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內,何家父子遍體鱗傷、渾身血漬,奄奄一息的倒在肮髒不堪的地上。


    另一邊的何郡王妃披頭散發、目光呆滯,口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嘀咕聲,拚命往自己嘴裏塞著稻草,好似瘋了一般。


    羅安麵無表情的走進去,徑直停在何郡王麵前。


    何郡王滿是恨意的盯著他。


    “你告訴我,你們究竟是用什麽法子算計我家小姐,我就放你們離開,這次絕不騙你。”羅安輕聲而堅定地說著。


    何郡王冷冷一笑,搖了搖頭,慢慢道“晚了,我女兒死了,王妃瘋了,我兒子成了廢人。”他痛苦地看了一眼下體仍在流血的何世子,發出一聲悲愴的嗚咽“現在對何家來說,最好的結果便是死,絕不是痛苦絕望地活著。”


    羅安有些懊惱,他沒想到刑部的人動作如此之快、如此之恨。想必是顧家的人動了手腳吧!隻是這樣一來,想從何郡王嘴裏掏出真話便是難於上青天了。


    他歎了口氣,蹲下身子,看著何郡王“你才五十歲,如果我放你出去,你再娶婦人為你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如何?”


    何郡王聞言一愣,眼睛亮了亮,又慢慢熄滅了那絲亮光“不用了,我已一心求死。你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再問我,那是萱兒一手操辦的,具體是什麽事,我根本不知道。”


    羅安沒有說話,拿起旁邊的便桶朝何世子下體淋去。


    “啊!”昏睡中的何世子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號叫,睜開了眼睛,痛的渾身發抖。


    “你這是幹什麽?為什麽連一個殘疾之人都不放過?你們、你們也太心狠了。”何郡王爬過來,將何世子緊緊抱住,護在自己懷裏。


    “心狠也是你們逼的,說吧,說出實話,對你們隻有好處。”羅安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又看了一眼旁邊仍自顧傻笑的何郡王妃“這裏有座死牢。關押的是全天下最窮凶極惡、臭名昭著的死刑犯。如果,我把高貴何郡王妃賞給他們、、、、、、”他放慢了聲音,看著何郡王“他們會怎麽對待這個風韻猶存的美人呢?”


    “你、畜生!”何郡王被氣得渾身發抖,恨意滔天的看著一臉平靜的羅安。


    羅安靜靜看著他“快做決定吧,我沒有太多時間。”


    何郡王用力呼吸了一下“你先出去,我問問王妃,此事隻有她清楚。”他見羅安不動,便又道“她害怕你,你若不出去,我再怎麽哄她。她仍然恢複不了神誌。你什麽也問不出來。”


    羅安猶豫了一下。站起來向外走去“一柱香的時間。”


    何郡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


    他哀傷的看向昏迷不醒的何世子與一臉呆滯的何郡王妃,低聲道“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你們受任何羞辱的。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到了地下,變成厲鬼,再來尋林家報仇。”


    他滿是愛憐地摸了摸何世子腫脹的臉,顫著雙手向何世子脖子伸去。然後,狠狠掐住。


    昏睡中的何世子發出痛苦的呻吟,他睜開眼睛,不解而害怕地看向淚流滿麵的何郡王,雙手拚命的抓著,兩腿痛苦的蹬著。慢慢的。他不動了,仍然睜著一雙泛著血意的眼睛不解的看著何郡王。


    何郡王壓抑的悲泣著,伏在兒子的額頭上親了親,低聲道“好孩子,你先走一步。去陪你妹妹,去找你的世子妃,父王與母妃馬上就來找你們。”他輕輕將何世子放在地上,細心地為他整理好衣衫。


    何郡王妃傻笑著,手腳並用地爬過來,拍著手道“睡覺覺,睡覺覺,乖寶寶,睡覺覺。”她高興地看向何郡王,指了指地上一動不動的何世子“你看你看,乖寶寶睡著了。”


    何郡王滿是淚水的臉上露出一個淒然的笑,點點頭“對,他是好孩子,他睡著了,你也陪他睡好不好?”


