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烈下旨已畢,令張鷺生前往儲秀宮傳旨,他自家又進去看了蕭清婉一回。見她睡得正熟,毫無醒來的意思,便叮囑了宮人幾句,自回養心殿去了。


    贏烈聖旨一落,六宮一片嘩然。這惠妃雖是多年無寵,地位卻十分牢固。便是當年貴妃在時,亦不曾動她分毫。如今為著皇後,皇帝竟廢了她的妃位,雖是並未打入冷宮,但此情形相去亦是不遠。惠妃被廢,自此之後,這後宮之內當真是再無人可與皇後匹敵。


    旨意傳至儲秀宮,一宮宮人心中皆知冤枉,各個淒淒慘慘,如喪考妣。惠妃倒是鎮定自若,跪地領旨已畢,便起身吩咐宮人收拾東西。


    張鷺生立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林寶林,皇上的意思,您娘家帶來的宮女兒還隨您過去服侍,餘下的都發還奚官局去。這宮裏的物件兒麽,”說至此處,他笑了笑,又道:“皇上吩咐,這宮裏的物件兒,叫內侍省待會過來人,清點了,收回庫裏去。您隻帶幾身衣裳就是了。”


    惠妃並無言語,她身邊的宮女紅香看不下去,張口說道:“張公公平日裏對娘娘也恭謹的很,怎麽今兒就這等勢力起來?永巷那地方,長年陰冷潮濕,到了冬季更難住人。你不叫娘娘多拿幾件像樣的衣裳,可要怎麽過?”張鷺生哼了一聲,說道:“咱也是聽皇上的吩咐,沒有皇上口裏的話,咱哪敢自作主張?寶林若覺委屈,大可去跟皇上說不是?若是討了皇上的話,奴才自然伺候的寶林舒舒服服的。”說畢,又向紅香斥道:“你家主子如今隻是個寶林了,可當不起娘娘二字。別動不動就把那倆字忘不掉的再掛在嘴邊,也不怕折了你家主子的壽數!”一席話,嘲諷的紅香粉麵發紅,怒氣勃發,隻是噎著說不出話來。


    林寶林說道:“公公也是皇上身前的老人了,何必同她一般見識?要怎樣,公公吩咐便了。既是皇上的吩咐,誰又敢違背也怎的。”說著,她冷笑了一聲,說道:“隻怕也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坤寧宮裏那位的意思罷!”張鷺生陰笑道:“皇後娘娘如今正胎動不寧,靜心調養,無暇打理後宮事宜,這些事都是皇上親口下的旨意。這,不全是托了寶林的福麽?”林寶林麵上一冷,旋即平複,隻說道:“此間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論,也無需旁人議論。公公既是奉旨而來,辦差便了,何必說這些有的沒的。”


    張鷺生笑了笑,當即朗聲道:“將儲秀宮裏的家什物件兒,封起來抬回內侍省去。眾宮人不準亂走亂動,違命者一律送交掖庭局查辦,再著幾個人送寶林遷居!”話音一落,便走上幾個內侍省的小太監,收拾起來。儲秀宮的宮人們也都依命到門前階下立著,各自垂首斂身,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


    林寶林隻做不見,向內室裏換了一套便衣,叫紅香將幾身衣裳卷了個包裹,便出來要往永巷去。才走至門口,張鷺生忽然出聲阻止道:“慢著,皇上的吩咐,寶林不可多帶一樣物事。恕奴才無禮,還請寶林將包裹打開,叫奴才瞧上一眼。”


    紅香聞聲,禁不住氣結,開口斥道:“張鷺生,你好生無禮!”林寶林卻將手一擺,說道:“紅香,不必說了,打開來叫公公瞧瞧,免得人牽腸掛肚。”紅香聞言,隻得忍氣吞聲,上前將包裹打開。


    張鷺生親自將包裹抖落開來,隻見幾件衣裳散落在地,上前翻檢了一番,並無夾帶什麽物事。


    林寶林冷眼旁觀,說道:“張公公,我等可以走了罷?”


    張鷺生討了個沒趣兒,嘴裏說著:“主子恕罪。”卻將手中的衣裳拋在了地上。


    紅香將包裹重新收拾了,林寶林便帶著她出門,隨著禦前的宮人,往永巷去了。


    張鷺生在正堂上坐著,看著一應宮人搜查宮室。片時,人來回報道:“並無異樣。”張鷺生皺眉不語,鍾韶英自外頭進來。兩位首領太監相互見過,鍾韶英便問道:“如何了?”張鷺生將手一攤,說道:“什麽也沒有,倒怎麽向娘娘交代?”鍾韶英說道:“既是如此,咱們就據實稟告罷。娘娘向來通情達理,想必不會為難於你我。”說著,就罷了。


