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居然有點為目前的局勢絕望了。我們的盟友越來越少了,但我們的敵人甚至都沒有動用全力。”餘連搖頭,讓自己的歎息頓時顯得沉重了起來。


    “可是,如果您真的絕望了,就不應該是這個表情了吧。”譚繼澤莞爾一笑。


    餘連倒是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標準的苦瓜臉才對。


    “那麽,言歸正傳,如果切爾克王國真的轉變立場。他們又會準備做什麽呢?”


    這難道不是您這個領導考慮的問題嗎?普通打工人或許會這麽想吧。


    可是,譚繼澤這樣很有主人翁精神的傑出青年,卻認真分析道:“這一點還無法定論,我們不能因為一些軍火貿易,就武斷地就認為切爾克人已經改換陣營了。”


    得了,正話反話又都被你說了。說話這麽滴水不漏的人,都是有潛力當宰相。


    “隻不過,在目前的局勢變化下,他們有任何反應都不奇怪。如此一來,亞特蘭蒂斯星區那邊,需要保持警惕。”


    “亞特蘭蒂斯星區原本駐紮的第八艦隊主力,其實已經被盡數調到遠岸戰區了。”餘連也開始數起了鋼鏰:“不過,用於據點守備的兵力完整的,還留下了幾支用於邊界海防的艦隊。另外,本土戰區的新建艦隊也一直在往返地球和孤夜之間,做遠程巡航訓練。純以兵力來說,切爾克王國沒有進攻我們的實力。”


    譚繼澤點頭。


    “……好吧,我會留心的。嗬嗬,你說,我一個遠岸戰區司令,還特麽是副的,就這麽管到本土戰區去了?但凡軍令部長是別的人,地球方麵怕是要橫生波瀾了。別的不說,一個跋扈的帽子似乎逃不了的。”


    “您客氣了。換做是我,一定會說您有操莽之心的。”譚繼澤笑了。


    “然而已經不止有一個人這麽說了。當然,管我叫尤裏烏斯二世的議員老爺們倒是更多一些,這似乎更符合現實的國情。嗬嗬,凱撒這兩個字燙嘴還是怎麽的?”


    譚繼澤莞爾一笑:“你可以用橫幅寫下:不知感恩的祖國,有什麽資格擁有我的遺骨。然後貼在自己的辦公室裏。”


    “……這是在給地球老爺們上眼藥還是耍性子?”餘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由得當場一怔。


    “這是告訴地球的袞袞諸公,您最多隻想要當個西庇阿而已。”


    餘連一時間不確定對方是真的在給自己主意還是在損自己,一時間無言以對。


    “袞袞諸公不可能真的對您放心的。既然如此,還不如提醒一下普通將士們,西庇阿存在但是其實不常有,更常有的其實是埃提烏斯、嶽飛和華倫斯坦。”


    早知道這家夥其實也很有陰謀家的手腕,但餘連還是忍不住比了一個大拇指。


    譚繼澤繼續道:“我的話,會在三歧星域還會滯留很長一段時間。這個過程中,當然也少不了和切爾克王國的官員打交道,我會細細觀察,小心打探的。另外,如果您批準的話,我希望在托斯瓦自治領中,也建立一個交通站。當然,和公驢懸旗那邊一樣,也是直接接受先驅黨直接領導的。”


    來了來了來了,老譚的地下交通站運營術!


    在這一刻,另外一條時間線上的美好記憶開始讓餘連在不知不覺中流連忘返。可是,他還是問道:“我自然是沒有什麽意見的,可你的話,這是有可靠人選了?”


    “有個人選,是一位叫做盧戈達的青年,是個在黑勞士星區長大的基耶揚人維修工。因為父母都是奴隸,便沒有戶籍。不過,卻自學了不少知識……”


    “好,那一切便都交給他了。”餘連不由分說地同意了。


    “……您未免是放心過度了吧。”


    “因為你辦事我放心。”餘連理所當然道。


    譚繼澤隻能為餘連的充分信任而感激涕零了。他當然不知道,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這位盧格達就是為數不多外籍義勇軍戰士之一,是曾經帶著一群黑勞士奴工起義,帶著一眾同胞逃亡到地球投奔了義勇軍的狠人。


    這是一位經受過曆史考驗的老戰友,又有譚繼澤的推薦,餘連當然是信得過的。


    不過,他隻知道,那個基耶揚人戰士一位自學成才的造船技師和起義領袖,後來又稱為義勇軍的王牌戰機飛行員之一,卻不知道還能做情報工作。


    ……不過,既然譚繼澤推薦,自己自然也願意給於最大的信任,說不定就能解鎖更多的技能呢?


    反正都是我方陣營的精英單位,當然是技能越多越好了。


    “辛苦你了。做完了在托斯瓦自治領的事情之後,你便應該回來了吧?這裏其實也很需要你。齊先生的年紀其實不小了。”餘連道。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等到老譚回來,也可以從齊先生的助手幹起。等到老爺子準備退休,或者準備進步到地球中央去,便可以自然接班了。


    餘連始終認為,譚繼澤不管是去當律師搞學術還是整情報工作,都有點屈才了。他當初能從無到有組建義勇軍,能建立義勇軍的人事體係、情報體係和數個穩固的根據點,他就有資格擔任整個共同體的宰相。


    ……啊呸,總理!總理!我說的是總理!