    何郡王妃好奇的摸了摸何郡王臉上的淚水,柔順地點點頭“好啊,我陪乖寶寶睡覺覺。”說著,她爬過去與何世子並排躺下,閉上了眼睛。


    何郡王滿臉柔情的看著她,輕輕爬過去,將手伸向她依然白嫩的玉頸。


    用力掐住,收緊。


    “咳、咳,不要,不好玩。”何郡王妃睜開不解的眼睛,痛苦地說,雙手用力地揮打著何郡王。


    “乖,聽話,睡吧,一會就不痛了!”何郡王流著淚,柔聲哄著她。


    何郡王妃眼神慢慢渙散開來,無力的垂下手,卻朝他露出一個笑,慢慢閉上了眼睛,漸漸停止了呼吸。


    何郡王滿頭大汗的坐在一旁,渾身不由自主的痙攣著、抽搐著。


    他用顫抖不已的手,為自己愛子與王妃擦幹淨了臉上的泥土,站起來,眼睛露出一股堅毅之色,狠狠將頭朝牆上撞去。


    一聲悶響後,他慢慢滑倒在地,頭上冒出汩汩鮮血,將他的頭,他的頸子,他的上身染得血紅。


    羅安一聽到那聲悶響,便在心底暗叫了聲不好,利箭般地衝了過來。


    剛到門口,便看見滿頭滿臉俱是鮮血的何郡王衝他露出一個勝利而得意的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羅安攥著拳頭,將自己的嘴唇咬出了鮮血,他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他衝自己罵道,頹敗而無力的轉身離開了牢房。


    “馬上呈報給尚書大人,何郡王瘋狂了,親手掐死了自己的世子與王妃,然後撞牆自盡。”刑部侍郎出現在牢內,看了看三具屍體,皺著眉揮了揮手。


    “還有,別說曾有人探過他們。”他轉過身,看向一邊的小吏。


    “是,大人,小人明白。”小吏恭敬地答道。


    羅安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喜氣盈府的林府,一見羅平就委屈的抱著他,卻一句話也不說。


    羅安像哄小孩子一樣,拍拍他的背,又低聲哄了他幾句。


    他才將羅平放開,但仍然皺著兩條淡淡的眉毛,耷拉著腦袋。


    “刑部的人真狠,把何世子閹了,何郡王妃瘋了。”他突然開了口“何郡王掐死了何世子與王妃,自己一頭撞死了。”


    羅平一愣,看了看羅安,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們是死有餘辜,你不要放在心上。國公爺說了,剩下的日子叫你好好練練你那像狗一樣爬的字,以後進提點司可是要寫寫畫畫的。”


    羅安苦惱地搔了搔腦袋,無精打采的應了。


    養生殿裏,宋後正親自在喂養英宗湯藥。


    這些日子,宋後慢慢放下了心中的陰影,人開朗了不少,神情已恢複了以前的溫婉與恬淡。


    英宗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也一日好過一日。雖說大半個身子不能動彈,卻已能開口清楚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再加上臥床休息,人也白胖了一些,看得比以前精神多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對罌粟有些上癮,但苦於口不能言。宋後又假裝不知,隻精心照料他的飲食與心情。他倒是慢慢擺脫了並不深的毒癮。


    三妃仍是照以前商定的那樣每天每人兩個時辰的輪班照看,三、四皇子也是一人一日的值夜,彼此之間的感情倒越發深厚了起來。


    看得出來這些日子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的輕鬆愉悅。


    二皇子每天過來向英宗請安問候,順便匯報當日的朝政。人雖是因為忙碌消瘦了不少,卻也顯得行事大度、沉穩起來。


    英宗看他的眼光也一日滿意過一日。


    “陛下,有些事早做決斷的好,您雖正值壯年,但臣妾卻想多些日子與你在一起。您身子再好一點,就把太子之位定下吧!”宋後放下藥碗,邊給英宗擦拭嘴巴,邊說道。


    她想好了,自己放開過去的愛恨癡怨,走出喪女之痛的陰影,忘記背判,珍惜不多的時日。竭力辦好敬老院與慈幼局,比一心想著怎麽讓仇人痛苦,讓自己痛快好的多。尤其是這個仇人是她的丈夫,而且報複一個痛苦並不比自己少的人,實在讓她難以真正開心起來。


    英宗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宋後自是了解他的心思,摒退在殿裏侍候的人後,她輕聲說道“你已是快知天命的人了,咱們夫妻緣深,子女緣卻淺。到如今膝下也隻有一個兩歲的小公主而已。”說到這裏,她又想起了那個早夭的孩子,若是沒死,現在已是整整二十有三了吧,眼睛又濕潤起來,麵前霧蒙蒙的一片,她趕緊眨了眨眼睛。


    英宗遲疑的拉過她的手,歎息了一聲,眼角射出一絲淚光。


    宋後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繼續說道“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以前、現在,甚至以後。我都細細的想了又想,但不得不說,二皇子是最好的人選。這孩子,打小心寬,對什麽都能一笑而過,從不往心裏去。人又上進,尊長愛幼。對身邊每個人都好,卻又有自己的準則。知道什麽事該放寬,什麽事必須嚴謹。這段日子您也看到了,處理起朝政來,公平、公正。沒有把大周當作是自己的天下,而是事事為天下萬民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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