豬也得被吵醒了吧?何況還都是正常人。


    那青年支支吾吾,半天崩不出半個屁來,韓當一見他這慫樣,當場就把刀給拔了出來。


    “我說我說…宿衛有一人名李氏,那日他湊巧納了個妾,縣尊他是請不得的,便請我做了中人,請守衛兄弟們去喝了喜酒…”那青年倒是真的慫包,一嚇就什麽都說出來了。


    這倒算是個關鍵線索,崔博擺擺手示意他閉嘴,然後開始在倉內瞎轉悠,冥思苦想,連接已知線索。


    那夜李氏請了府庫守衛吃酒,眾人酩酊大醉…當晚府庫被盜…次日張涉上書常山國言上艾被盜…府庫守衛白日查賊晚上守城…守城者說沒有人在夜晚出入城門…府庫鑰匙在張涉手中…


    想到這裏崔博已然猜到了十之七八,隻是獨獨猜不透那張涉千般算盡,不還是深陷囹圄?搞得這般花裏胡哨的,未免有些失智。


    崔博走出府庫往外邊看了一眼,突然問了那青年這麽一句:“不對啊,你怎麽沒和那群守衛一道呢?你現在應該是個死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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