    總而言之,除了不是靈能者便沒法親手上場砍人,餘連覺得老譚在任何方麵都不會亞於繁華時代的那位賢相夏伊爾。


    他可以向宇宙之靈保證,自己說的都是真話,畢竟沒有人比自己更懂夏伊爾了。


    然而,譚繼澤卻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微笑搖頭。


    “……你的,還沒寫完?”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路還沒有走完,我的認知也遠沒有到成熟的時候。下一步,我要往聯盟一行。聯盟的邊境星域也出現了動亂,四個加盟國加入了分離運動。其中有些起義組織,似乎也在做和您類似的事情。”


    餘連頓時想到了涅菲廣場上的鮮血,想到了音訊不明的亞修老弟,不由得歎了口氣。


    “我必須要往聯盟一趟。經驗豐富的向導都是現成的。萬年鷹號的漢福特船長會在三月到托斯瓦同我會和。在此之前,在三歧星係的情報站一定是可以建好的。”


    “不用強求,老譚,你的經曆已經足夠精彩了。”


    “可是,最精彩的是他們,我隻是見證者而已。”


    “其實,你也不用刻意突出他們的存在,因為你也是他們的一員。”餘連道。


    這一次,就算是以譚繼澤的恥度,也難免有些招架不住。若不是還在昂貴的源質波通訊頻道中,怕是已經要掩麵而去了。


    “當然,其實我也是。”餘連傲然道。


    “明公當然是。隻要您相信自己是,便一定會是的。這很重要。”他笑容促狹,語氣中依稀還透著一點惡意。


    “……明公是什麽鬼啊?你這個話題的氛圍,轉換得也未免太快了一點。”這一次招架不住的人換成了餘連,甚至當場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譚繼澤繼續戰術性攤手,話中有話:“我隻是想看看,您對這種稱呼會作何反應。”


    他的語氣雖然促狹,眼神中卻帶上了明顯的審視。


    餘連沒好氣道:“呃,所以呢?我沾沾自喜如何?我泰然處之如何?我且喜且憂又如何?我欣喜若狂又如何?”


    譚繼澤不由得笑出聲:“您剛才也說過了,國會的議員老爺們管您叫尤裏烏斯二世的。”


    餘連微隨即也不由得大笑出聲:“那麽,你最後的結論呢?”


    “這不重要。”


    “居然不重要嗎?”餘連迷惑了。


    “是的,在和您見麵之前其實還是有點重要。可現在,便已經不重要了。”


    “老譚啊,你現在的陰陽怪氣有點像是楊老師,這種故作高深的謎語人德行卻像是……某個名字都不重要的上一個文明世代的老前輩。順便還摻入了幾分齊先生式的文人桀驁和法學家式的挑剔。再這樣下去,你的成分會很複雜的。”餘連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白屏。


    “沒有關係,所有複雜的成分,都在這段旅程中,在人民群眾們的幫助下百煉成鋼,融為了一體。”他哈哈大笑,用力凹出了一點傲然的情緒。


    “得了得了,現在又多了一點靈能者式的中二。”餘連扶額長歎:“可是,即便是這樣的你,卻說自己的認知不成熟,路還沒有走完。老譚哦,你到底準備幹什麽?總覺得,這樣下去是會越來越危險的哦。”


    譚繼澤意味深長地看了餘連一眼:“這本書是叫。我分析了孤夜城的地球工人和買辦,也分析了帝國的貴族和奴隸,下一步,自然是要看看聯盟的財閥和包身工。可是,還有一個階級,我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分析,到底應該如何分析。”


    “……”餘連大約已經猜到了對方要說什麽了。他沒有感覺到尷尬,沒有憤怒,甚至都沒有驚訝,但卻有了一絲惶恐。


    惶恐?我嗎?這可真是久違的情緒了。


    “沒錯,是靈能者。”譚繼澤毫不客氣,依然說出了那個答案。他的音量不高,語氣卻很重,仿佛用光了全身力氣,隻是為了說出這個答案似的,


    餘連陷入沉默,望著熒幕之中那個同樣也陷入了沉默的譚繼澤。


    在對方的臉上,他看到了坦然。相比起已經開始感覺到惶恐的自己,對方依舊是那個光明正大皎若日月的赤誠君子。


    特麽的,明明被冒犯的是我,怎麽成我慫了?


    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甚至把這裏房間的溫度都給吹得又熱下來了幾分:“你這個家夥,你這個家夥,還真敢說啊!照你的說法,靈能者卻成了一個階級了?”