    張鷺生命人將儲秀宮宮人送往悉官局聽候調遣,又將儲秀宮封門閉室,這才鳴金收兵,徑直往鍾粹宮去報信。


    蕭清婉在坤寧宮內,自宸貴妃處聽得了消息,點頭說道:“我也知她的把柄沒那麽好捏住,不過試試罷了。這林氏曾在貴妃座下隱忍這許久,是有她的過人之處的。”宸貴妃說道:“皇上隻將她貶做了個寶林,如今咱們也不好再窮追猛打。弄得急了,倒惹皇上疑心。目下,竟是咱們束手束腳了呢。”


    蕭清婉頷首說道:“話雖如此,我卻不能就此收手。她若不進冷宮,那是惠妃還是寶林,並無多大分別。”宸貴妃說道:“然而皇上的旨意已下,隻是如此了,你還能有什麽法子麽?”蕭清婉狡黠一笑,說道:“這個,姐姐倒不必操心。”說畢,便閉口不言。宸貴妃見她不肯說,就罷了,隻坐了一回,看了看太子。到傍晚時候,皇帝過來,宸貴妃便告退去了。


    贏烈來時,正當禦膳所抬了膳食過來。蕭清婉因不能下地,就吩咐宮人將晚膳拿進裏屋了。一時又覺不餓,便叫先放在了一邊。見贏烈進來,隻是低頭不語。


    贏烈走到床畔,問了明月幾句,便打發她出去,在床畔坐了,硬擠過去同蕭清婉肩並肩的挨坐著。蕭清婉將頭轉了開去,贏烈不住眼的瞅著她,低聲調笑道:“還生朕的氣呢?”蕭清婉推了他一把,說道:“臣妾身子不便當,皇上又來這裏做什麽?橫豎禦前有貼心侍奉的人,何必委屈自己往臣妾這兒來。”說著,便抬眼望著他,一字一句道:“臣妾驕橫跋扈,恃寵而驕,都是皇上慣壞了臣妾。皇上往後再不可寵臣妾了,不然臣妾還不知要變成什麽樣子呢。”


    贏烈聽了這話,嗬嗬一笑,將她摟在懷裏,低聲說道:“朕就知宸妃同你學了嘴,你們姊妹兩個一個鼻孔出氣,倒把朕排在外頭了。”蕭清婉推了他幾把,見掙不出來,又恐扭壞了胎就罷了,嘴裏仍舊說道:“皇上快別這樣說,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牆壁都有耳朵的。皇上既說的出來,自然不怕叫臣妾聽見,又管是誰告與臣妾的呢。”


    贏烈被說得啞口無言,隻是笑個不住,又低聲道:“往日都是朕不好,朕在這裏與你大大的賠個不是。你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看在肚子裏這個的份上,恕了朕這一遭,好不好?”蕭清婉橫了他一眼,說道:“沒見過皇上這樣厚臉皮的,老子倒要借著孩子的光兒!”贏烈揉著她的肩膀,低聲軟語,軟磨硬泡的央告了半日,又說道:“罷了,咱們也鬧了有時日了,不好總叫天下人看咱們的笑話。朕有意讓你那個弟弟,將來做縕兒的太子伴讀。太傅就叫你爹充了罷。”蕭清婉聽說,這才鬆了口,說道:“叫澴兒做個伴讀也還罷了,隻是父親是縕兒的外祖,怕朝裏有人要說閑話呢。”贏烈說道:“這外祖父教自己外孫子念書,天經地義,外頭人家皆使的,為何獨獨到咱們這兒使不得了?那起言官的話,有能聽的,也有聽不得的。那等雜碎閑言,朕自來不放心上。”


    蕭清婉便趁勢說道:“如此說來,皇上不怕有人上本彈劾臣妾母家外戚當政麽?”贏烈莞爾一笑,說道:“你素來知曉分寸,蕭相亦是個明白人,不會失了輕重。朕也不會聽了些閑言碎語,便疑心於股肱之臣。”蕭清婉默然,半日方才說道:“皇上信的過臣妾,臣妾就再不求別的了。”贏烈笑道:“妮子又犯傻了,你是朕的嫡妻,朕又怎會信不過你?”


    二人說笑了一陣,蕭清婉便推說餓了。贏烈揚聲喊人進來伺候,明月、春雨兩個放了一張小桌,將羹湯菜蔬擺上,依著蕭清婉吩咐,伺候她吃飯。因她身子虛乏,又在養胎,禦膳所送來的皆是清淡滋補的飯食。贏烈看了一回,便叫宮人將粥盛了一碗,略嚐了嚐,倒甚合胃口,當即將一碗粥吃畢,又叫再添。蕭清婉在旁看著,笑道:“皇上真沒羞,倒和一個孕婦搶飯吃!”贏烈笑道:“同你一道吃,朕才覺得飯菜香甜。在園子裏,隻是寢食難安。”


    吃過了晚飯,蕭清婉精神不濟,早早睡下了。贏烈還看了會兒折子,方才安寢。是夜,一宿無話。


    翌日,蕭清婉還未醒來,贏烈便起身前往文淵閣議政。


    來至文淵閣,才在位上坐定,都禦使宋功泰便上本,彈劾林霄於朝中大肆收受賄賂,把持朝官年底考評事宜。更有李十洲自江南快馬送京的奏本,亦為彈劾林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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