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水道,暗流湧動,河床高低不一,好在現在不是水位低的時間段,不然載了這麽多東西行船倒真是個問題。


    所以在航行中,避淺灘、暗流,繞河中洲頭,準確地掌握和控製航行方向,是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


    好在幾位也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舵手,一路有驚無險,為了照顧崔博等人,一路走走停停,三日至黎陽,四日至漳水,一日至滹沱,三日至饒陽滹泒渠,半日入泒水,一日入易水,兩日入拒馬水,五日至涿縣。兜兜轉轉用了二十天,終於踏上了涿縣的土地。


    崔博倒是還好,前世坐過船,除了有些搖晃而感覺到暈之外,也沒出啥狀況,沒幾天他就適應了船上生活。


    張郃臉色慘白,雙腿微微顫抖,眼看一個身高八尺的漢子瘦了一圈。


    “嘔…”


    張郃一頓幹嘔,卻隻能嘔出空氣來,整個行程,張郃少進多出,原本一個精神小夥,現在卻像是一個麵有慘色的落魄兒。


    崔博上前扶住張郃,他驚奇的發現他竟然能給張郃托起來了,崔博自認為是個孱弱boy,而他張郃本也是一個敦實的年輕人。


    眼見張郃也走不動道,崔博隻得在原地等候,命崔四前去縣中征來騾、馬、健壯漢子。


    “儁乂兄好點了麽?”崔博取來清水給張郃遞過去。


    “好多了,崔郎我們走吧...嘔...”


    嗯?幹嘔也就算了,您擱這上下搖晃做什麽?


    好在拒馬水離涿縣城也不甚遠,約莫著半個時辰,隻見崔四騎著健騾在前,身後跟著嗚嗚泱泱一大幫子。


    崔四下騾拱手對崔博說:“回崔郎,涿縣中馬車三百餘,牛車四百餘,騾車三百餘,健壯千餘,鹹聚於此。”涿縣雖為郡治,但處於邊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找來這麽多騾、馬、牛車實屬不易。


    “嗯,跟他們說,今日酬200錢,管酒管肉。”來來回回也得運四趟,涿縣傭工酬勞極低,大致一人一個月千錢,一千錢也隻夠一家兩口一個月吃上飽飯,還是不帶肉的那種,崔博不願做剝削者,亦不願見人相食的場景。


    “唉…”崔博長歎一聲,亂之將至,他無法扶大廈之將傾,隻能盡自身綿薄之力。


    “崔三十二、崔三十三,日夜兼程,快馬回雒陽,口傳消息給崔二,若五日至雲八日,若六日至雲九日。”說完崔博又分別附耳說了兩個字。


    涿縣去雒陽將近兩千裏,崔博想到馬拉鬆之故事,萬一出了事故,那豈不是涼涼?所以這次他讓兩人回雒陽,以保無虞。


    至於口傳消息內容就很簡單——口山。


    半晌後張郃也歇息好了,至少不會走路一顛一顛的,就先行上了崔四騎來的健騾,到崔家別業先行休息。


    崔博留在此地也沒有什麽意義,指揮搬運犒賞諸事交由崔四去做便好。交代好之後,崔博騎著一匹健騾往崔家酒肆去了。


    ……


    “仆見過崔郎!”張表見崔博來了,拱手行禮。


    從光和三年崔博和劉備等人進京之後,涿縣這邊的事務一直由張表打理:這幾年也算是辛苦了。


    “張兄這些年如何?”崔博直奔後院,明顯話裏有話。


    至酒肆後院,四處無人,張表壓低了聲音說道:“崔郎交待的事情,我已辦妥。”


    張表由瞟了一眼四周,繼續說:“前年我和那幫子遊俠兒兄弟,去西北方遊獵,遇到鮮卑大人和連,正巧遊俠中有一射雕者,一箭穿膛而過,和連死鮮卑亂矣。”


    “張兄做得好大事!”崔博聽聞此消息,一拍大腿,拉著張表的手,“張兄可細細說來,那遊俠兒姓甚名誰!”


    前些年他聽說了——鮮卑兩大人於同年先後死去,天子聽說有北地郡有射雕手,還派人去北地大肆尋訪一番,甚至假模假式習了幾天射。


    原本聽聞是“廉人有善弩射者”卻不曾想竟是自家遊俠兒。


    昔匈奴寇上郡,天子命一宦官跟著李廣學習怎麽肛匈奴,這位可憐的宦官遇到三個落單的匈奴人,結果數十騎被三個人一頓放風箏,射的是人仰馬翻,那宦官僅以身免,逃到了李廣那兒,李廣跟他說:“是必射雕者也。”射雕手由此得名。


    之前崔博還在擔心鮮卑會在黃巾之亂時寇邊,這下倒好,鮮卑損兵折將不說,還折了兩個大人,鮮卑各部必然要爭這大人之位,短期內很難再生聚力量寇邊。


    “那遊俠兒乃是遼西令支人,名為韓當,字義公,有膂力,便弓馬…”


    崔博聽到韓當此名,想來大概是同名同姓之人,後來一聽字義公,當場就激動了。


    “等等…是誰來著?”


    我踢法克兒?這韓當不是江東人嗎?怎麽突然令支又冒出來一個同名同姓的猛將兄?


    “韓當,字義公,遼西令支人,崔郎若想見其,我將其叫來可也。uu看書 ww.ukashuom”


    崔博激動地搓了搓手:“速速請來…”崔博拉住張表,“算了,帶我過去吧,順便見見那幫子遊俠兒。”


    來這個時代,史書上有名有姓的人他也見過不少了,曹操、二袁等人是他酒肆常客,見過實屬正常,不過也未深交。


    而那些起於微末的名人,他還真沒見過幾個,能掌握在自己手上,就盡量掌握在自己手上,挖牆腳的事情他做不來,當然也可能也挖不到,可是招募在野的人他可不會手下留情。


    酒肆後院還有後院,若不是張表帶他更深一層,他竟不知裏麵還別有洞天。


    那本是倚靠在酒肆後邊的住宅,大抵是被張表買了過來,然後兩邊打通。


    崔博心切,便先一步邁入其中。


    甫一進入,陡見院內數十遊俠兒,崔博呼吸一滯,冷汗唰地往下流,那種感覺仿佛被鷹隼和毒蛇盯上一般。


    “二三子!此崔郎也。”張表似乎看出了崔博的異樣,厲呼一聲,衝了進來,裏麵諸人見到張表乃止。


    崔博倚在牆上,看著地上似乎還有幹涸的血跡,臉色煞白,手捂在胸口,喃喃自語:原來殺氣這玩意兒還真的存在啊。


    “唐突崔郎!領罰,每人杖三十。”看著自家主子驚魂未定,張表怒了。


    “切…似此羸弱之人,豈可領袖我等?”


    一個浪蕩遊俠兒臉上寫著不服倆字,旁邊那些遊俠兒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那給張表氣的叫一個三屍神暴跳,當場從院內兵器架上抽出一把環首刀。


    “汝欲尋死乎?那我便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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