    譚繼澤攤開了手:“我不知道啊。所以才要繼續考察的。可是,您還記得嗎?您是尤裏烏斯二世。”


    餘連不由得為之氣結,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從那個方向發作,於是隻能吹胡子瞪眼無能狂怒中。


    “我的分析報告,歸根結底都是在您的的基礎上,才開始落筆的。您是我們的領袖,如果您開金口下令,我可以到此為止。”


    “激將法!這招對我沒用!我就是不上當!”餘連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就繼續下去吧。先說明,我是對你的研究成果很有興趣!並不是被你激到了!明白了?”


    “多謝。明公是個皎如日月的人。”譚繼澤拱手,滿臉都是誠摯的感激。


    餘連隔著熒幕向對方比劃了一個中指:“這個稱呼可以禁止了。你繼續自己的旅程,我則繼續打我的仗,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譚繼澤不以為意,繼續報告道:“我已經把在深淵星雲通過的航道做好了歸納,一並給發過來。”


    說到這裏,他像是剛剛想到了什麽似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古怪的神色。


    沒等到餘連反問,他也沒有絲毫隱瞞:“我在通過深淵星雲的時候,倒是和偶遇的托斯商團的船談笑風生了一下。他們和我稍微提了一下那艘幽靈船的傳聞。說是祂在去年12月的時候,出現在了自在城附近,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了起來。各路大海盜王在自在城附近匯集,準備聯合起來驅走那艘船。”


    所謂的自在城,自然是帝國通用語的意譯,便是深淵星雲中的那座黑道都市了,可謂是全宇宙所有法外之徒的逍遙樂園了。


    餘連上輩子那裏給某位大佬當個一段時間的紅棍,掙錢攢了一艘三手驅逐艦做了自己的海盜啊不,冒險船。他當然知道在,這座自在城,確實就是一座古代啟明者遺留下來的太空建築,規模甚至比團結要塞還大上一倍,隻是沒發現什麽特別犀利的軍事功能而已。


    至於那艘幽靈船嘛。所實話,宇宙畢竟是太大了,航行事故更從未少過,各種各樣的幽靈船的傳聞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可是,譚繼澤既然如此慎重地提出,那當然便有且隻可能是那個古代無畏艦的傳說了。


    “這倒是罕見了。祂應該一直待在僻靜的航路上的。若你不去特意招惹,其實比大多數的海盜還要人畜無害。”


    所謂的王不見王嘛,都是高規格的啟明者造物,自然也是有各自的地盤的。這就像小灰不會……


    嗯,小灰還真的開始到處亂跑了。


    餘連頓時陷入了沉思。


    “所以,祂確實是真實存在的?那艘深淵星雲的幽靈戰艦?”譚繼澤卻來了興趣。


    “我沒有見過,但有人見過,我願意相信那位冒險家的話。”當然了,那位冒險家其實是餘連上輩子的故人,這輩子的現在應該還是個十歲兒童,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艘活動到現在的古代船隻確實是存在的。


    以前的餘連還很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在新大陸經曆過那艘“探靈號”的戰鬥後,便完全可以自然地接受了。


    “厲害嗎?我聽說一艘船就可以消滅一整隻帝國禁衛艦隊。”譚繼澤繼續好奇。


    “這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所有從啟明者時代留下來的造物,都總有些超越維度的能力。確實有傳言,說它可以像獅子獵殺綿羊一樣獵殺泰坦艦,但這兩者卻從未相遇過。”餘連想到了那條夢境時間線。


    在那個世界中,自己其實動用過艦隊,深入進入深淵星雲內部去尋找那艘自動無畏,但卻一無所獲。


    那艘幽靈船便確實像幽靈一樣消失了。


    當然,同樣消失的其實還有自在城。那個建立在啟明者遺跡上的黑道樂園,也如同鬼城一樣消失無蹤了。說實話,現在想想,這展開也挺驚悚的。隻是在夢境中的自己,居然沒發現類似的問題。


    “可惜了,這艘幽靈船,已經這片浩瀚的深淵星雲中遊蕩了不知道多少億年。祂不服從任何人的命令,也沒有被任何人收複……若是自己遊蕩出深淵星雲,竄到天域那邊,便是再好不過了。”餘連歎了口氣,接著才發現似乎哪裏不對:


    “話又說回來了,我們的話題是不是變得太快了。剛才大家不是還在討論切爾克王國跳反,以及靈能者的階級性問題嗎?”


    “誰知道呢?大約是我也不希望,大家好久不見之後,是在沉重的氛圍中結束的。”譚繼澤笑道:“而且,純鈞小姐也對我說過,那無畏艦出現在自在城附近,讓她非常介意,總有一種靈能擾動命運的味道。”


    “……”


    “看您的表情,她應該是又在忽悠我了吧?”


    餘連努力挽尊道:“靈能者的直覺當然是有意義的,比普通人的直覺更值得警惕。純鈞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優秀靈能者,她若對此保持沉默,那才是失職呢。”


    “原來如此。”譚繼澤一副受教的模樣,又笑道:“所以您看,將軍,靈能者到底能不能算得上是一種階級呢?”


    你這家夥怎麽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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